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2019年1月12日星期六

以前我也是不信命运一说的，但是现在呢…

我努力回忆，截止目前的人生，我经历了什么。回想求学路，我已经记不住很多人了。是我年纪大了吗？不是的，我还未至而立之年，但是的的确确，我已经记不住很多人了，好像那些人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有些事情想忘记却偏偏忘不了。脑子里时不时会浮现很多场景，想忘也忘不了。

第一个场景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是90年代吧。寒冷的冬夜，在村里的瓦房子里，一群人在商量讨论事情，其中有我的父母，亲人，陌生人。我其实已经记不住几个人了，也记不住那些人的样子。但是我对这个场景近三十年不忘，还无比清晰的记得那次聚会的主题，那就是：把我送出去给别人抱养。我家里女孩子太多了，在我前面已经有两个姐姐了。哪怕当时计划生育已经开始抓起来了，但是我的父母还是想要一个男孩，的确，在村里，没有男孩是让人戳脊梁骨的。而且那时候我们家也不富裕，那时候还要交公粮，闭塞的村子里也没有几个人出来打工，更没有多少个个体大户了。又穷又多女娃，送出去一个两个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吧。据说要收养我的那人是来自香港的一起远房亲戚。我掌握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因为最后我并没有被送走，据说在要走的时候，被我的一个耳朵聋的叔公抢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觉得很庆幸呢？

我一直觉得这个场景对我的影响很大，因为从小到大我太听话了。我努力干农活，放牛割草砍柴整地种田……都不用家人交代，我都很勤快主动干活。读书也一直在村里、镇里、区里成绩排名靠前，这的确是朵奇葩了，因为村里就没有出过几个大学生，更不用说硕士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我这么听话，其实是因为我害怕了，我害怕再次被送走。但是我又总是想，为什么当年没有把我送走呢？

第二个场景好像是我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我不记得了。那一天我们堂兄弟姐妹七八个孩子在家看动画片，不知道谁说，我爷爷不好了。然后我们全部哗啦啦跪到了我爷爷的房间外面，还是在那个瓦房子里。其实那时候，家家都已经有楼房了，可能是眼看着我爷爷快不行了吧，所以把爷爷放回了老房子。爷爷瘫痪很多年了，一直由我那个聋了耳朵终身未婚的小叔公照顾。我一直记得，我跪在我爷爷房门外，大家好像都在哭，但是我没有。我印象中我真的没有哭，可能是我年纪太小吗，不知道，我也看到比我小的堂弟妹也哭了。我爷爷对我还是挺好的，至少家里十几个堂兄弟姐妹，有吃有喝我们也蹭的上。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哭。这个事情我在意了很多年，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的一个人……后来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网友，他说，其实我不是没有感情，冷血，我只是不会表达……是啊，在一个父母争吵不断，家里贫穷，父母兄弟妯娌之间互掐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是出现那些正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兄弟友恭，姐妹互爱呢。

第三个场景是在2016年的10月，具体日期我也记得，但是不想写了。尤记得，那天我在邻县公司上班（哦，忘了说，我是2016年7月硕士毕业的），当时接到家人电话，说我爸晕倒住院了，在医院观察，当天晚上我就赶回来了，然后那个晚上我说我来陪夜。我当时没什么感觉，觉得就是住一下院，好好检查下就可以了。晚上11点多吧，医生叫我过去办公室看体检报告。当时说的什么病人肺部发现有细胞占位，有组织，有阴影……这些话我都听不懂，但是我记住了医生的一句话：这个事情不能告诉病人先，要继续检查清楚。这时候，再愚蠢如我，也知道出大事了。我也的确慌了，哭了。但是我知道不能让我爸看到，所以还是觉得不能乱起来，也一直祈祷最终没事。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给我弟发了信息，给我姐夫也发了。弟弟和姐夫来了以后也知道这个事情，重新去医生办公室看报告然后就是要求重新进行一次细致检查。

第二天早上，我和我弟一起陪我爸去照什么CT，什么增强？（请忽略吧，我不是很理解这方面的东西，脑子里剩下的也就是这些名词了）。当时好像有个什么造影剂还需要家属签名的，其实当时的我是很慌乱的，我情绪很不稳，多次是想哭的，但是忍了很久，也不知道我爸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下午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基本上确定是肺部有组织，发生了占位，基本上可以确诊了，但是这毕竟是县区级的人民医院，想确诊你们还是去省城吧。我听到后根本接受不了，然后哭的不能自已了，但是我不能回去我爸面前哭。我弟我姐夫也哭了，但是他们控制的比我好。最后我没有回去病房，我弟说，你情绪不稳，被爸看到不好，你回去上班吧…….

