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城是三条官道交汇处,南面江边有个大码头,饥荒和洪水没有影响这里,这里热闹非凡。城的西边历来是平头百姓居住的地方,如今更是热闹,逃荒的灾民都往这里来,无家可归的人,一无所有的人,不论原本靠什么为生,如今都一样,衣衫褴褛,沿街乞讨。
人多吃的少,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架,有时候小打打,有时候打的凶狠,渐渐的,大家都知道新来了一个乞丐,特别能打,打起架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缺医少药的地方,很少有人会拼命打架,除非为了特别值得的东西。这个乞丐很奇怪,他也不为什么,凡打架都是不要命的打,有时候人们甚至觉得他就是在找死。
秦宣确实是不想要这条命了,他觉得唯有打架的时候,拳头落在身上,身体的痛才能减轻他心里的痛,心里那种痛,如火烧,日日夜夜五内俱焚。
秦宣身上的伤很容易好,每当他陷入昏迷,危及性命的时候,胸前衣服底下的翠竹哨子就会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秦宣不知道翠竹哨子在治疗他,他的内心一片黑暗,心神不清明,他要是像从前那样明白,就会知道,找死要先把胸前的翠竹哨子摘下来丢掉。他完全忘记了戴着这件东西,他不想从前,不想未来,什么都不想。
秦宣没有打架的本事,完全是乱打,只不过那些惜命的碰上他这不要命的,很难打赢。打赢的经验多了,就打出章法来了。秦宣吃的很少,抢到了东西还会扔给附近的小乞丐。
于是渐渐有了威望,一群乞丐围着他,视他为老大。
这天,来了一群外乡人,看见小狗子一个人蹲在墙角吃窝头,动手抢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惹了大麻烦,秦宣冲上去打翻了一群。
外乡人的伙伴们陆续赶来,都围上来。跟随秦宣的乞丐们看到老大被围,冲上去帮忙。双方打做一团,尘土飞扬,惨叫哀嚎不时响起。
青阳踏在浮云决上看着这一幕。
昔日鹤鸣山上白衣束发的小童子引路烹茶,进退有据,行动之间行云流水,隐隐流露出仙道之姿,如今头发蓬散,泥垢涂面,破衣遮不住新伤旧痕。
当年白鹭书院新晋学子秦洛歌卓越俊逸、走笔成章,芝兰玉树、前程似锦,如今为一口吃食,卑贱苟且,凶狠搏斗。
青阳注视良久,眼神悲悯哀伤。
天边极远处涌起大团乌云,乌云间似有红线乱舞。青阳转头看到,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之色,又回头看看秦宣,抬手自掌心中升起一朵淡青色莲花,莲花朝秦宣飘去。
青阳回身,足踏流云诀朝天边乌云处飞去。
青莲花飞到秦宣头顶,微光一闪不见了。秦宣血红的双眸慢慢转黑,拥塞在胸口那股毁天灭地的痛苦似乎消散了些。他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中这么久,如同在黑暗的污泥中翻滚,突然清醒一点,有些怔仲。
被按住的男人浑身污血,只剩了一口气。秦宣冷声道:“够了!”双方停手,互相戒备着后退,外乡人消失在人群中,来来去去的人如蚂蚁一样奔忙,很快人们就忘了这一切,继续自己的生活。
秦宣站起来,朝着山上走,他想去看看妹妹,自从离开她以后,他还没有去看过。
秦月兰的坟上已经长出了茸茸绿草。秦宣插草为香,洒了清水,拜祭过后,坐在坟前发呆。
突然听到虎啸,秦宣站起来,不但不躲避,反而朝着声音来处走去。
一只幼虎脸上几条刀口,皮肉翻卷,满脸鲜血滚在一边哀叫,它面前的母虎已经伤痕累累,体力不支了,只是幼子在旁,虎威尚在,还在跟两个拿刀的人缠斗。人和虎都讨不了好,命悬一线,坚持到最后的才能活,俱是鲜血淋漓,拼死一搏。
秦月兰是浑身鲜血走的,那个刺激太深,秦宣见了血,脑子轰的一声,几丝清明瞬间烧毁,头顶隐隐悬着的青莲花碎开,立刻冲上去打人。有了秦宣的加入,原本渐露败像的母虎振奋起精神,连伤两人几下。秦宣依然是不要命的打法,毫不躲闪,混战中,他身上有刀伤,也有虎爪伤。最后人和虎都倒下了。
秦宣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竹床,白被,竹制的天花板。
青阳坐在床前,一手端了碗药,一手拿着银针,冷着脸:“长本事了啊,不但跟人打,还跟老虎打,你有几条命?我的青莲花都碎了,暴殄天物!”
