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元宵
同庆今日是搬入新居的第一天。女儿开心的不得了,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有了自己一片小天地,可以避开我们夫妻俩的小吵小闹。在里边做一个大梦想家,哼几首儿歌为自己办一场演唱会,玩偶是她的忠实粉丝一场不缺的“打卡”。作几幅油画为自己办一次画展,成品当然要展示出来贴在墙上。
八岁,天马行空的想象,婉转悦耳的歌喉。让那个还没有完全装饰好的小房间,已经因为她的这些歌声、作品,渐渐点缀成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奇幻世界。
幼儿的梦是那么的简单、纯洁,我们的梦又是那么的浑浊、混沌,成长抹平了我们的角度,变得不再突兀。长方形、梯形、圆形,有的时候是不规则的图形,那时候“相信”什么或“不相信”什么都是听着大人说的。以至于我都开始羡慕小孩了… …
大包小包的东西陆续地搬进来之后,剩下的就轻松多了。话是这么说而已,我太太还没帮什么早就被邻居带去周边转了许久,可聊得来了。女儿吧,玩累了就在沙发上憩息一会。这是我终于可以偷懒一会儿了,动静大了她也睡不甜。躺在客厅的木板地,将自己放空在这温馨的小港湾里会不会太奢侈了些呢?
我同是生命之舟的乘客,顺着似水的光阴,我抵达了“而立”的这一岸。纵然也有人和我一样是乘客,只不过有时候靠岸停一停,他们以为到了最终站便下去了。头也不回的,大步上岸,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们却不知道我没跟随他们。我相信他们会想起我这么一个人,可能他们再回到岸边眺望时,尽在眼中的孤帆都不会是曾经他们离开的那一艘。
奇怪的是,长这么大岁数了,有的人的离去你记得特别的清楚。当然也包括那些逝世的人,更想说的是,那些和你做过不曾想的叛逆事情的人,让你拥有过昙花一现的爱情的人,让你沉沦在梦醒时分的深夜的人。尽管他们被困在相框里像牢笼囚禁着,你偶尔还是会想到许多有关他们的事情。不时常的牵挂,却能让人紧锁眉头更上心头… …
“嗯~”
小懒睡猫在沙发上挣扎了一会,滚来滚去好几回才舍得离开梦乡。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一小颗沾在眼角的泪珠,如一场夜来春雨后沾在摇曳的树叶边缘上,似坠若坠。
"爸爸(粑粑)你在哪里~"
"我... ...我找不到你啦~"
我默不作声,好奇着她会去哪?看她怎么下来。她先放下一只腿用小脚板掂掂地板,另一只腿还屈着紧贴在沙发上,生怕踩空的样子。可是她没有,接着又利索地放下另一只腿,嗒着小步子跑去了厨房又去了卧室。小女孩子怪胆小的,我迅速地紧跟着上去,一把的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
“我家的小公举(主),你要去哪儿呀”
“寐寐(女儿名),怕你不要我了… …”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抚摸了几回,说道:“怎么可能不要呢,你是让我最苦恼的小心甘啊~”
随后我便用食指弯成鱼钩子似的,在她的小鼻梁上,轻轻地划了几下。
“粑粑(爸爸),我肚子不舒服… …”
“怎么又乱吃零食了是不是!”
我以为她又犯嘴馋,偷吃了零食才闹肚子的,话音刚落便是肚子打滚的声音。
“咕… …咕… …咕”
“你这哪里是犯肚子疼啊,明明就是肚子饿啦”
我看了会孤零零站在墙角的钟,不知不觉的都折腾到了饭点了。除了一些鞋架、书柜什么没组装起来,也没什么要费力的大家伙了。我先一边做着饭一边等太太回来就得了,幸亏我老婆神机妙算,早早就准备好了菜。今早还争执了好久,不料还是给她算到了,看来是我错怪她惹她生气了。
“寐寐(女儿名),有人按门铃要叫粑粑(爸爸)啊,别擅自开门好不好?”
“好哒!”
“那爸爸(粑粑)先给你做饭,要记得不要擅自开门!听到没!”
“知道了~”
当菜刀落在砧板上“咚咚咚”地响起,可以听出那些食材正在被完美的分割成形。油撒进锅里“滋滋滋”的夹杂在那种敲木鱼的声音之中。你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等着被那熟悉的佳肴香气勾引到饭桌上吧。你可以发现,每一道菜摆上桌的时候,那缕缕丝状的白烟。那是每一位厨师对美食的执着,越是用心的菜式,那样热腾腾的香气便会持续越久,像我越是爱你,我便越要背后经受煎熬多一些。
“寐寐(女儿名)开饭啦!”
“呜~呜~粑粑(爸爸)… …”
她大哭大叫,揉着眼筐试着擦干净眼角的泪,嗒着小步子向我跑来。我在桌旁半蹲下来,张开双手迎接她,等她跑进我的怀抱里。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情,突然的大哭大叫。不过,这个时候她最缺的便是我的怀抱、我的肩膀。
我搂住她,拍拍她的背,一边说着“啊~别哭别哭”一边捧着她通红的小圆脸,用两根拇指划去她的泪水。
“怎么你又哭鼻子了啊?和爸爸(粑粑)说说,是不是想妈妈啦?”
“是小熊死了啦… …”
我随后问道:“哪来的小熊啊?我们家也没养小熊啊?怎么突然就死了一只小熊啊?”
