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安是在大一去部队军训的那天。
当时气温很高。校车在部队门口停了下来,一行准大学生提着自己的行李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兴高采烈地相互介绍自己。我也提着笨重的行李下了车,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我高兴不起来。
“你知道的。”报名前一天,继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家里很困难,小榆在读高中,每个月还要交房贷,我也没有工作,全靠你爸爸一个人在养这个家。你大了,该为家里分担些了。关于读书的事,好好想想吧。”
意思再明白不过。可我高中努力了三年,不就是为了读个大学吗?爷爷奶奶也赞同我读大学,说不管怎样,女孩子多读些书,总是好的。我很犹豫。最后让我下定决心读书的是爸爸的一通电话。
“要不就别读吧,你妈说的很有道理。”爸爸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你读四年出来不一样的打工么?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多挣点钱。”
我开的免提,奶奶听后爸爸把骂了一顿,爸爸甩下一句“要读就读吧,我大不了再浪费几万块钱”就挂了电话。
我很失望,也很气愤,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爸爸,相较她的另一个女儿,他着实太偏心了。这十九年来,我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他和继母带着他们的女儿去北京定居了。我有时候会觉得,爸爸他们才像一家三口,我是多余的。可是这样的想法对把我从小养到高中毕业的爷爷奶奶来说,未免有些自私。
第二天,爸爸把钱汇过来,我带着行李独自前往陌生的城市。
“嘿!”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我转过头,一个穿一字肩黑白条纹短袖配牛仔短裙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扎着齐肩的马尾,露出的锁骨显得她又高又瘦。
“嗨!”我露出个微笑,向她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江元。”
她收回搭在我肩上的手,露出一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说:“嗯,我叫安奈。你直接叫我安就行。你坐在这儿干嘛?”
“没干嘛。”我笑着站起来,问道:“你学的哪个专业?”
“会计,你呢?”
“我学人力资源管理的。”
“哇,听起来好棒哦。”
“没有啦……”
我们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上了。安生得一副小脸,笑起来很迷人。她告诉我她是广东的,因为户口的原因,只能回四川参加高考,后来就被这所学校录取了。
看,这就是我们的相遇,平凡中有带一点命中注定。
(2)
再见安是寝室里,我没有想到会和她分在一个寝室。
军训时一间寝室住十个人,她的床位在我正对面。晚上睡觉时我窜到她的床上,说:“安,你的床好硬。”
“咦,你的床不硬吗?”她敲了敲自己床,发出一阵“恪恪”声。
“不啊。”我摇摇头,指着我的床位说:“你看。”
我来的时候把棕垫带来了。
“要不,过去跟我一起睡?”我提议。
“不用啦!”她迟疑了一下笑着说:“热死了,你快过去睡啦。”
我想也是,天这么热,睡在一起会更热。我慢吞吞地回到我的床位躺下。一躺下就想起爸爸说的话,心里很烦,再加上大多数新生都很兴奋,一直在讲话,我觉得有点吵,空气里的闷热和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烟味让我很不舒服。躺了一会儿,我没睡着。
“江元。”我突然听到安叫我的名字,“你睡了吗?”
我立即起身坐起来,“没,睡不着。”
她也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热。”
“我……我刚才拒绝了你。”安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
拒绝了我?就因为我刚才邀请她和我一起睡的事?我有些惊讶:“那有什么?你说的很对啊!我没事,你别想多了,安。”我赶紧解除她的顾虑。
“嗯。”她愣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先睡了。”
“好,晚安。”
“晚安。”
那晚,我很晚才睡着,因为安突然地关心。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我的情绪了,很久了,虽然那晚我并没有情绪。
接下来半个月的军训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跑步、一起在每个炎热的操场上互相鼓励,互相照顾。我了解到安是一个特别善良和喜欢为他人着想的女孩。也正是因为这些,我们在日后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3)
回到学校,我才发现,安是个真真正正的女神。她一米六六的身高,两位数的体重,出众的颜值,让她自带光芒,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她的烦恼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我啊”和“我要怎样才能委婉的拒绝那些追我的人”每次听到她很认真的向我抱怨的时,我只能忧伤的望着远方,为我的无能为力。
大一的课很少,安带着我参加了羽毛球社。
“宴哥”就是我们在羽毛球社认识的一个男生,球技了得,长得也不赖。分组的时候,宴哥被任命为六组组长。我和安及平时玩的好的几个女生被分在了六组。每当我们组晚上训练时会有许多人为“宴哥”慕名而来,不仅有女生,还有男生。“宴哥”比社长的知名度还高,连平时对男生关注很少的我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有天晚上训练完之后,我拽着安问:“你知道那个“宴哥”是哪个专业的吗?”
