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爹是个老狐狸,他很快发现了乔恬的异样,并告诫乔恬不要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乔恬则以为,活该戴爹一辈子单身,心思不放在女人身上,难不成还放在男人身上?
“对,就得放在男人身上。”乔恬那几分小心思早被戴爹猜到了,于是,他带乔恬去见了一个男人。
这是个文弱的中年书生,一袭白衣,两鬓斑斑,眉宇间透着股沧桑的气息,举手投足却是风度翩翩,即使身为凛凛男儿的乔恬都忍不住对这个帅大叔心生好感。
“戴公!” 帅大叔一上来就是恭恭敬敬一个躬身,发颤的双手表明了他有多激动。
“这一别有几十年了?李恪,上一次见你时,你连胡子都没长出来,如今……”戴爹把他扶起身来,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口中不住叹气:“这番风采让我想起了你的祖父璧县侯李公,真是太像了。”
“难得戴公还能认得在下,南朝北朝一晃三十年,得见故人,实在不容易。”
“李恪,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今天你来了,我有话也不避讳了。”
“直说无妨。”
“王朝破灭,衣冠南渡,所有的活人都拼命渡过梁河,往南方跑,包括你我。”戴爹顿了顿,眼神中透分明泛出一股凌厉。“你还记得,那时候,是谁独领残兵三千,逆流北伐吗?”
“当今国舅,国八爷国将军。”
“国破家亡,有谁不是罪人?我相信……你比国八爷都还要想念北方故土吧?”
“想,却只能是想。”
“如今,庙堂之上还有几个人物有心北伐?苏羊自是一代贤相,只是一个南方人也确实不可能有太大的北伐责任感;大将军苏羚虽然力主北伐,只是其北伐之心并不在并不纯粹,而且还有白狐原之耻历历在目;余下之人,不是但求苟安,就是不得其位,再要不就是志大才疏,难堪大用;而至于当今中原新帝,他被衷宁人软禁了半辈子,是国八爷把他从北方沦丧之地带回来挽救中原王朝,我想,他比谁都还想回到北方的登王城。”
“陛下有北伐之志,国之大幸,只是恐怕如今并不是时机,而且……”李恪吐了一口气,说道:“王朝形势并不乐观,诸王之战恐怕又要重演。”
“新王朝已经彻底废除分封王,何来诸王之战?”
“陛下就算自己不封王,也会有人想成为王,只要是有实力有野心的臣子都会想成为王,如果皇权依旧如北朝那般脆弱,那么类似诸王之乱的灾难又会卷土重来。”
“皇权脆弱?”
“北朝的快速陨落从它建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好了,如果皇权的依托不是兵马之强,而是妥协与平衡,那么他有多脆弱,有多被动,那是可想而知的,整个朝廷就会演变成世家大族予取予求的工具罢了。”
“很独到的见解,这一点厉害关系,你祖父当年也未曾看得透彻啊,李先生不妨说说胸中大略。”
“北方,衷宁丞相江正的去世给他们造成沉重的打击,此时他们无暇南顾,并且黑水河畔有国八爷拖着,再往南有杨逊将军守备庞膺城,可以说南朝可以暂时安定一段时间,正是改革的最好时机;南方,丞相苏羊国士无双,其才其德,史之罕有,他一定会全力支持改革。”
“那究竟如何改革?”
“事到如今,也不要计较什么王朝气度,首要的就是直接建立朝廷直属军队,把朝廷打造成军事幕府,然后在强力军事的威慑之下,推行新政才有可能受到拥戴。”
“目前的这些军队,有哪支不是听命于皇帝吗?”
“诸王之乱前夕,所有人也都认为天下的军队是由皇帝支配的,然后呢?一旦政局不稳,所谓的支配权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天下势必又要大乱,八年前的内乱让我们失去了北方的土地,而八年后的内乱会直接让我们成为亡国奴!”
“总不能让当今圣上像前朝太祖郁提王祝青那样统领军队吧?祝青之勇,谁能相提并论?而且,这支直辖军队,兵源从何而来?除非大行改革打破原有的征兵制度,而想要大行改革又必须有强势的皇权,强势的皇权又必须依赖直属军队,如此一来,何解?”
“自北方而来的流民有多少被拒于梁河以北?这些人都是被生存洗礼过的悍勇之士,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便愿意归顺朝廷,把他们纳为皇权的直属军队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人都野性难驯,而且无家无室,无所依托便无从控制,重用他们,怕是会后院起火啊。” “正因为无家世,正因为无寄托,他们才可能全意效忠皇权,因为这是他们受人尊重唯一的选择,只是统领这群流民士兵的人选,必须是个忠心耿耿的大将之才,否则这事也成不了。”
戴爹听了,笑出满口黄牙,说道:“我懂了,李恪,这是条大计。我老了……该是你们这代人撑起这个艰辛的时代了,以你的才能,皇上会愿意用你的,另外,我该向你推荐一个人。”
“戴能——”戴爹朝门外喊道。 走进来一个身材伟岸的老壮汉,挺拔着腰杆,赳赳气势,全身上下散发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酷似一头雄壮的无毛大熊。
“兄长。李先生。”他干净利落行了两个恭敬的礼。
“忠心耿耿,大将之才,如何?”
李恪稍稍端详了戴能一番,躬身敬道:“请多指教。”
他们聊得欢了,竟把乔恬给忘在脑后,完全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乔恬觉得好尴尬,却又不敢打扰这种惊天动地的对话,只能跟个活雕像似的僵在那儿。
直到戴爹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这个傻傻的干儿子,“哦,这是乔恬,我干儿子。” 即使对后辈乔恬李恪也行了周到的礼数,这让乔恬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之下只能草草躬身点头作为回礼。
“可是饶留乔家的儿子?”
乔恬点点头。
李恪微叹了一口气,随即笑着问道:“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荣幸之至,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那支以国八爷为旗帜,承载着北伐大志的军队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嗯?问我?”
“嗯,问你。”
乔恬想了下,说道:“要不就叫冬军吧。”
“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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