她抓住了我几根手指,那小小的手心如同棉花糖般棉柔柔的,牵着我不知道要去哪。特像她在大街上无理取闹吵着要买零食的时候。
她带我来到杂物房,并且真的找出了一只熊娃娃拿到我面前啜泣着。
“粑粑(爸爸)你看!小熊真的死了啦!呜呜呜呜… …”
我接过那只熊娃娃,端详了一会,这只熊娃娃怪眼熟。总觉得… …真的在哪见过,好像它也很久没出现过了,不知道寐寐(女儿名)在哪里翻出来的。她的眼睛很光,总是能发现一些我忽略掉的东西,比如答应过她下次带她逛街会给她棒棒糖,我会忘记她却心里一直记着。我继续拼凑回她易碎的玻璃心,摸摸了她的头,安慰着她。
“哎哟,我的孩子,它不是死了啦,是她的小手手需要缝回去而已~”
“没事的啊~没事的,小熊还是会继续和你玩的。”
她哭闹也太久了,气都喘不会来,弱弱地说了一句:“真的吗?小熊真的没死吗?”
“粑粑(爸爸)你能治好她吗?”
“它还能做我的朋友吗?”
她一直追问我,我当然要把小熊的手缝好啊,只是这只熊拿着怎么有点重啊,以前怎么都没觉得,或许是提前老年了吧。
“寐寐(女儿名),我帮你治好小熊,那你告诉粑粑(爸爸)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瞧她脸上那两道小水渠,风干的泪痕都把自己整成小花猫了,幸好鼻涕在嘴唇边上已经停滞下来了,直流下来都不用吃饭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卸掉了自己的花猫妆容,轻轻得咳了两三声,一手臂的抹掉了自己的鼻涕。
“就… …就在那个大大的礼物盒里!”
“好,那你先去吃饱饱,待会带小熊给你玩,好不好啊”
她那可怜的小眼神,如饥渴已久的野猫子一样,让人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怜悯不得以的想帮助她。随后又憋屈的质疑我“一定要喔”。我看着她走出了杂物房的那扇门之后,才开始找那个被我遗忘许久的“礼物盒”,折腾了许久终于被我找出来了,我一开始就在想纸箱堆里哪里有大个的礼物盒啊?其实这盒子也没多大个,也就跟一个热水壶的包装差不多大。
我打开它之后才体会到,成长确实是一个丢失的过程,一张张泛黄的照片,截取了降生至今每一帧难舍的别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叫不出名字的人,这些青葱的时光又再被时光洗涤成褐色,成了这只熊娃娃的颜色。
我掂量了一会这只熊娃娃,全身都坑坑洼洼的感觉,拿着有些扎手。我大概能猜出里面有什么,又不太确定。只能直接扯断了这只熊的小手,看看它里边有什么古怪,结果它身子里跳出来的全都是一些纸星星… …
熊肚子的星星,它又点亮了一些本来比它更零碎的旧忆。
我记得制作这只小熊的那个女孩,她是我高中时代的前桌。她是一个很少话的女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特别专注。除了交作业的时候能和她说得上话,其余时间我们都只是彼此是陌生人。
可我依稀记得,我与她有过一次难忘的对视,那时候高二校运会我在一百米终点的成绩公布栏,她在看台上慌张的左望右望,在找谁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盯着她,突然她转过头来,我们对视了一秒?两秒?我也不记得了,可我们迅速的回避了对方,那种心情就如天生软弱的野兔发现了猎人犀利的目光 ,下意识的落荒而逃那般。当然,我的参赛成绩也不差一百米第三名、二百米第一名,心里还是很知足的。
可能是错觉,自那一次两眼相随后,我总能在四处张望时找到她,就算她在走廊的尽头排队打水,我在课室的门前打闹,也会偶然的对上视线。这样的眼神交汇频频发生了好多次,我是否能给这样的眼神交流下一个叫“暧昧”的定义?只有她才知道,而我是永远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蛐蛐。
课余她最爱做的就是折纸星星,在我收到这只熊娃娃之前,我还不知道这是她特意为我做的。我调侃过她好几遍,“高中生了还这么幼稚啊”,“诶诶,说嘛,送给谁的?”。每次她都以沉默作为回答,或许女生都是这样享受欲情故纵的,才一直憋着不说。直到这只熊娃娃送到我手上之后,而且隔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纸星星原来一直藏在熊娃娃的肚子里… …
“妈妈你回来啦!”
寐寐(女儿名)的这一声大叫,让我再次体会到了叛逆时期在房间里不务正业,做着与学习无关的事,将要被爸妈发现等着给训斥的紧张。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这些“证据”,什么盒子,熊娃娃,相片整理起来和那些从货车里卸下的大家伙一样麻烦。当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着杂物房那扇门,一个身影渐渐地靠近,愈近愈在走廊灯泡的映射下被拉长。我看着她轻盈地走来,那样的律动与步伐像似跳着华尔兹,但还更要收敛一点。今天围裙没穿在她身上,出门之前特意换了一袭白裙,我能想象她行走在路上,洁白如雪的她能弥补完整这个多彩的世界缺漏的最后一部分,有她在世界就完整了。
“怎么?一个大男人还这么矫情,喜欢上熊娃娃啦?”,她纤细的手半遮掩着在偷笑的嘴脸,她这样问我像是故意在点醒我“那是我做的啊”这样子。
“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当年的手艺还行吧?”
“行~亲爱的~”
月老会不会开玩笑?缘作红绳将你我绣成鸳鸯,熊的肚子有多大?分量刚好装下你我的余生。我们一直是熊肚子的星星,不曾闪烁在漫天星辰中,只是以微弱的光照亮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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