我打了滴滴顺风车，一路哭回去，和我以前一个舍友打了一个小时电话，哭了一路，估计顺风车司机全部听到了，但是我不在乎了。回到宿舍，我也哭了，所以两个舍友也知道了我爸的事情。但是第二天我还是正常去上班了，我的上司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对，听我说了以后也很鼓励我。他说的什么具体我忘记了，但是我有弟弟一起共同承担吧，还有两个姐姐，想来差不到哪去的。 弟弟他们联系了省城的肿瘤医院，两天后才带着我爸，带着检查报告去了省城见一个专家，见完当天下午就回来了。然后在家里宣布，没事，只是脑梗引发晕倒住院，以后注意就行。我爸出院那天，其实我请了假，我准备回家的，但是我弟说，你不能回来，当做没事发生，你回来会影响爸情绪。嗯，我最后在外面溜达了很久，第二天才回家的。回去后若无其事。

但是我知道我也“病”了，因为我总是莫名其妙哭，我也控制不了。当时在网上查了很多信息，也听说过身边有几个案例，知道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先例，很多人一查出来进行化疗，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人也就没了，对家庭和对病人都造成了巨大折磨。我有个亲戚的爸爸不就是这样，查出来后，医院住了几个月后就没了……当然也听过，那些当做不知道的，活了三五年。我觉得，我弟他们的选择对我们的家庭才是最好的，因为我家很穷，而且我爸66岁了，身体素质扛不住化疗了。

第四个场景，就是2018年春节过后，元宵节第二天早上。我坐在车里痛哭。因为那时候我放弃了一个人。我和他是2017年底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初次见面后，他该是无意的，而我不知有意无意，下手撩拨了，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真的很想找一个人，满腔热情想去建立一段感情，所以很积极去参加各种联谊大会、相亲大会。然后有一个看的顺眼的出现了，我就有意无意下手了。 2017年11月24日第一次见面，在一个新开的广场。见面以后互相没有什么表示，后来是过了很长时间（大概半个月还是一个月吧）才开始重新联系。然后就慢慢像那么一回事了，但是一直暧昧了两三个月双方都没有人表白，也许都在等吧。我知道他家庭也不好，来自北方，他把他家里的各种情况都跟我说了，家里各种混乱的亲戚关系，四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儿子。我不知道一个小儿子是如何突出重围，远离千里到南方来工作的。他，该和我一样，也是想逃离家里的。大概我爸的事情，我家里的一些事情我也是说了的。两个人还是在互相试探一样，就是不肯先表白。过年他放假近一个月，很早就回去了。回去北方后，他和我的联系就少了，因为回去过年很忙，置办年货，给父母买东西，串门走亲戚，上山祭先祖……其实我也很忙，年底了进入无休止的加班状态，甚至我上司因为年前的加班，忽视了孩子，最后孩子因为发烧救治不及时，在大年三十没了。对于她来说，那也是一个比较痛苦的春节吧。

我一直到大年二十九才放假的吧，放假后我就开始帮家里忙活过春节的事情，在一边忙我就会一边给他发微信，给他发了很多照片，很多信息介绍我们家过春节的风俗。因为我知道他回去了不开心，他爸酗酒，会打他妈妈，他那些姐姐们也没有省心的，还会被一些同宗族的人欺负之类。好像是大年初二吧，那天我也不开心，因为过年其实我家也吵吵闹闹。所以那天我和我老闺蜜在镇子里散步，我们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在那里看满城烟火绽放，我给他拍了很多……然后，我得到的回应是：我生气了，在我如此不开心的时候（他爸酗酒打他妈妈了），你竟然很开心的和你同学去看烟火，还发给我看……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发了。新年初八我就上班了，我依然若无其事，依然和他有联系，但是不热切了。

元宵节前一天，他回来了。我们约了吃饭，我说不想在外面吃了，去你住的地方做饭。他说好。我知道那天他们是提前下班的，所以我让他去随便买点菜，他说他不会煮，我说你随便买点，我煮，也买点汤圆吧，我们这边的风俗是吃汤圆，好歹也是个团圆的意头不是？他说好，也会买点水果吃。那天我很忙，六点多才下班，期间还腾不出手来和他联系。下班后我急匆匆赶到他那里。结果，菜没买，水果没有，汤圆临时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袋。那天我在他小区楼下，进不去，等了很久才有人出入，他并没有想过来接我。去到他家，他在煮汤圆，一边煮一边问我要几个，还一边说汤圆这个东西吃了不好，会肚子不舒服等各种。我没有回答，很安静。吃完了汤圆，两个人互相尴尬，我就离开了。

