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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是东方的建塘。人间最殊胜的地方,是奶子河畔的香格里拉。
谭花和奕贤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当他们读了英国人詹姆士写的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以后,立刻对香格里拉充满了向往。
二人毅然决定旅行结婚,目的地就在香格里拉,那里太浪漫了。
旅行方式为自助徒步穿越,那样的二人世界最刺激。
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风吹草低见牛羊。
幕天席地,听虫声四起,看圆月满天,在花海里亲吻,对着稀薄的空气说情话……他们对放逐旅途的爱充满渴望。
这一天终于到来,两个年轻人在单位请好婚假,满心欢喜地收拾行囊:帐篷、指南针、地图、瑞士军刀、压缩食品、水壶……
看得出来,二人做了充足的准备,户外应用之物一样不少。为了防止旅行途中没处刷卡,他们甚至还带了大量现金。
一切妥当后,他们朝目的地出发了。
一个晴朗的上午,旅游大客车把他们放在了云南境内的一个荒凉小镇上。
长着落腮胡子的随车导游对他们说:“到了,这里是离香格里拉最近的地方。”
他们下了车,看着大客车逐渐远去,最后缩成一个白点,他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从现在起,这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奕贤说。
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这个镇子的确很荒凉,一个靠近旅游区的镇子,居然没什么人。
不过,他俩太兴奋了,根本来不及想这些。他们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朝一处房子走去。
他们想过去问问路。
可是当地的方言比英语还难懂,根本无法交流。
奕贤只好摊开带来的地图和指南针,自己辨别位置和方向。
这时,奕贤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地图的比例尺太小了!在这张地图上,根本找不到这个小镇。
他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当然也不会知道接下来的路。
日头悬在头顶,奕贤眯起眼向四处看去,好像哪个方向都对,又好像哪个方向都不对。
"到底怎么走啊?"谭花有点不高兴了,扯了扯奕贤的衣袖。
"就那边吧,没错!"奕贤故作镇定地说。
其实,奕贤哪里知道什么路,他只想赌一把。即便真走错了也没什么,这里四处都是美景,随遇而安好了。
太阳的温热在他们一下午的步行中一点点消耗殆尽,当傍晚来临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和忙碌了一天的太阳一样筋疲力尽了。
幸运的是,他们好像蒙对了方向。因为他们发现,随着路径的深入,眼前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美,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一一对应。
远处的雪山、冰川、峡谷,近处的森林、草甸、湖泊,风吹草低……但是……不见牛羊……
这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荒野。
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凉。
没有人,自然就没有灯。他们两个趁着天没完全黑,点燃了一堆火。接着,他们在旁边支起帐篷,拿出简单的旅行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天地不可逆转地暗淡下来,浓稠的夜色很快吞噬了他两渺小的身影。
刚刚折下来的树枝里有很多水分,火苗飘飘摇摇烧得并不旺。
奕贤边吃罐头,边用嘴朝火堆里吹气。他的肺活量很大,每次一吹,火苗就猛地窜起老高,奕贤趁机又扔进几根树枝。
火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时,谭花突然低声问:"亲,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狼?"这一句话问得奕贤打了个激灵。
"别乱说,这儿连羊都没有,哪来的狼!再说就算有也不怕,狼怕火!"奕贤用这样的话安慰谭花,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
新婚旅行的第一餐晚饭很快就吃完了,沉默中谁也没说一句情话,毫无情调可言。
其实,两个人的心里一直在打鼓。四周太静了,静的让人心慌。
那堆火照不出去多远,二人的心里没有因为这火光而明媚起来。
天空中不时飘下来一阵阵风,地上的草齐刷刷地趴倒,发出"簌簌簌"的响声,似乎里面伏着什么东西,正在一步一步蹭过来。
奕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然后平躺在地上,他想让自己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这时,奕贤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对了!头顶上居然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奕贤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还是没有!
是乌云挡住了一切!什么时候变天了?
