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在心——写字第二年年记

     从2014年末至今，我已经坚持写字两年多了，这个坚持的含义是，除了春节七天假期外，每天都要动笔，听起来颇不容易，但真的做了没那么难。所以很多时候事情做不成，更多的是受困于自己的心，还没行动，就先失了锐气和决心，所谓“身未动，心已远”的诗意，换一种说法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在写字满一年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关于写字之初要怎样坚持的文字叫做《说说怎么玩——写字一年》，是从如何维持兴趣，如何把难以坚持的事变得有趣角度去说的，无非就是降低难度放松要求再加上点物质刺激，简单粗暴但确实有效，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养成了写的习惯。2016年是第二个整年，经历了从形到神、由外而内、去泛求精的过程，有点量变到质变的意思了。这个蜕变的过程是挺困难的，但有了第一年的底子，对于这种难度的突破接受起来就相对容易了，过了一个坎，就是一种新的感受。

                         为什么写字

       我坚持把这事叫写字而不是练字，因为它们之间确实有区别，练字的重点是字，是冲着字去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写得好看。但写字的的重点是写，目的可就多了。因此，我在拉每一个人进我的写字群之前都要问问：你写字的目的是什么，所有的目的里面排在首位的当然还是写好看，因为这确实是写字的基本属性。其他包括抄诗的、抄经的、抄书的，还有为了修心、静心的。

       先说以写好看为目的的，我会让他们随便写一篇东西给我看，如果写的好，我便不阻拦他们“写好看”的目的，如果写的不好，我就建议他们调整第一目标，不要再把好看放在第一位了。因为四十多岁的你，至少已经写了三十多年的字，如果到现在还写不好看，说明确实不具备写好看的天分了。此时再强求写好看，必然是个事好几倍功半的下场，看清楚了这个前景还愿意的，那就尽管来吧，只要你肯付出加倍努力，也会有所成。

       以所写内容为关注重点的，要搞清楚内容是不是你的真爱，就像最近热门节目“诗词大会”里的那位女士，那个即便是种菜，即便是重病缠身，依然对诗词痴迷热爱的人，如果你也是这种，就坚定地抄吧，你一定会越来越喜欢你所抄的东西，而且字和内容会相得益彰，共同精进。

       关于写字和静心，我只知道心浮气躁的人写不了字，写的了字的人身上都有静气，但谁是因谁是果抑或是因果交织就说不清了，总之二者是相伴相生的，如此说来，你能做到其一，应该就能收获其二。

       不论目的地在哪、有多远，想好了就出发吧，但能否越过路上的一个个坎，能否到达目的地，能否迈向下一个新目标，都是未知数，你为你的漫漫长路做了哪些准备？你的准备能否帮助你走得更远？你把这叫做坚持也好，叫做习惯也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不“做”，所有的目标都只是个想法。

                     还是先说装备

       这一年里，我的装备又有了一个飞跃，此时再回看第一篇里的装备展示，顿觉寒酸的不得了了。这里的寒酸，不单单指价钱和豪华程度，更是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从见识和眼界角度说。当然价钱的问题也无需回避，好东西一定会有与之相匹配的价格。世上没有不烧钱的爱好，你一旦有了什么爱好，必然会打开一扇门，门里的琳琅满目，让人贪欲大涨，都是俗人，谁又能做到不物质呢。一轮又一轮的出手和剁手，让我感知丰富，当然物资也丰富。先说笔，这一年当中，我购入了十几支钢笔，现产笔、古董笔、进口笔、国产笔，以至于专门添置了一个精美的胡桃木的笔盒安置它们，还专门写了一篇群英谱介绍它们，爱着每一支笔的出身、经历和它们的不同个性，不爱了的，也会给它们找一个好的归宿，那些跟在我后面捡装备的，要善待他们，用他们就是对它们最大的善待。

       再说纸，最初只肯用最普通的米字格、田字格或者方格，对于那些印制精美的做品纸，既心慕其美，又望之仰止，是单纯的舍不得，也是觉得自己的字配不上。后来书法群群主说，在作品纸上写字也是一种训练，通过这种日常训练，避免将来正式写作品时因为驾驭不了好纸而紧张，发挥失常，相当于小考和大考的关系吧。于是开始心安理得地用作品纸，没想到的是，美器美物带来的美好感受竟已超出了写字这件事本身。一般都是在周末的早晨，落地窗前，柔和的阳光洒满大大的写字台，除了写字用具别无他物，一支沉水香，一定要漂亮的香插或者香炉，手边放一串已有岁月的手串，虽只是旧衣素手，也足以让这段写字的时光成为享受。此时装备带给我的意义，是敬事如仪。

