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很老很老的夏天。
《许你流年暖》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夏天。
那时的宋安阳还干净温柔,斯文懂事。
那时的顾凉之还单纯良善,笑得如春花灿烂。
宋安阳来到上阳村的那天,轰动了小村庄。听说他们一家是来偏僻乡村考察的,会在小村庄住上一个星期。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住,便是一生了。
听说,宋安阳的爸爸是因公殉职的。山体塌方时,那一个西装革履来到这里的男人,为救一位村民,丧了命。
宋爸爸下葬的那天,彼时年方七岁的宋安阳蹲在顾凉之家门口的香樟树下,小小的肩头颤动,长睫毛在阳光下闪烁泪光。
“宋安阳,你别哭,以后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了。”彼时的小姑娘心存善念,如是对正在啜泣的少年说道。
六岁的顾凉之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温暖人心,远山眉山水写意。
小少年仰起头,白衬衫的胸前已被泪水打湿,目光中星河摇曳。
然后的然后,他们之间的故事,漫漫长,纠缠了一生。
2、宋安阳,什么叫我们两个真般配啊。
《许你流年暖》宋安阳来家里玩的时候,顾凉之总开心得不行。
他们在香樟树下笑闹着,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笑颜,让人不忍去伤害。
那时的顾爸爸顾妈妈站在旁侧,问了顾凉之这样一个问题:阿凉,你长大后可是想要嫁给安阳啊?
小姑娘抬起因玩闹而弄脏了的小脸,痴痴地答了句:好呀。
顾爸爸顾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相视道:别说,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顾凉之停了手中的动作,眨巴着大眼睛问了宋安阳如是一个问题:宋安阳,什么叫我们两个挺般配啊?
七岁的宋安阳略作思索,是这样答她的:大概就是说,我们长大以后还能像现在一样玩得好吧。
哦,六七岁的小小少年啊,还不知情爱之事为何呢。
然后的然后,顾凉之在六岁这年结识的小少年,成了她如影随形的陪伴,然后,成了个习惯,舍去不得。
十岁那年,宋安阳带顾凉之寻得一处基地。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阳光灿烂得晃眼,满目的狗尾草在风中摇晃,那画面,像极了他们张扬而自在的童年生活。
彼时八岁半的顾凉之在草丛中跑得极是欢快,展颜的样子令宋安阳一辈子都舍不得忘掉。
只是忽而传来的哭泣声却令那立于不远处的小小少年立时慌了手脚。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溢出两行泪水来,小小的膝盖破了皮,渗出丝丝血渍。
小少年皱眉,摸摸女孩的头发,只道了句:真是活该。
只是,言语间却是小心替她处理着伤口。
天边的红霞映满天时,小小的少年的背上,有一面容清秀的姑娘,笑得如春花灿烂,趴在少年耳边说了句:宋安阳,你真好。
少年不自觉扬起唇角,心底里有什么别样的情感在发着酵。
归家的路途漫漫,只是因着有了你,才不觉孤单。
3、我最怕失去的,是你啊。
《许你流年暖》十六岁以前,顾凉之从未想过,她所拥有的,有一天,也会如轻烟,一吹即散。任她如何费尽心力,也抓不住,握不紧。
而十六岁生日这天,顾凉之失去的,是她生命中所有的美好,是她视之如珍宝的东西。
骑车去小镇只为给自己买一份生日蛋糕的爸爸妈妈在崎岖的山路上出了事故。
从此,顾凉之成了一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为人唾弃。
小山村便是如此的,开化不足,流言总杀人于无形。
父母下葬的那一天,顾凉之没有去。一如儿时的宋安阳,顾凉之坐在小山冈上,身旁的狗尾草随风摇曳着。
女孩孤单的背影落寞得令人心疼,却倔强得不肯低头。
“阿凉,没事,我在。”白衬衫的少年已是眉目如画,轻轻将那不肯向这世界认输的倔强姑娘拥入怀中,温言。
顾凉之闻声微微动了动,抬头望向面前的少年,目光茫然,声线颤抖:没事…?那你说,我还有什么?