秦宣脱口而出:“我没跟老虎打!”
青阳气笑了:“哟,会还口了?果然长本事了。有本事就坐起来,把这碗药喝了。”
“咚”一声,药碗放在床前的小竹桌上。
秦宣不吭声,也不动。
青阳站起来,出去了。
青阳回来看的时候,发现秦宣躺着没动,药碗也纹丝不动,一口没喝。
青阳:“不喝是吧?好!”说着一扬手,洒了一把粉末到秦宣身上,没一会儿秦宣全身发痒,痒在骨头上,不在皮肤上,抓挠不到十分难受。
青阳看他难受,二话不说,端起药碗出去了。
秦宣不知道除了痛苦的难受,还有这样说不出来的难受,正难以忍受时,青阳端了一碗药进来,依然放在床前小竹桌上,抱着手看秦宣:“解药在这里,爱喝不喝。”说完转身就走。
秦宣躺了好一会儿,最终屈服,爬起来喝这碗药。真是千辛万苦,浑身的伤口稍动一动就裂开流血,等他爬起来端药碗时,全身已经血淋淋了,秦宣的手无力,连小小一只碗都拿不起来,只好俯身凑过去喝。竹哨从领口滑出来,已经完全枯黄了。
秦宣喝完药,想躺回去,没有力气撑住慢慢躺,啪一下摔回床上,立时摔晕过去。
秦宣再醒来时,青阳正在给他施针,银针扎进穴位,针尖一转酸麻胀痛,秦宣忍不住吸了口气。
青阳看他醒了,手上继续施针,嘴里也不闲着:“醒啦,喝碗药都能把自己摔晕的,你也是第一人!”
秦宣混迹市井这些时日,听了不少无赖吵嘴,不觉负气道:“原来你会医术!你的剑气伤了人,自己不治丢给真人治,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青阳居然听懂了,他屈指敲在秦宣额头上:“你懂什么?当年你一身骨头尽碎,天下能治的只有真人。他的弟子哪吒于陈塘关自刎,剔骨还父剔肉还母,他折荷菱为骨、藕为肉、丝为筋、叶为衣而生之。你是命好,碰巧我手上有南海紫竹峰的紫竹,拿给真人为你做了骨头。你虽是血肉之躯,可风骨不俗。如今你安置在这竹屋中养伤,如胎儿入母宫,可续新命。”
秦宣愣住,看向青阳,刚要说话,青阳摆手:“别别别,感激我的人多了,少来这套。”
说完,意犹未尽:“不过嘛,崇拜我的人多多益善,你可以鲜花供养我,礼乐供养我,或者,跪下来求我收你做徒弟啊!”一双狭长丹凤眼长睫翻飞,得意极了。
气的秦宣转头不理他。
青阳一套针法走完,秦宣早已睡熟。
青阳步履轻盈无声,下楼走到院中。太乙真人正在翻看院中晾晒的草药,见青阳过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和秦宣的对话,真人显然听到了。
青阳对太乙真人拱手道:“真人的法子果然高妙,竹屋中治病,事半功倍,那小子这么快就可以和我吵架了。”
真人笑起来:“此处事了,我就走了。代问你师父好。”
青阳笑的狡黠:“问我哪位师父好?”