写字在心——写字第二年年记

                         然后说方法

       写到一年多的时候，有一阵子很难坚持，这里的难坚持不是写字本身难以做到，而是兴味索然，就像有时候虽然饿，但就是不爱吃。一个偶然的机会，进了我经常买纸笔的网店店主紫云庄的写字群，没想到店主居然是高手，不但是写字高手，而且是磨人高手，规矩很简单：临帖，先一个字一个字临，然后通临。每次拍了作业发上来，只简单告诉你过还是不过，像还是不像，其他的很少说，最令人抓狂的是，你问了一堆方法方面的问题，她就一句话：写像为止。一度想退群，但舍不得这个群的专业和干净，于是忍着，硬生生地坚持着。一次次的不过，干脆放弃过关目标，只盯着手底下那一个字，老老实实写，终于听到那个“过”字时已经在第一个字上盘桓了近二十天了，那一刻获得的快乐前所未有，除了那种攻克难关之后的愉悦，更多的是一种写的好看带给人的身心俱畅。好看才是硬道理，当你写好看了的时候，除了视觉上的舒服，技术上也一定是舒服的，你的发力和动作都是顺畅的。然后开始第二个字、第三个，有时候过的容易，有时候过的辛苦，就这么痛并快乐着，爱上了这种折磨人的写字方式。也终于领会到了店主的做法——没时间安抚你们的哀嚎和自嘲，不必回答你的那些想找捷径的问题，先过了这个门槛再一起玩吧，什么时候你不再唧唧歪歪而是只剩下写字、传字的时候，店主才会给你加几句评语：松了、歪了、油了，要如何如何。不是没有人退群，因为各种原因不接受这种方式的，悄悄地或者激烈地退群，其实也无他，道不同不在一起玩而已。当然也有安静地听话练习的，一段时间之后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其实我第一次接触正经书法家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过，掌握了一个字的写法，就会掌握大部分写字的方法。但那时听不进去也做不到，而且大言不惭地说“反正我也不想当书法家”，书法家听了顿时火起，指着我们说：你们这些说自己“反正也不想当书法家的”人最可恨！还不如不练！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我们全都骂懵了，就算不堪，为啥连不练的都不如呢？如今终于明白了，就像做饭，难道因为你不想当厨子，就能胡乱加工不论口味营养和生熟吗，不但如此，你还非要跟厨子理论一种错误的烹调方法，厨师不抡起勺子揍你就算客气了。做饭就是做饭，没有厨子的做法和非厨子的做法，写字也就是写字，不区分书法家的写法和非书法家的写法。

                           关于效果

       写得好无疑是写字的终极目的，就算你是以别的目的为最初目的，你也在内心深处藏着“写好看”的期待，那么写好看的目标可期吗？可期，跟大部分事一样，遵从普遍规律——根据天分和努力的不同，或早或晚，或明显或不明显，别无他途。公式就是天分乘以付出等于效果，当然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系数就是方法，安排好等号左边的数，自然就会得出右边的结果。我很清楚自己等号左边的配备，首先天分不可期，千万别高估自己的天分，一旦你高估了，努力就跟不上，那么天分不过是个伤仲永的故事，所以要少考虑这个因素。其次付出不想太多，我真的不想当书法家，所以每天练习的数量有限。我之所以一年才做一次比较，就是希望通过足够长的时间能够看到变化，只要有进步就欣喜非常了。当然，我也是有可能成为书法家的，不过就是需要的时间更长而已，一百年或者还要多，可惜时间不等人，还是只争朝夕吧。爱写才是我期待的状态，能够不觉得乏味，享受写字的感觉，就足够了。所以当我看到群主列的一大串字帖的清单时，知道了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那么多的字一辈子都写不完，真是太好了。

       写字这个事给我带来的人生感受还是挺特别的，在最初“带动孩子练字”的目的被放弃了之后，我一度想不明白，我到底为啥还要写字，反正也成不了书法家，也甭想指望这个挣钱，甚至连参加单位的书法比赛也得不了个好名次，那为什么要写呢？直到有一次，我在飞机上的航空杂志里看到了一句话，一下子若有所悟——所谓岁月静好，不是无忧无虑，而是将忧虑暂放一旁，专注于眼前事务时所享受的片刻宁静。我忽然意识到写字对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个所在，那片刻的安宁，相当于重启，相当于冷却，就像倏然风停，心波不荡。

       原来写字可以成为一种活法，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再找到明确的写字目的，只是一直写，原来只要一直写，就能实现那些你期待的意料之中，还有那些你没期待的意料之外，如此说来，我要的比你们都多。

写字在心——写字第二年年记 写字在心——写字第二年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