那么爱她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她曾预备做个孝顺的子女,一辈子照顾着他们啊。
“你还有外婆,还有我。”宋安阳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谁说不是呢?顾凉之想要一辈子守护的,是家人;而宋安阳想要一辈子守护的,却恰恰是那个叫顾凉之的姑娘啊。这事,自年少时起,他便已认定。
“宋安阳,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懂什么?”顾凉之说这话时,表情淡漠得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哭着笑的模样令宋安阳心上抽得生疼。他从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可以如此疏离。
这是第一次,顾凉之离去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消失时,他却没有勇气跟上去。
蓝天之下荒草之中的少年喃喃开口:我怎么会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失去至亲的痛?可你知道吗,我最害怕失去的,莫过于一个你啊。
年少时的欢喜,总是用尽全力,可能够守住的,往往寥寥。
盛夏的阳光灼热,却是如何也温暖不了一颗冰凉的心。
彼时的顾凉之却是未想过什么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笑的大道理的。
她所想的,是如何报复。
她要将这世界对她的不公与伤害,都悉数奉还。
4、有宋安阳的地方,就是顾凉之的家。
《许你流年暖》晚饭的时候,顾凉之没有去吃,外婆坐在饭桌旁,任由木桌上的饭菜变凉。她们失去的,都是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啊。
小山村里的夏天,日有蝉鸣夜有蛙叫,星河灿烂。
顾凉之坐在阁楼的木板上,良久,她听见外婆收拾碗筷的声音。
然后,是静得可怕的黑夜。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起得早,睡得也早,日日只计较着每夜开灯会浪费了多少电。
天上的星光点点,顾凉之仰头看得脖子酸痛,而后就那样依靠在木栏上睡去。
她自是未看见,门前的香樟树下,有一身形单薄的少年啊,也那样仰着头,却是看着她,像是在看这世间,最令人珍贵之物。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落进顾凉之的眼里。
那阳光里,站了个含笑温眼看她的少年。宋安阳将手中的白粥递给她,声音哑涩:阿凉,吃点东西吧。
顾凉之微愣,目光森冷,终是接过那少年手里的汤粥,喝了一大口,便下了楼。
“外婆,我去上课了。”曾经眉目含笑的姑娘啊,仿佛一日之间,被埋葬深海。日后再忆及,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曾是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也曾无比良善,得岁月优待。只是啊,如今,那个良善的她啊,只得道一句:后会无期。
宋安阳追她到院子,牵住她的手,温声道:阿凉,等会儿,坐下。
顾凉之拿眼看他,在看见那如星河灿烂的双眸时,终是不忍伤害,依言在木椅上坐下。
少年自房中出来时,手中多了两样物件,一把梳子,一个发圈。
宋安阳站在顾凉之身后,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而后一点一点梳理着,动作轻柔得仿佛害怕损坏珍宝。
树影斑驳下站着的少年眉眼温柔,坐着的姑娘目光凉淡如秋水。
她却是未敢再妄自确信,这世间温暖,她所取的,是否都会是她的了。
许多年以后,顾凉之都记得宋安阳问她的这样一句话:阿凉,你本性善良,何必为难自己去做个恶人呢?
顾凉之逼自己做了个不讨喜之人,从此,目光森冷,出言淡漠,性情高傲,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不祥不幸之人。
一如往日,天边的红霞映满天。上阳村的青石小巷中,有一眉目清秀的姑娘,在烟云雾缭中,目光冷淡,直直地盯着自己面前穿着打扮怪异的男子,良久,姑娘将脸凑上那男子面前,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她说: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是啊,这世上,她还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呢?
被扎起的马尾在晚风中轻舞着,那姑娘身后忽而有一穿绿色衬衣的少年出现,将那满眼狂妄自弃的姑娘拉至身后,挥手给了那男子一记重拳,她听见他吼:滚,以后,离她远点。
每一个字,都是以她从未见过的盛怒口吻说出的。顾凉之自是知道,宋安阳此刻的表情大概是能杀人的了。
宋安阳回身时,顾凉之正看着他,唇边含笑,眼中星光闪烁,她开口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宋安阳,你那么激动,以什么身份?
少年未答,只是看着她,神色复杂。从来,他们之间,最不缺的,便是解释了。
顾凉之别开视线,恼怒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是个温暖闪光之人,从来都是。成绩优秀,容颜如清风明月,眉目吸睛。这少年,往往只须站在一角,那一角啊,便仿佛有了光,有了温暖,可慰人心。
“宋安阳,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子,弃子,你知道吗?你……”
少年伸手揉了揉姑娘的头发,将眼睛里盛满泪水的顾凉之拥入怀中。低头间,轻吻上她的额头,她听见他说:阿凉,别怕,以后,我都会守着你。有宋安阳的地方,就是顾凉之的家。
这话,宋安阳自儿时起至亡故,,记了一辈子,而顾凉之自此时起,亦是记了一辈子。纵然往后余生,风雪满途,可每每忆及这番话语,都够温暖她的难过阶段,好久好久。
5、与你无关的我,该是什么样子?