我并没有回家，去找了我高二舍友，我们从8点聚合一直聊到10点仍不愿意散场。真好，我还是有朋友的。回去思考了一夜，第二天我正常出门去保养车子。然后保养得时候，我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个多小时。车子保养好了，我开车到了马路边，忽然停了下来。我下定决心断了，所以我发微信说：对不起，我不想继续了……他说，好！然后秒关闭了他的朋友圈，不让我看了。然后就这样了。也就是那时候，我坐在那里哭了很久。

我觉得我是足够喜欢他的，他人是很好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是我没有爱人的能力吧。我想了很多，还统计了一下我们双方谁的错误更多，算来算去，我还是觉得主要责任在他。他对我，也许是无心吧。如果真想和我继续发展，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打电话聊天。我说过，希望每天睡前打个电话，聊一下。他说不习惯，除了父母以外，不会给别人打电话，说觉得很奇怪，但是你也许不知道，我也几乎不和别的男的通话，我只是想体验下那些普遍情侣会做的事情，哪个人不是希望分享生活中的各种点滴，不习惯打电话，难道不可以变成习惯吗？

其实元宵节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线，那其实根本不是事。让我下定决心放弃的是他说的那句：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你怎么能过得开心……感谢你的诚实，你的确告诉了我你的真实想法。你觉得我发信息发照片给你看，就觉得我过得很开心，在炫耀我的生活，所以你厌烦我了。事实上我过得并不开心，但是我给你发这些，是想和你分享我的生活，告诉你我在做着什么，也期望你回应一些什么，但是你甚至连照片都没有分享过几张。我怀疑了，真的有心，真的想相爱的人，怎么会不关心对方在做什么呢？你不开心，给你发好看的烟火，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出去看烟火很开心呢？你不知道那个夜晚也有些微冷，我和闺蜜两个人聊天也不起劲，表面平静的人你怎么看得出她的心情呢？ 我大概知道我是比较能装的，其实我不开心，但是大家都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所以终究，还是不够有爱吧。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吧，因为有时候想到你还是会心酸。

分开以后，我很自在。我不用再去猜测你的情绪，怕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又给你发了欢快的是视频。我不用再下班赶着去和你吃饭，加班耽误了时间也不要紧了。我也不用再想吃什么，每次吃饭一定要我定地方，你说怕口味不一样，所以迁就我，其实我多次强调不挑食，我有时候只想出现吃饭，有人安排吃什么，做什么，怎么去，去哪里，就可以了。这是恋爱的福利吗？但是每次你都等着我安排，我随意说了以后，你却又反对，哪怕不反对，吃到一半你才告诉我，其实我不喜欢吃这个。我也不用因为加班或者家人有事而多次拒绝你的邀约而歉疚，你总说我很忙，忙工作忙家里，忽略了你。可不是吗，家中一个生病的老父亲，工作安排在一个繁忙的部门。我也不会再拿工作上的烦恼打扰你，你也不用再对我说教了，职场游戏我真的傻白甜？我在你面前抱怨工作，要的，不过是一句，“你没错，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而已。你和介绍人说，是我总是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却是什么都没有和介绍人说的。终究，以后是陌路了，我既然对你有所在意，那么朋友也是做不成的。啊，我竟然有此等魄力，在亟需脱单，又有希望能脱单的时候，竟然抽身而退。

第五个场景大概就是这两周了。最近爸爸的病严重了，他已经吃不下饭了，然后腹胀难受，还会背痛。我网上查了很多，也咨询了医生，知道是癌细胞转移了，所以大概真的没有希望了吧。从2016年10月到现在，已经2年多了，我是不是应该满足了。多少的例子是，一发现这些病去医院去治疗的，哪怕说治好了，很多也是一年半载就没了，所以这个结果已经很庆幸了。虽然心里告诉自己可以接受，但是最近还是越来越脆弱，每天看到我爸内心就很难受，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不能乱。我爸自己以前是不知道自己具体的身体状况，但是这两年，每次他发病，我们都是送他去镇医院看病，因为我们和镇医生通气了，每次都是去给他止痛，拿借口哄他。后来我爸也多次表示想去大医院检查，我们在大医院没法安排，怕他不小心知道自己有病，所以有几次都让我们拦下来了，所以他也应该怀疑了吧。这次他生病了，他直接不愿意去镇医院了。我爸说话的语气也很绝望了，但是还是谁都没有挑明。我也不大敢问他哪里不舒服了，因为我知道就算他不舒服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问爸要不要去医院，他犹犹豫豫，每天都说明天再算，熬了一天又一天。我爸也在害怕吧，真的很对不起……

现在也写不下去了，因为还是不停的哭，然而目前还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