正在迟疑的时候,一道紫色的闪电无声地横贯整个夜空,紧接着"喀嚓"一声,一个雷在头顶炸响了。
谭花"啊"地一声尖叫,扑进奕贤怀里。
奕贤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不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火堆里的木炭传来急促的"滋滋"声,不一会儿就安静了,火,全熄灭了。
此时他两已抱起东西,几步冲进了帐篷,一把拉上门的拉链,把手电筒挂在帐篷上,然后紧紧靠在了一起。
外面的炸雷响成一片。
"别怕别怕,过一会儿就停了。"奕贤说得自己心里都没底。
谭花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是冷是怕,浑身抖成筛糠。
时间很快证明奕贤的话是错的,那雨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天空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墨汁一样的雨水没完没了地泻出来,和着一声声炸雷,直直地砸在他们那顶小帐篷上,像打鼓一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他们吓得气都喘不匀了,感觉那小帐篷连同他们两个,会随时被一道闪电撕成两半。
谭花感觉身子下面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雨水从拉链的缝隙中灌进来了!
谭花惊叫一声,赶紧拉开拉链放水,结果她刚拉了一下就后悔了,更多的雨水一下子涌了进来,淹没了他们盘坐在地上的腿。
谭花惊得呆住了,手停在拉链上,开也不是,合也不是,雨水就趁她愣神的工夫,汩汩地灌进来,转眼就没过了两人的小腿。
不能原地等死了,奕贤把湿漉漉的背包甩在背上,一把拽起谭花,大喊道:"跟我往回跑!"
奕贤一边说着,一边就抄起手电筒,冲到帐篷外面。
奕贤想,如果跑回到那个人烟稀少的小镇里,或许还有救。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的水,地面的情况无法判断。
这水实在太多了,方圆几百里的草地变成一片汪洋。
平时挺拔硬朗的草,现在变成一丛丛,软绵绵的水藻,随着水流旋转着舔着他们的腿。
谭花终于忍不住了,她崩溃了,放声大哭,但她的哭声和雷声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了。
奕贤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拿着手电筒照着手表盘上的指南针,试图辨认一下方向。但是他随即泄气了,表盘里面进满了水,指针都漂起来了。
"回去!回帐篷里去!"奕贤朝谭花大叫。
谭花只是冲帐篷的方向扭了一下头,然后一动没动。这时奕贤才发现搭帐篷的地方一片水泽,帐篷早已冲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奕贤绝望地胡乱喊起来,那喊声已经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了。
一道闪电,像在天幕上划了一根巨大的火柴,天地全都照亮了,在那一瞬间,水面的反光像刺刀一样闪亮,晃得奕贤睁不开眼。他只觉得四面就像大海,他们在中间,没有路,也没有船。
这时,一个硬物突然顺着湍急的水流"咚"地一声撞在奕贤的腿上,然后卡在他的两腿之间滴溜溜打着转。
是个白花花、圆溜溜的东西。
谭花首先看清楚了,"啊!"地一声嚎了出来,接着腿一软,身子就坠了下去。
奕贤弯腰一捞,居然抓到一把黏糊糊的血肉,是一颗腐烂的人头!
奕贤慌忙一抖手扔掉了,回身想搀住谭花,这时他发现谭花已经不见了。
奕贤声嘶力竭地喊着谭花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不顾一切地趟开水往前走。
脚下到处是阴沟暗池。
终于奕贤往下一坠,转眼间水面上什么都没了……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天蓝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吸饱了雨水的草木,焕发出勃勃生机,微风吹过,风吹草低……
草丛里,是两个小镇上的男女,他们围在一男一女两具浮肿的尸体旁边。
他们仿佛见惯了尸体,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相反倒还有几分喜悦。
他们扒下男人身上的包,把里面湿漉漉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
"这两个人带的钱可真不少。"男人边说边把一厚沓粉红色的百元钞票抽出来,甩着水。
"比上次那几个穷学生多多了。"女人说。
"上次那几个学生没埋好,被雨水一冲,头都出来了,真恶心!"男人说。
"这回给他们一起埋了,埋深点。"女人说。
"昨晚我跟了半天,结果他们自己踩进水坑淹死了,省得我亲自动手了。"男人拍拍腰上的刀,笑笑说。
"那这次分不分给胡子?"女人问。
"当然要给,下次还得靠人家往这儿拉客人。"男人回答。
胡子就是那个落腮胡子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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