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暗的停尸房中,陈妮的尸体用不透气的黑色尸袋包裹。法医撕开拉链的那一刻,露出平静,漂亮的面孔,只是那紧闭的双眼永远无法醒过来。
陆子霖,陆颜,陆荣海三人经过允许可以探视陈死者。然而面对尸体,三人表现出不同的神态,陆荣海抱着陈妮的尸体痛哭,哭嚎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陆颜估计是哭累了,或者是太过伤心,坐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一动不动。自从妈妈离开以后仿佛坠入到绝望的深海中,没有任何声音与光芒,只有永恒的沉寂与黑暗。陆子霖倚靠门边,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撑起生理及心里的疲劳。他觉得需要跟他们保持距离的原因是他越来越相信自己不属于这个家,除此之外,我还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应该得到法律的严惩,从他进警察局的那一刻,他就准备“自首”。可是等到现在,没有一个警察把他抓住,相反,却和他相信是他自己杀害的人呆着一起。“哎,不是很可笑吗”他这样嘲讽自己。
多年以来,陆颜觉得这个家除去陆子霖一定会幸福美满。但妈妈走后,一切就像捅破的窗户纸,只会留下一地鸡毛的悲剧生活。原来她以为她深爱自己的父亲,但其实都是假象,那只是妈妈建立的用来保护她女儿一堵围墙,一旦围墙轰塌,他所认为的幸福家庭也就荡然无存。想到这里,面对两个陌生人,她觉得再也待不下去,果断地推开房门跑出去。
“颜儿,你到哪里去?”陆荣海的声音已变得沙哑,为了使陆颜听得到,他又重复喊了几声,却发现陆颜早已远去,她亲爱的妻子已经离开了,他再也不能丢下自己宝贵的女儿,便立即拖着因长时间跪着而麻痹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追去。
陆子霖也毫不犹豫地追上去,甚至赶在陆荣海的前面。他现在已经变了,准确地说,是在车祸之后起的变化,只是现在更加坚定。他心里唯一的寄托唯一要保护的人,同父异母的妹妹——陆颜,在他承认罪行之后,也是唯一可以赎罪的机会,他绝不可以放弃。
“陆荣海,我叫的没错吧。 嘿,小孩子不要乱跑,叔叔这儿有个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看一下。你去把她带回来吧,交给我们的温柔的警察同志,他们人可好了。之后,我要单独找你一下。”
那个高个子,在车祸中现身的警察现在换了件笔挺的黑色制服。未带墨镜的小眼睛一改往日的冷酷目光尽透着温柔之色。他朝向其中奔向门口的陆荣海挥手说道。
“这样吧,陆子霖,你去追妹妹。我这边跟交警叔叔有点事情要处理。”陆荣海急于知道交通事故的具体原因,所以安排陆子霖前去追赶,但他没想到这是他做的最后悔的一次决定。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你的妻子陈妮去玩具店买一个棕色的玩具熊,回来之后,遇到了倒车的肇车司机。从监控上来看,应该是你的妻子主动寻求死亡,也就是自杀,她看到车辆倒车时,没选择主动避让,却趴在地上,神情慌张,但为什么做这做的具体原因未知,还需要后期调查。司机所说从后视镜看不见任何人,又说档位大,不哄油门不能发动,我们都已经录过司机口供了,当然,这也需要证实。其次,根据现场调查路面坡度大,不采取制动措施,光观车容易倒坡。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司机暂不构成犯罪,说白了,就是一场交通事故,而不是构成交通事故罪。当然这只是初步调查结果,还要等待最终的调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要次说明啊,请你放心,这只是初步调查,中间还要调查多次,最终的结果说不定是好事。”高个子警察看着调查报告,根据多年的职业习惯养成的严肃语气说着,但发现明星太过严肃而且这一家又这么可怜,语气便缓和了不少。
“不可能,你带我看监控。我要亲眼看看我的妻子当时在什么?”
“当然,这关乎一条人命,我们警方也会竭尽全力配合调查。另外来说,我建议你需要尽快上诉,这种事情拖不得。”
路荣海跟高个子警察去了监控室,而陆子霖却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那就得陆颜怎么也不肯回去。
陆子霖拉着跑到马路边的陆颜,但陆颜特别想甩开他,她那哭红的双眼只剩下几滴残泪挂在脸颊,她非常愤怒,为什么这个死皮赖脸的哥哥到现在也不放过她,她蹙紧眉头,哭喊着说道: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警察叔叔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凶手是谁,还是我偷偷听到的,他说凶手不是司机。那不是司机是谁呢?”
她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警察叔叔,但她知道她非常痛恨眼前这个人,如果他能立马消失,那一定是上天馈赠她最美好的礼物,她说出着她的心中的疑惑而且确认了凶手:
“是你,是你陆子霖,你一直看我不爽,看我弱小,你就欺负我,还有我的妈妈。这么多年来,你还不肯放过我们。”
她声音变得嘶哑无力,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像久困于牢笼中,绝望地乞求主人格外的开恩。
“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我和我的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求你不要带我走,求求你放过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陆子霖,你滚开,你这王八蛋。我的妈妈再也没办法醒过来,我不想再见你了,永远不要见面。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我让我走,好吗?”
陆子霖不由自主地松开握紧陆颜衣袖的双手,陆颜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就向川流不息的马路跑去。疾速而来的汽车从她身边穿插,她并不害怕,而是想着如果被车撞死,也许是一种解脱。来来往往的汽车鸣笛示威,但依然阻止不了她前进的步伐。陆子霖看的着急,便也发疯似地向前冲,但他刚踏进马路就被一辆小轿车挡住。
“你不要命了,疯了吧你。”摇下窗户的司机用粗犷的声音吼到,但发现跟这个小孩讲不了什么道理,就匆匆开走了。车窗上倒映着行人和梧桐树的身影,在所有的身影中,唯独缺少陆颜。她已消失于人海中。
从那天起,父亲开始消沉,养成终日酗酒的恶习,一到深夜在酩酊大醉中入睡,有节奏的呼噜声从客厅一直响到陆子霖的房间。陆子霖没有得到父亲的任何责难,照样按照以前的生活轨迹继续生活。但其实在他心里明白,一切都改变了,父亲成了废人,陈妮失踪了,他的妹妹陆颜至今下落不明。又一个深夜,他在父亲酣畅的睡梦中,在铺满楼道的酒瓶中,背上行李包,踏上寻找陆颜的路途。
皎洁的月光透着阴冷的光辉晒进搭耗费半天时间建好的简易房子。房子用折取的枝干随意拼凑而成,因此无法完全封闭而四处漏风。几乎一夜无眠的陆子霖几乎被寒气冻得失去知觉,这大概就是北寒岛的魔力,它只需要展示一小方面,就能让人体会到它的可怕之处。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陆子霖与傅冠宇共同决定走进阳光无法折射到的深山幽林中。无论前方的路途多么黑暗坎坷,陆子霖都不会害怕,因为找寻陆颜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口号,一句诚挚誓言,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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