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台,啃着苹果,目光漫无目的地飘。
今日午后没有太阳,风倒是有一点,带来丝丝凉意,吹进衣服里,又跑出来,舒服的很,困倦顺便也被带走了。
对面的空地是好大一片油菜花,春天刚来不久那会儿,满眼金灿灿的黄色,看了让人充满活力,要跳起来才过瘾。当初因为到阳台来,只瞥了一眼这片黄,就迷恋不想去上班,离去后心情低落了好久。
现在花儿已经凋谢了,油菜好像又蹭高了一截,一管一管满满的果实气势汹汹地挤在油菜杆上,显得张牙舞爪,再没有花儿似的柔美。田里有三两人,忙活着。多亏他们,才有花看。然而,他们只为果实。要榨油哩!
阳台下有一条小河,说是河,倒不如说是沟,下水道排泄的那种沟渠。黑色的水像是加了浓稠的墨汁,从不间断地漂浮着各类垃圾,动也不动,虽是开放的河道,倒不如说是潭绝望的死水!更难过的,它是我们上课必经之道,到了夏天,离桥还有几步远,我就开始深呼吸,憋住一口气,然后顶着河风狂跑,到了岸对面,才没命地狂喘。
河岸上有一大块空地,似乎称得上是田,这种地方是不是良田很难说,从心理上我是不愿承认它是产新鲜多汁蔬菜的地方,那种黑墨倒在蔬菜上,倒不如直接淋硫酸。
此时有个老头在用锄头一下一下地刨,已经整整齐齐刨了四五列浅浅的坑,不知要种什么。
望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高中时的语文老师,看上去也是六十多岁,身形健朗,但老师的头发更花白些,不知道是不是更多用脑的缘故。
老头子精神气儿好,喜笑健谈,在一群学生堆里像个孩子王,看不出老年人的老朽样。喝茶水总是滴在微凸的肚子上,满不在乎地抹嘴上的茶,看我们盯着他笑,又记起自己的年纪了:糟老头子,不讲究咯!听说他曾在教育局任过一官半职,出过几本书,意气风发得很,临了退休了又被学校高薪请回来。
老头子对语文的看法与我们不同,我们要练八股文,抠答题模式上战场,老头子却是一副闲云野鹤、山高水长的潇洒劲儿,总让我们看课外书,畅所欲言,不轻易加约束。也没见他对谁特殊照顾过,和谁都能谈得喜笑颜开。
一些学生如临大敌,认准他是拖后腿的老油瓶,控诉到教育局,要求换老师。当时我可没胆那么激愤,只能暗地里松了口气。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动静,老头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教了我们三年,末了一年,总算放下性子让我们狂做高考题。
这三年,在老头子的课堂上,课外书我看了不少,教材由于大量空闲时间也记了下来,铁板一样的高中生活因为他的课有了一丝可以透气的缝隙。
毕业这些年,老头子的教学方式我终于认同了。依他的性情和学识想是不认可那样的教育方式,本来他也多次提及"中国式教育",刚说到一半,又停下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唉,不说了。他总是如此,即使说透了于我们又有何益呢?人在江湖,生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但当时的我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像隔了好几层纱那样不可琢磨的想法,直到现在才能说出来:文学没有标准答案,固定的模式只能批量生产没有灵魂的躯壳。
但是那种不可捉摸又萦绕心头,由此产生的万千情绪,正是文学可贵的地方。
现在想来,十分敬佩老师当年在那种压力环境中坚持自我的爽快作风。但换成我,在学校里,我却做过很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总被人格分裂的日常所折磨,这是我远不如他老人家的地方。
时隔四年,往事如烟,遥敬唐忠诚先生一如既往地身体康健,爽朗潇洒。
文中直呼"老头子"并无不尊重之意,老师淡泊爽朗的作风不像一般老师而更像个快活的老者,让人如沐春风,所以也就不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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