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军训的第四天,大姨妈来访的第二天,此刻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铁床上,饱受身体与精神的煎熬。
在军训期间遇到大姨妈是幸运还是不幸?姨妈来访的第二天,小腹开始阵阵地疼,因此获得了休息的机会,但一个人脱离集体休息,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所适从。周围不断传来“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口号声,让人平生一种逃离的羞耻感。我厌恶军训吗?毫无疑问是深恶痛绝的。但当它变成一项群体项目,一项群体共同厌恶但共同“吃苦”的项目,不能共苦,就会产生一种被群体抛弃的感觉。他们会谅解我吗,还是会觉得我娇气?性格里的软弱在心里不断地叩问我。
被群体裹挟的时刻数不胜数,大多数人,如我一般,一直活在媚俗当中。害怕被当成异端,火把便只能在心里燃烧一片荒芜,身上刻上群体的特质,在群众的潮流里随波逐流,成为最为安全的大多数。
许多时候,我权衡不了这种“大多数的胁迫”利弊。刚上高中的时候,每周背着重重的包坐公交车去学校,书包带在肩上勒出重重的痕,好不容易有个座位方才获得喘息,可一旦有老幼病残上车没有位置,我便会忍不住让座,否则心中不安。后来有人告诉我,让座要量力而行。我告诉她我知道了。从小的教育告诉我要让座,社会的道德标准告诉我要让座,却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原来在你这么累背着包站着已经快受不了的时候,不让座,能不能获得谅解?我自以为这是我身为社会公众在公共场所所需履行的职责,哪怕车上所有人都不履行,我也应该遵守自己内心解决自己的不安,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你总是把自己管的太严,可这些未成文的规定甚而成文的规定,难道就都是对的吗?
军训站军姿的时候,我总在思考,这样的军训有什么意义。我在帝都的某个军训基地进行军训,这里住的是十人一间没有风扇的上下铺,一层五六十人只有一个厕所,吃的时候没有椅子只能站着吃,饭菜仅仅能满足人生存的基本需求,最重要的是洗澡,两周洗两次,一次几百人,蜂拥而入,一个喷头下面三四个人,脱下眼镜周围全是水雾和白花花的肉。在那个时刻,我刷洗着自己的肉,感受到了和奥斯维辛监狱里洗澡的人一样的屈辱,矜持和尊严在这种时候是搞笑的。
于是在站队的时候我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这样的军训意义在哪里。培养同学们的吃苦精神?时间成本是不是太高了?更进一步,这真的能培养同学们的吃苦精神吗?从奢入简难,从简入奢易。在只有两次洗澡机会的情况下,哪怕是这样可怕的洗澡方式,向来耻于在他人面前裸露的我也可以在几百个人面前脱光自己的衣服,在不吃就会饿的情况下,哪怕是这样奇怪的“西红柿炒辣椒”依旧会被抢着咀嚼吞咽。在极端情况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人们自然会接受。到当我回到学校,我依旧会耻于裸露,依旧会对这种饭菜嗤之以鼻,走路依旧不会走正步,也用不到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如果对于军人而言,军事化管理,内务整理的强制统一,是为了彰显命令的绝对服从,是为了便于管理。那么对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军训,我想,或许学校还存在着,让同学们迅速熟悉,迅速从暑假的状态里脱离。对于这一点,那么军训确实起到了他的作用。然而,为了这两点,用军训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好多东西,好像因为存在就合理,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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