真人摸摸胡须:“浮黎天尊自然该由我亲自问好。教你医术的师父,我多少年见不到他一面,你见到了,替我带个好吧。”
青阳点头:“一定带到。”
太乙真人招来仙鹤,端坐在鹤背上要走,青阳突然想起来问:“秦宣身上的哨子是真人给的?之前他揭了符,我看像太清宫的。”
太乙真人点头道:“竹哨的确是我让鱼儿送去的,他在鹤鸣山喂鱼,鱼儿们都认识他。那道符用紫竹的竹白制成,贴在码头不要紧,来往的人再多也不会起感应,唯有秦宣一身紫竹骨头能感应道交,他揭了符有了缘起,竹哨就可以保护他了。”
青阳:“还是真人想的周到。”伸手自虚空中抓出三瓣荷花瓣递给太乙真人:“一点谢意,真人不要嫌弃。”
太乙真人看看,道:“这是阿惟越致菩萨座下莲台的花瓣吧,如此贵重的宝物,收一片已足够,仙尊客气了!”说着接过一片花瓣,对青阳拱手,仙鹤腾云飞起,往西边去了。
清晨阳光照进竹屋里来,秦宣掀开被子,起身来到窗前。空气清新,充满灵气,呼吸起来精神舒爽。
在青阳的悉心照顾下,秦宣日复一日的好起来,身体恢复的同时,心中浓郁的悲痛也淡了些,不再压的他呼吸困难。
楼下院子里,青阳在一张大木桌前整理草药,草药非常新鲜,青翠欲滴,阳光照射下竟发出莹莹绿光,不像人间的草药。
一只小老虎在青阳身边撒欢,一会儿追着蝴蝶扑,一会儿在草地里钻,如同猫咪一样可爱。
青阳看小老虎玩的欢,两根手指一翻弹出一颗小光球逗它。光球飞的不高,被小虎扑住又飞起来。球和虎在草地上滚做一团。
秦宣看了一会儿发现小老虎脸上刀疤纵横,布满伤疤的虎头咧着嘴开心的笑,不但不恐怖,反而很可爱。
青阳将整理好的草药放进一只背篓里,上楼来,见秦宣看虎,道:“那天带你们回来,你和这个小家伙都只剩了一口气。虎比人乖,它现在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自在扑腾了,你还没有下过楼。”
秦宣抬脚出了屋,丢下一句话:“下楼有什么难!”顺楼梯下去,来到房檐下。
青阳跟在背后下楼,笑弯了丹凤眼。
秦宣站在楼下,院子里的阳光就在脚前,他却停住,不肯踏进阳光里。
青阳站在旁边也不催,等了一会儿悠悠的说:“母虎已死,小虎看着我掩埋了它母亲。”秦宣听在耳中,看小虎扑腾身影,心头震动。
小虎脑袋一顶,光球朝秦宣飞来,秦宣接住球,踏进阳光里又丢给小虎,一人一虎在院中玩起来。
第二天起床用过早饭后,青阳拿起昨天整理出来的背篓递给秦宣:“时候到了,启程吧。”转身走出院门。
秦宣接过背篓背上,一头雾水跟上青阳问:“去哪里,做什么?”
