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直昏昏沉沉的,没有生出眼睛的时候,虫鸣光亮与大地的宁静时时存在。
我第一次看到世界,是那双时时浇水驱虫的手,过来采摘,那个女人笑的一脸开心,她说,瓜熟蒂落,都是我们的收获啊。
她用力拧下茄子蒂的时候,我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惊得旁边的辣椒,颤了好几颤,刚爬上它枝干的辣椒虫又掉了下去。
我知道吃睡无忧的生活结束了,马上到来的是未知,可能还带着疼痛和恐惧。
我是第一个被采摘下来的茄子,因为份量足,被安排在了菜筐的最底下,曾经漂亮又旖旎的日光分成了一格一格的洒在身上,被照到的地方紫色的皮肤变得又黑又皱,热得疼得不行,没照到的地方变得又干又硬,我难受,想再回到我曾经呆着的植株上去,可是我又清楚的知道我挂不上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在一个黑暗的车子里颠簸了一个晚上,终于被放在了一个饭馆的门口,人声响亮,充斥在耳膜里。
最先离开的是我旁边的南瓜大叔,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把大叔拿到了后面一个热气腾腾,又乒乒乓乓的暗黑小屋子,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大叔不可抑制的惨烈叫声,我看的清楚,他的一小寸皮肤滚了出来,带着热气。
那女人我是有些熟悉感觉的,她应该也在田间浇水施肥过。
我们都知道南瓜大叔走了,它被分解成一块一块的,被端上餐桌,盛上餐盘,进了一个个食客油腻的嘴里,我怕的不行,我旁边的一个食客十分粗鄙,我分明看到橙色的软糯被稀释到他的每一寸唇齿间,他每咀嚼一次,我们就颤抖一次,他每吞咽一次,我们就颤栗一次。
后来我们看着他吃好了,擦嘴的白色纸巾被扔到菜筐旁边,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印记,我们都不敢看,上面充满了腐烂的味道。
惊悚不断充斥在这间狭小又肮脏的屋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心脏高速跳动的感觉,菜筐里的我们都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每次都祈祷自己可以正常腐烂,不要再受这一群人类的酷刑。
一天没有轮到茄子,就意味着茄子安全一天。
然而我数着太阳,第二个日落还没来临的时候,我就看到恐怖降临了。
还是旁边的食客,大声问着这间食肆的主人:“老板今天有茄子吗?给我们来盘茄子”。
还是前天过来拿南瓜大叔的女人回了话:“茄子有,您等一会。”
接着就是一阵压迫感袭来,她在菜筐里翻找了一会,最后双手抱住了我。
她的手油腻又滑嫩,粘的的我的茄子皮十分不舒服,她使劲捏了捏我,嘴里说着:“这个还可以,就用这个吧”
她把我拿到那个烟气缭绕又十分火热的小屋,她给我洗了洗,放到了一个光洁的盘子里。
我知道我的生命开始了正式的倒计时。
我趁着火光交错间的,偷偷滚到了肮脏的地板上,这里有很多东西,苍蝇杂物,几种味道交错飘散,我看到墙角处有一个乌黑的散发着恶心气味的东西,这间屋子的水都从那里逃逸,我接着滚了过去,奈何身躯太大,掉不进去。
我想着赖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了。
但很快,我发现这根本就不现实,有一个带着白色帽子满脸横肉的男人弯腰在地上逡巡了一圈,最终他看到了我,他把我拿起来的时候,擦掉了一大块皱缩的茄子皮,我疼得颤抖到不行,但还是在恐惧间看到他另一个手中拿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坚硬的从未见过的东西。
其实时间很快,但我还是因为抑制不住的疼痛,哀嚎了几次,那东西从我头顶落下,剩下的就是一个残破的,不完整的茄子。
后来就看不到了,我终于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非常怀念我没有看到世界的时候,那些记忆后来也将会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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