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昔25

小城往昔25

小城往昔25

县城东大街的一中校园，临街有一栋木制小二楼。从大街上望去，二楼的木板墙体和窗框都是那种粗粝斑驳的深红。大约是在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的一个冬夜，即将高中毕业的三舅曾带着我走进这栋小楼，他们的教室就在二楼上。楼梯又窄又陡，我扶着光滑的多已露出木头本色的扶手，一步一随，紧紧跟着三舅上了二楼。在我的印象中，楼梯和地板似乎都是由木板搭建而成，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楼道昏黄的灯光的渲染下，弥漫着一种历经岁月的神秘气息。我曾经渴望自己能够坐在这栋楼中的某个教室里听课，因为那昏黄的灯光，那咯吱咯吱的木板声，这一切足够让当时的我沉迷和想象。

但在我和陈晓勤进入县城一中读初一时，这栋木制小二楼已经被拆除了，那个位置已是两排东西走向的平房教室，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感到莫名的惆怅。

一中的校园要比东关小学大许多，进了校门由南向北从形意上说大致可有三进院落，最后是隔街的大操场。前院是校长、教导处和教师的办公室。从两边绕进中院，有两排南北走向深带廊檐的红墙老式建筑，均建在高台之上，在我的印象中，这两排老房子的几扇门都一直紧锁着，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这儿也是全校集会的地方，主席台就设在西边高台上廊檐下。中院西边还有一个小偏院，院中座北的图书馆也是一座檐牙高啄的堂宇。据说，校园这三座老建筑都是原来文庙的一部分。

在西院前面的那颗老槐树上，挂着一口不知有多少年的铜钟。那个瘦小的叶爷——看门房的校工，在我一中读书的那些岁月中，寒来暑往，风雨无阻，总是按时从门房走向老槐树，认真地敲响它，那钟声浑厚而悠长，余音宛如天籁般回荡在校园上空。

让我高兴的是从新生分班名单上看到，我和陈晓勤还在一个班，班主任是教历史的王国藩老师，在初一第一学期以及后来的岁月中，他对我们温和慈祥的教导虽然琐碎却令人难忘。我还记得当时新开了英语课，在最初的几节课里，我对学习26个英语字母充满着浓厚的兴趣。但当开始学习单词和句子时，却突然发现，“book”竟然不是我所预想的那样按一个一个字母快读为“b-o-o-k”，在我吃力地将“book”标注为“布克”，将“This is a book”标注为“z死s鹅布克”，用这样的方式学了一段时间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门自己全然不能明白的语言，我感受不到像读小说似的那种兴趣，于是顿觉索然无味。所幸的是，在我和陈晓勤一年多后复学重读初一时，英语这门课程已经在中学取消不开设了。

现在想来，在进入一中读书的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倒是校园后面通往大操场的那座天桥，以及圈围起操场的那高高的老城墙，当时是那么让我新奇不已和快乐无比。

所谓“天桥”，是由于校园和后操场被一条东西走向的土路隔断而专门修建的。到后操场上体育课，班级队伍经过天桥时，只听得脚下的一条条木板“咯吱咯吱”地响，我就联想到了当年随三舅进入的那栋小二楼。有段时间一到课间，我就独自跑到天桥上，爬在两边的栏杆上看。这条土路少有人走，偶尔有路人经过，总先抬头望望再很快从天桥下穿过，若有一个骑自行车的过来，颠簸的路面上就会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往东看去，隔着一条石子公路的，就是东关小学那小小的后操场。

而一中的后操场地方很大，圈围它的东墙和北墙，就是老县城遗留下来的东城墙和北城墙。尽管城墙已经废弃已久多有毁损，但从天桥上看去，仍旧高大厚实，尤其在黄昏时分，夕阳的斜晖照在城墙头上，更有一种雄浑苍凉的感觉。整个夏天，在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里，我们常从东北角那条斜斜的坡道爬上城墙去玩。北城墙基本完好，墙外沙土已堆积成一个斜斜的大坡，坡下就是一大片盐碱荒地，疏疏落落长着几棵沙枣树。而东城墙头有些地段已经被劈挖得很窄甚至断联残口，走不了多远。

小城往昔25

记得东北城墙拐角处外面是县畜牧站的后院，种着几畦萝卜，埂子上围着密密几排向日葵，葵头向着我们随风轻轻摇曳，那黄色花瓣在北面大片荒地背景的衬托下格外鲜艳夺目。五六月份，我们会通过北城墙后的大沙坡溜下去，悄悄钻到菜园子里偷拔几颗萝卜带上城墙头来，用事先准备好的作业本纸擦干净了吃，萝卜大多水水的，还带点甜味，很少有辣的。而到了六七月份，向日葵的黄色花瓣还未完全枯脱，我们也会时不时溜下去一趟，偷偷掰上几个葵头回来坐在城墙头上。风柔柔地吹着，我们一边就着中间长得饱满结实的葵花籽慢慢嗑着，一边海五山六地胡吹神聊着。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们，全然没有课业的压力，许多快乐就是来自这样的场景，而且至今仍然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