青阳回头看看他,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居然带上了哀伤,看得秦宣愣住。青阳欲言又止,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招呼秦宣:“跟我走吧!”声音低沉,如叹息一般。
一路水声轰鸣,越往前走水声越大,曲曲折折,爬上一段峭壁,转过一段弯路,就看见一道瀑布从对面山头直挂下来,落入幽深的潭水中。
青阳带着秦宣顺小路而下,来到潭水边瀑布脚下,青阳犹不停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崖壁前,擦着瀑布边,拨开一丛杂草露出小小石坑,够放半个脚掌,青阳踩着石坑攀着崖壁往上爬。
秦宣为难的看看,爬不上去。青阳低头看到,朝后腾空一翻,落到秦宣背后,伸手拨开旁边一丛草,露出半个圆环,嵌进崖壁,秦宣拉了拉,十分结实。如此手拉脚踏跟随青阳往上攀爬,紧挨着瀑布边,不时有飞雾水花溅到身上。
爬到一半,青阳钻到了瀑布底下,秦宣爬到跟前才发现有一条窄窄的小路自瀑布底下横穿而过。秦宣贴着崖壁踏上小路,一步一挪,瀑布在身后如水帘垂下,轰鸣声惊心动魄。
青阳没有回头,一路走到对面,秦宣只得咬牙跟上。
小路即将走完,尚未钻出瀑布,青阳停下脚步,拨开一丛比人高的杂草,伸出手掌贴在石头上,石头幻化出一个洞口,青阳钻了进去。秦宣忙跟在他后面。
洞穴很长,漆黑一片。青阳自上路开始就没有说过话,走这么长的路,一声不吭,实在不像平时的他。秦宣虽然奇怪,可是也没有吭声,跟着青阳默默的走,深一脚浅一脚。
远远的终于看到了光亮,来到洞口处,眼前豁然开朗。
多么美丽的山谷啊,远处雪峰高耸入云,一条大河自雪峰处蜿蜒流过山谷,两面高山和谷底长满了参天大树和奇花异草。
青阳依然不说话,沿小路拐进了右边的山中,沿山中小路一直往大山深处走去,过了七个山头,见到一所茅屋。
屋前有一道带草棚顶的门,只有门框,并没有门板。门框两边伸出的竹篱笆围出个小院子,将茅屋绕了一圈。
青阳来到院子门前跪下,秦宣见他如此郑重,也跟着跪下。
青阳对着茅屋说:“师父,弟子青阳求见师父!”
茅屋的大门开了,青阳站起来,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前。屋里飞出一捆草药迎头砸来。青阳一把接住,屋里传来声音:“拿去晒好,分阴阳面。”
青阳答声“好”,飞身上了茅屋顶。屋里追出来一个白发老人冲着屋顶喊:“兔崽子,你又偷懒踩我屋顶,拿到山上去晒!”
青阳不答,秦宣看呆。
老人转过头来看到秦宣,露出惊讶的神色,走近了仔细看,看了好一会儿,问:“是洛歌吧?!”
秦宣也惊讶,老人竟然知道他的字,也不好问,只恭敬回答:“是,晚辈秦宣,取字洛歌。”说着,秦宣行礼拜见。
老人注视着低头行礼的秦宣,脸上闪过悲伤的神色。
等秦宣起身站直,老人已背过身回屋,丢下句话:“你既然跟青阳来了,就进屋喝杯茶吧。”
秦宣答:“是。”跟着老人进屋。
屋里,老人递了杯茶给秦宣。
秦宣喝了一口,茶水咽下,一股气自丹田处冲上来,呛得他猛咳,满脸通红。
老人留神观察秦宣,道:“你不单肉体损伤严重,魂魄亦伤的不轻,青阳能将你医的如常人无异,让你可以跟他走到这里,必定花费了他不少心血。”
说着,老人从胸前衣服里摸出一只小瓶子,瓶身润白如玉,通体带着莹莹玉光。老人打开倒出一粒拿给秦宣:“来,孩子,吃了它。”
秦宣接过放入口中。老人把瓶子递给他:“这事也急不来,一年一粒,瓶中药吃完就好了。”
秦宣接过瓶子,沉甸甸一瓶,心头也沉甸甸的,给老人跪下,叩首致谢。口中说:“多谢老神仙……”
“噗”老人一口茶喷出来,青阳进屋正好看见,哈哈大笑。
青阳看秦宣尴尬,走进来拉起他,解释到:“这是我师父,药王神农氏,我的医术就是跟他老人家学的。”
秦宣忙行礼,称:“见过神农大人。”
神农氏面色古怪:“大人就别叫了,不伦不类的,叫我爷爷吧。”
秦宣依言改口称“神农爷爷”。
青阳撇嘴:“多大年纪了,还爷爷,占小孩儿便宜!”
