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耐看的手工鞋是姥姥的匠心工艺。每次姥姥做鞋时都会拿着那些人的脚好好量,记录下脚的样子,细致到每个脚趾的长度。这些鞋全部都是私人订制。
姥姥说,如果鞋不按着人的脚做,人穿着鞋就会不舒服,令人肉痛。
姥姥做手工鞋,并不是因为要拿几个钱,而是,她喜欢看着那些穿着她亲手做的鞋的孩子们笑。姥姥喜欢孩子,她甚至于是爱孩子,是深深地在意、浅浅地表达、重重地令人感动的那种爱。
我小时候有很多姥姥亲手做的手工鞋:有鞋面上纹着百鸟朝凤的,有鞋帮上缝着几个白白的绒球的,有鞋的两侧绣满花花草草的。我以前最喜欢穿着姥姥亲手做的手工鞋到处炫耀了,感觉姥姥做的鞋子比其他孩子穿的鞋子美上许多。在到处炫耀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要飞起来了一样,体轻如燕,不管走多远的路,一点都不累。
我的大脚丫长得很奇怪:又瘦又长,大脚趾比旁边的脚趾要长出好大一块,整只脚就像是一只细长的帆船。因为这个原因,我根本买不到合适的鞋子来穿。母亲只能给我买到商场里卖的一些流水线产品,长度够的话,脚的两侧又留下很多空隙;宽度够窄,大脚趾又被挤得很憋屈。我的脚就被这个大机器化的时代这样折磨地够呛。
每次我穿着母亲给我买的流水线产品跑完步回家,都会直喊,“脚累,脚疼。”这时,姥姥就会责怪母亲给我买不合适的鞋子,还说“鞋子穿得不合适、不舒服、不合脚,孩子就长得不好”。母亲站在旁边也很为难,谁叫我的脚长得如此奇怪呢?
姥姥之后就会拿出她的百宝箱,戴上她的老花镜,把我的脚放在小板凳上用米尺好好量,再掏出几块碎布条包着我的大脚丫,又用铅笔在碎布条上标记几条杠。其实我是不知道这些碎布条的功用的。我猜,这是在记录我的脚的样子?
姥姥做鞋的时候,特喜欢搬一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我站在屋里从窗户那里往外注视,姥姥被院子里的阳光整个笼罩着,活像一尊金塑像。待我走近看时,姥姥抱着正在做的那双鞋充满着爱意,在眼镜里面的姥姥的那双眼睛里是充满着光芒,这不仅仅是温暖的阳光,还有着温暖的对着孩子浓浓的爱意呀!
有一次放假回家,姥姥很神秘地让我单独到她的小宝藏房间里去,姥姥踩在壁龛下面的一个站台,特别开心地往壁龛里拿东西。我在旁边很担心姥姥会不小心摔倒,一直说:“姥姥,你小心点哈!我在后面守着你。”不一会儿,姥姥就掏出了一个很精美的小盒子,上面都是用细细的针线密密地绣缝出来的热热闹闹的龙凤。一打开,是一双鞋!这又是一双姥姥亲手给我做的鞋子!我感觉,我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眼泪来了。
这是一种催人落泪的幸福。
这双鞋乖乖地躺在这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盒子的里面是高贵的黑色,鞋子是温暖的墨绿色。我的手有些发抖,这真的是我想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吧?我有些庄重地拿出其中的一只鞋,鞋子好轻呀,只是轻轻地就感觉是像棉花一样的软。这鞋的周围全被姥姥绣上了金色的纹路,仔细看是一根蔓延的藤蔓,生机勃勃,十分好看。我注意到这双鞋子的鞋头并不是一样齐,而是在大脚趾的位置有一个平滑的凸起,这样子我的大脚趾就不会被挤了吧?
姥姥一直催促我让我穿上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脚。我想,姥姥都那么细致地量了我的脚,这么细心地做了这双鞋子,怎么会不合脚?这肯定是比我的母亲给我买的流水线产品合脚几万倍。我坐在小凳子上,在姥姥的温情注目下,慢慢地换上鞋,我一伸脚就穿上了,特别合适。我一抬头,看着姥姥那沟壑纵横的脸,我只感到姥姥那温暖的目光穿过一切浑浊,就像每日院子里的阳光一样温暖,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清澈。姥姥满足地看着我,我当时真的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我爱这满是沧桑的面容。
姥姥现在平日里还是喜欢做几双鞋子。可是姥姥老了,已经不能灵活地穿针引线了,反倒是我经常来帮姥姥“对针眼”。姥姥像是长在了院子里,长在了那个充满阳光的院落里。天暖了,姥姥就搬着小马扎在院子里做手工鞋。微风吹过姥姥的几根散落下来的头发,我仿佛看到了我只能在旧相册里翻到的姥姥年轻时的模样。天冷了,姥姥的手不能冻着,一要是受凉,姥姥的手就会变得青紫,淤血会让姥姥的手不能动弹。姥姥就坐在阳台上纳鞋底,一针一线,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缝进去。
虽然,我从小到大有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鞋,但是,我最爱的还是姥姥亲手做的手工鞋。因为,姥姥做的鞋最合脚、最舒服。
私人订制,最舒适。
文/纪珊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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