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梓明还在说着那事,说到气愤之处手都跟着抖。朱邵东的脸色也很不好,一直靠着不说话。
“别气了,天道好轮回,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安宁。”
黎竹轻松地安慰着,朱梓明推了推眼镜打量黎竹。
“黎竹,你这么快就好了?刚刚看你还很不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也是必然的。”
颠簸了整整一夜,黎竹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既让人愤慨又无比悲哀的村庄。村长一家的颠倒黑白,傻闺女月如娘家的嫁女论,村民们的冷漠......在这个动荡的年头里,混乱、颠倒、黑暗...豪无希望可言。
或许黎竹的想法太过偏激,她安慰自己,希望总会有,好人总会在。
他们是第二日上午到的天津,王科长想请朱邵东吃饭被他拒绝了,说什么还要去找朋友。朱邵东哪里想去找什么朋友,只是不想再与那王科长多接触罢了。朱邵东身上分文无有,黎竹也是同样的情况。但即便是这样朱邵东也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一是他极好面子,二是那人是王科长。
朱邵东找了家典当行,让黎竹等人在外面稍等。等朱邵东再出来,左腕上的手表不见了。
黎竹不懂表,只知道这年头手表那东西都是有钱人才有的玩意,也不知道具体能当多少。反正自从典当行出来后,朱邵东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些。
黎竹本以为,朱邵东应该会舍不得,毕竟刚刚要进典当行的时候,朱邵东站在门口犹豫了很长时间。
朱梓明凑近黎竹低声道:“朱家少爷从不做赔本的买卖,看来这个价钱还算和心意。”
黎竹点了点头没再言语,看上去应该是没赔。
果然,下午朱邵东就带着他们去了火车站,买了四张头等车厢的车票!那可是四张啊!
“不管怎么说,你们俩帮了我和猪头,朋友一场,本少爷就让你们体验一把什么叫头等车厢,也算是见见世面。”
朱邵东买的是第二天一早那班车,而后又去了国民饭店开了两间房,说是住一晚上洗个澡好好歇歇再走。
听说这附近有一个跑狗场,朱邵东说要带黎竹俩姐妹去见见世面。凑热闹这事谁都爱干,于是黎竹和黎雅便跟着朱邵东去了跑狗场。
街面上,相面的、说书的、打把势卖艺的、做买卖的是好不热闹。金发碧眼的英国人,穿着木屐拿着武士刀的日本男人和迈着小碎步的日本女人。看到他们黎竹的好心情瞬间减半,尤其是看到穿着木屐的那几位小短腿。
朱邵东示意黎竹别去看少惹事,黎竹撇撇嘴也明白这道理,便把头转了回来。
跑狗场热闹非凡,一至六号犬都已就位,就等着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朱邵东倚在旁边不动,招呼朱梓明道:“猪头,你那边去看看,看看这一场买几号的最多几号最少”不一会儿朱梓明回来了,弯腰低声道:“少爷,买二号的最多,四号最少。”
黎竹翘起脚看了看后得出结论,二号犬的身材都可以用犬中小牛犊来形容,反观四号又瘦又小。这两只犬体型相差甚远,怎么看也一定买二号啊!这一看就知道这二号肯定有长劲。
“猪头,去买四号。”
话音刚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黎雅,她‘啊!’了一声,声音足以盖过整个跑马场喧闹之声。
“我说大少爷...你没搞错吧?那个四号它的样子不像能赢的...你这不是等着赔钱么?”黎竹问。
“你们俩不用叫我大少爷,你们又不是我家的佣人,我没有那么多讲究,叫我邵东就行”朱邵东翘起二郎腿继续道:“以后都是朋友,到了南京留个地址,我和猪头找你们去。”
“这些都好说,你真的要买四号?”
“嗯!猪头你赶紧去,一会儿不让买了。”
朱梓明倒是没多问,接过钱便去下注了。
黎竹又确认了一遍:“你真要买四号?”
“当然,不买四号买几号啊?”
“就四号那样子,怎么可能赢?”
“我不管他什么样子,我只管有多少人买它......看着吧!肯定是我赢,等赢了我再跟你解释。”
看朱邵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黎竹越来越纳闷,难不成这里有她这个外行人不知道的猫腻?
比赛马上开始,六只犬也都已经站在跑道之上。忽然,黎竹发现那四号此时精神抖擞,呲着牙,那牙花子都看的清清楚楚,后腿不停地在地上摩擦,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都冲出去了!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一声令下,四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跑狗场有跑狗场的规矩,首先,黎竹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算是个高台,这个跑狗场是天津比较小型的了,自然赌注下的也小。整个场地是围起来的,中间是圆形跑道,比赛的时候会放一只电兔子进场,就是那种通电的假兔子。电兔子在前面绕着跑道跑,比赛的犬在后面追,最后谁第一谁就是赢家。
照目前这个趋势来看,四号绝对能赢得第一,现在已经在第二位,而且马上就要冲到最前面!看着朱邵东得意洋洋的样子,黎竹明白,看来是开跑狗场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黎竹凑近朱邵东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四号会赢?”
“这不是废话么?不然我买它干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脚?”
朱邵东看了看黎竹也凑近几分道:“你也懂这里的门道?”
“我不懂...只是觉得不对劲,才往那方面想的。”
“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你没见过规则多的那种。在这里赌,有时候赌的就是运气,还有就是要沉得住气,其实这里面知道这个门道的不止我一个,看到那几个脸色不太好的了吗?那都是知道这个门道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买错?”
“不是说了么,还要沉得住气...他们都太着急了,这的主人又不傻,都让你们赢了,他不就要饭去了么...所以他会看,也不是说准保给最弱的打兴奋剂,也可能是那个看上去不弱也不强的,他是按照买的人数来定的”朱邵东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后笑道:“唉......也没那么多规矩,本少爷今天钱不多很少独押...看来运气还行。”
不出意外,四号夺得了第一名。那些押错了的,钱都归了跑狗场。
朱邵东真的是个商人,他这次赌狗赚的钱,不单顶了他们四个在国民饭店的房费,而且还余富些。
几个人回来的时候找了家酒楼,说是为了庆祝胜利。这一路走来,黎竹与朱家这两位公子共同经历了不少事儿,朱邵东和朱梓明这两个朋友算是交下了。朱邵东这个朋友交的值,虽然也有些小毛病,但没有富人身上的那种恶性,还很重情义。朱梓明的为人更不用多说。
也是机缘巧合,也可能是天意,总之这两个朋友对黎竹来说不赖。
正吃着东西,温酒上桌,几个人都小酌了几杯。忽听得旁桌两个人闲谈,看年纪都是四十上下。
“诶...听说今儿早海河的事儿了吗?”
“海河?海河那块嘛了?”
“啧!你没听说啊!”
“到底嘛事?”
“听说今儿早晨...在海河打捞起来好几具尸体...死的都是青壮年。”
“海河!这怎嘛回事?”
“开始是忽然发现有尸体浮在河面上,捞起来之后,不长时间又有上来的!然后就有人摆船去捞了,这一去捞不要紧!那家伙好几十具啊!”
“这......”
“现在哦...都人心惶惶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他们聊着天,黎竹完全被内容吸引了,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朱邵东伸手在黎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神。
“喂!我跟你讲,明天咱们就离开天津了,别听不该听的,天津这地界不比上海简单,看到今天那些日本人了吗?我听说啊...还有更多的日本人搬到这里,租借里开的白面馆,都是他们在这里的产业。我看那,这事情跟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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