神农氏对着青阳吹胡子瞪眼:“你有点正形没有?这小子呆,你这样捉弄,他不是更呆?!”
一句话说的青阳面色苍白。神农氏自知失言,咳了一声问青阳:“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青阳让秦宣把背着的草药拿出来:“请师父验验这些草药的药性。”
神农氏一一看了草药,抬头盯着青阳:“你从哪里得的这些东西?”
青阳:“师父知道,又何必再问。”
神农氏道:“你去归墟采药,能采得这些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我给你试药,就算你配出药方,拿什么入药?归墟危险,怎么能再去?你拿走,我不给你验。”
青阳跪下,对神农氏恳求到:“师父,如今天下疫病肆虐,百药无医,若是拿归墟的草药可以配出药方,为什么不试试呢?”
神农氏扶起青阳:“你呀!这是天下共业,众生所感,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抗衡?!”
青阳:“不妨事,师父帮我试出药来,我自有办法。”
神农氏一向口硬心软,何况他以青阳为傲,知道拦不住,转身走进了里屋。
秦宣拿了装草药的背篓跟着青阳进屋,桌上有笔墨纸砚,青阳指给秦宣,让他坐下,道:“我念给你记。”
床头窗户底下有张长桌子,青阳将草药一一铺开放在上面。又打开针灸包放在神农氏身边。
神农氏在床上盘腿端坐,脱下衣服,他的身体如琉璃,净无瑕秽,内外明彻。
秦宣反应过来,眼前的神农氏真是上古时代遍尝百草的神农氏,原来他的身体透明,难怪清楚药性经络走向。
青阳递给师父一片草叶,神农氏嚼了咽下,草叶化成一股紫烟顺着肺经流动。青阳念:“花叶似桔梗,药性,苦,辛,归肺经。功效,宣肺,祛痰,利咽,排脓。与桔梗不同处,微毒,可走肝经。”
秦宣忙记下,听到“微毒”,抬头看青阳,青阳没有回头,张口叮嘱:“记好了,不要漏。”取出一根银针扎在神农氏云门穴,一股黑气被吸到银针上,银针发黑,青阳取出。
青阳又换一种草药给神农氏,边观察边念:“水生,花叶似荇,性寒,味辛,归肺经。功效,发汗,透疹,清热,利水,祛风,解毒。与荇不同处,可理气和中。”
青阳自归墟带回的草药都是日常不曾见过的,起先还简单,越到后面越难,青阳只管念出生僻名字和深奥药理,念的速度又快,不做解释,秦宣读书的时候虽然粗通医药,可未深下功夫,只知道基本常见的,居然能一字不漏记下,自己也觉惊讶。
所有药草全部验完,青阳给神农氏行了一套针法,银针全部发黑拔出。青阳扶师父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出去,很快端进来一碗汤药,另一只手拿了个盆子,把盆放到床下,扶师父起来喝药,不一会儿,神农氏吐出许多黑色浓稠的东西,脸色开始红润。
青阳松了口气,让师父躺好。带着秦宣收拾好东西,退出屋子掩上门。
到了院中,青阳接过秦宣记的东西,仔细翻看,满意点头:“你记药性,一向靠得住。”
秦宣一愣:“什么?”
青阳厚着脸皮道:“我没说话,你幻听。”
秦宣摸摸额头:“又在胡说八道。”
青阳问:“这一验药就是三天,你跟着熬这几日不累吗?”