安愣了愣,调侃道:“干嘛,对他有意思啊?”
我脸一红,埋着头,说道:“还好啦,就是觉得他打球比较厉害。”
“真的吗?”安笑着说:“要是真喜欢他,我帮你。”
“哎呀,没有啦!”我加快步伐走在她前面:“我已经有你了啊。”
“看你说得,走,请你吃宵夜。”安从后面追了上来拉着我的手。
后来有好几次在校园遇到宴哥,他给我打招呼,我都不好意思看他。我告诉安,她说我傻。
自从安说了这个字,接下来每一次羽毛球训练,安一有机会就让我和宴哥组合双打,弄得我尴尬无比,虽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每天晚上我们六组的微信群特别热闹,大家互相调侃着,抢着红包。我就看着,很少发言。在这种时候,有一种不知何处来得自卑感深深地包围着我,安看了看我说:“江元,去告白吧。”
我脸有些烫,没理她。
“美好的年纪,就该做美好的事啊。”安见我无动于衷,有些着急。
“追她的女孩又不止我一个……”
“可‘江元’只有一个!”安提高了音量,说道:“不管怎样,你都要先肯定你自己。”
看着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在我约“宴哥”出来吃饭的时候,我告白了。结局我不想说。安用纸巾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我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安,遇见你真好。”
“傻瓜,我是爱你的。”安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再一次流泪。
(4)
大二开学的前一天,我和继母翻了脸,原因是我和生母在一起的照片被她发现了。她在电话里质问我:“那个狐狸精是谁?”
“我妈妈。”我紧紧握着手机,“还有,她不是狐狸精。”
“既然这样,你去找她,你的学费我不管了。要是方便的话,毕业之后把我给你交过的学费还给我吧。”我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怎样回答。
“另外,祝福你找到了你的生母。”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说了句“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也挂了电话。打小爸爸就不让我和生母有任何联系,连电话都不许打。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我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妈妈。可一直悄悄地和妈妈联系,直到这次被发现。
奶奶说,爸爸会偷偷给我汇钱的。然而,大二开学三个月后我给爸爸打电话,他第一句话就问:“谁啊?”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跟爸爸联系。
我也没有向生母打电话,她已经有个家庭了,我不想打扰她。奶奶给我钱交了学费,她要给我打生活费,我拒绝了奶奶,告诉她,我做兼职挣的钱够用。其实,做兼职一个月只能挣三四百,吃饭都成问题。但只要爷爷奶奶不担心,都没关系的。
安知道了,她说:“江元,我安奈有钱你就有钱。”
就这一句话,我红了眼眶。
之后,安经常打电话问我:“吃饭了吗?”
“吃了。”我回答。我经常早餐吃很多,中午不吃,晚上去食堂买碗稀饭,这样一天的生活费就能控制在十块钱左右。不一会儿,她提着在食堂打包的盒饭敲门。
“我都说我吃了。”我打开门看着她手上提的。
“吃了再吃点嘛!”她把盒饭放在桌子上打开,“喏,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
我眼底有些湿润,没看她。她拿出筷子放在桌上就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睡个午觉,下午满课。”
门被她轻轻地带上,我一人在寝室,泪水夺眶而出。
这期来,我减少了和安一起外出逛街,我真的不想再让她为我花钱了,她会给我买衣服和裤子。
去食堂碰到她,她拉起我的手就说:“走,刷我的卡。”
晚上买我最爱吃的手抓饼让同寝室的人给我带回来。
她新买的鞋让我先试,夸我穿得好看。过几天她把刚去的包裹趁我不在的时候放进我寝室,附字,送给你的。我打开一看,是之前我是的那双鞋。
因为经济紧张,羽毛球社团又要每个月交团费,我就退了,没告诉安。训练那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快起床,今天要训练。”
“我有点事,来不了。”我撒谎。
“可是,我都把我俩的钱交了,不来的话,一天可是二十元哦。”她在电话那头“焦头烂额”的说。
“你……”我找不到语言,便说:“你好烦。”然后不得不起床收拾。
“我在寝室等你,换好衣服来找我。”她住三楼,我在五楼。
她吵着要我陪她去逛街,逛完街请我吃饭。每次偷偷先把钱付了。走的时候,她笑着说:“待会儿我要喝奶茶,你请我,要抹茶口味的哟。”
我懂她的意思。她总是这样。
“都会过去的,别担心。”她在我耳边说道,“有我呢!”
嗯,有安呢,我从不担心。
她一直都是阳光,驱散我生命中的阴霾。
遇见她,是我最幸运的事。
相见不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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