秦宣想想,果真,天黑点灯,天亮吹灭,点了三回,吹了三回。
青阳笑:“虽说师父这里灵气充沛,喝风能饱。可你毕竟是肉体凡胎,快去歇着吧。”
秦宣点头,转身往右厢房走去,推开房门,发现屋里陈设简单,奇怪的是家具摆放布置跟青阳让他在竹屋里养病的房间一模一样。才想起忘记问青阳他住哪间了,实在太累,管他呢,睡了再说。
青阳站在院中,看秦宣问都不问,熟门熟路走进他从前住的房间里去,脸上神情悲喜莫辨。
夜色如水,沁人肌骨,青阳站了一会儿,手指翻飞结了个法印将秦宣的房间罩住。
神农氏呼吸平稳睡得很沉,青阳熬了一碗汤拿小炉子温着放在房间里,又去药房换了一套银针来,坐在师父床前静静守候。
神农氏一夜都睡的安静,天快亮时睁开眼睛,青阳喊了声“师父”,端起桌上的碗双手奉与师父,神农氏看看碗里,笑起来:“没有多大事,熬这么补的汤,你也太小心了。”
神农氏喝完汤把碗递给青阳,问:“小十九呢?”
青阳:“睡着呢,一时醒不了。”
神农氏叹:“当年你们师兄弟一起在这里学习,多么热闹,如今,小十九回来,居然连师父都不认得了。”
青阳:“他能回来,已是万幸。”
神农氏道:“说起来都要怪我,我不该对璇琮太过宠爱,总觉得璇鸿真君一脉剩了他一人,又是故人遗孤,不忍心对他太过苛责,疏于管教,过于放纵,终至酿成大祸。”
青阳沉默。
神农氏问青阳:“这次人间的疫病古怪,居然要去归墟寻药。除了疫病,还有什么?”
青阳:“洪水。”
神农氏:“龙族有谁惹祸了?”
青阳:“不关龙族的事。”
神农氏看看青阳神情,脸色大变:“难道是那个畜牲?他不是被我罚在神龙山思过吗?”
青阳:“七师兄二十年前就去了人间。”
神农氏大惊:“他去人间做什么?”
璇琮离开神农山,神农氏毫无察觉,当年他虽然罚了璇琮,但是并没有对璇琮设置不能外出的禁治,洛歌去世,师父固然伤心,可璇琮认错求饶,他相信璇琮不会有意伤害师弟,他始终觉得璇琮是个好孩子,只是做事容易冲动,应该给他机会改过。
青阳道:“七师兄去找洛歌,洛歌转世投生在秦家。五岁那年说是误入魔阵,其实是七师兄找他,以为他带了心印投胎,想趁他未起运时拿走,却不知道洛歌转世前已经把心印给了我。”
神农氏觉得难以置信,问:“他要小十九的心印做什么?他一向傲气,想要可以自己修啊。”
青阳:“因为那个心印是我教的,我把师尊浮黎天尊的心印教了洛歌,七师兄不但嫉恨,而且贪婪。”
青阳看神农氏不说话,想到七师兄的事情始终要禀告师父的,索性揭破:“七师兄早已开始修习邪法,关在神农山时也没有中断修炼,此番为了增益修行,为祸人间,直到被我封印他才发现心印在我这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省了很多事,这场大难才得以扭转。”
神农氏又急又惊,忙问:“你把他封印在哪里?”
青阳肃然:“在昆仑山元始天尊的道场玉虚宫下千劫水中。”
神农氏呆住,他一直不忍心重罚璇琮,如今由青阳出手,把他封印在永不见天日之处,内心又惊又痛:“璇琮自小聪慧,怎么会修邪法,说起来还是我疏忽了,对他管教不严,反而害了他啊!”
青阳看师父悲伤的样子,缓了一缓,劝道:“七师兄一向敬重师父,师父自然信任七师兄,师父对我们师兄弟宽厚爱护,自洛歌后师父再没有收徒,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了结,师父一身医术还需要传播出去,为人间造福啊。”
神农氏心中五味杂陈。
窗外,清晨的鸟鸣声阵阵传来,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
黑夜已经过去,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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