《许你流年暖》此后,宋安阳照旧日日来顾凉之家,同她一起去学校,一起归家,仿佛什么都未被改变。可他们都知道,一切早已不同。自那一日起,宋安阳的满眼温柔,都只给一个人,那人,名唤顾凉之;而自那日起,顾凉之仿佛都在弄丢一个人,那人,名唤宋安阳。
让顾凉之彻底对这世界失望的,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一阵轰轰烈烈的推波助澜,让她所拥有的最后的温暖消失的那一天。
顾凉之记得,这一日,春光灿烂,晨曦温柔,她听见宋安阳在楼下一如既往,叫喊她的名字。
下了楼,她看见少年的腰间有意无意地环着一只白皙的手,碎花裙在晨风中微扬。
宋安阳揉了揉顾凉之的头发,笑得温暖:阿凉,周小余手受伤了,我妈让我带她去药店看看。
周小余家和宋安阳家素来来往密切,用周妈妈的话来说,他们有教养的孩子,才应该一起玩乐。
眉目清冷的姑娘缓缓走到后座处,周小余扬起下巴,站起身走到顾凉之面前,方才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忽而变得狠厉起来,贴在她耳边,开口:以后,离宋安阳远点,你个骚货,配得上他吗?
顾凉之皱眉,伸手将要碰到的周小余的身体却在瞬间往后倒去。
反应敏捷的宋安阳拥住周小余的肩膀,他抬眼看向一脸不知事故的顾凉之,声音尽是担忧:阿凉,她受伤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担忧,却都是为了她啊。
“宋安阳,管好你的大小姐。”顾凉之说这话时,语气里尽是嘲讽。是吧,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她还能抱几分期待呢?
她时时想,她这不幸之人,若没了那个名叫宋安阳的少年的保护,她该如何呢?然而,很久以后,顾凉之才明白,这世界还真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道理。
顾凉之径自走过他们,只是,没有去学校,而是去了那个长满春花的小山冈,一直到夜色沉暮时才离去。
可那命运凉薄的姑娘啊,若是早知道这一日的记忆会让自己再一次跌入深渊,大概是会想要就那样在那春花灿烂的小山坡里啊,住个一生了,避了那疼痛入骨不留情面的伤害。
顾凉之抬头,满眼尽是星河璀璨,她想啊:也许,明天会是个晴天吧。
家门前的香樟树下,外婆在灯光下的木椅上坐着,满头尽是历经岁月沧桑留下的痕迹。
“外婆,你坐这干嘛呢,走,进去坐。”面对这世上她唯一有着血肉亲情之人,她终也无法冷言冷眼相待。
老人起身,仿佛隐忍沉重的感情,开口唤她的名字:阿凉……
“顾凉之回来了,顾凉之回来了。”
自房中传出来的声音声嘶力竭,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想将那名叫顾凉之的十六岁姑娘千刀万剐了。
“就是你个小贱货,把我家儿子带上了歪路。”
“就是,小骚货,还勾引我家男人。”
“呸,真不要脸,小小年纪不学好……”
劈头而来的谩骂声令顾凉之感到浑身冰凉麻木。她自是变得生硬冷漠,可却从未,真正祸害了谁啊。
顾凉之将外婆护在了身后,目光森冷,直直地盯着面前双目凶恶的人们。
“呦,还敢瞪人。”
可惜,未开化的小山村里,最讲不得的,便是道理了。这里,从来没有真相,所谓真相,从来由流言定论。
宋安阳匆忙赶到时,妇女们的推搡与撕扯已将顾凉之弄得狼狈不堪。十几岁的姑娘被当做瘟神般羞辱,每个人都似豺狼虎豹。
少年将那未辩只言的姑娘拉入怀中,疯了似的护住,替她驱散着所有伤害。
暗夜中,斑驳的树影下,顾凉之看见的人,有一双恶意汹涌的眼睛,那眼睛,狠厉得令她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阿凉,阿凉,别怕……”宋安阳唤她的时候,声音里尽是担忧,可她却听不清了。
她将宋安阳推开,眼泪沾湿了睫毛,望着他的眼神里是无尽的绝望,她说:宋安阳,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彼此打扰了。
她这样的不祥不幸之人啊,留在他身边,大概也只会带给他灾祸吧。
他却还不知,与他无关的他,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顾凉之走的那日啊,晨曦微光中,只看得见满目的狗尾草。天边的星辰点点,而她认真告别了的人,也只有那世上她唯一的骨血亲人了。
外婆牵着她的手第三次对她说:阿凉,你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别回来了。
顾凉之终于点头,只答了一个字,她说:好。
然后的然后,听说,上阳村里,有一少年在满村满镇里寻一个姑娘,问他所寻之人为谁,他只答:凉薄之女,心爱之人。
6、所爱隔山海,山海尤可平。
《许你流年暖》是啊,他所寻的,确是他心爱之人啊,那是他愿跨过江泽山川,穷极一生去寻得之人。
十八岁那年,宋安阳成为偏居的小山村里第一个考上H市华庭大学的人。
大家都说他是个极有出息的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可那少年心中所想却非是如此,他只是想啊,也许在那里,他能遇见他的凉薄姑娘呢。
当然,这期盼,他自是落了空。他费尽周折,兜兜转转,却从未想过放弃。他说:我所爱啊,纵是隔着山海,我也要将那山平了,将那海填了,去寻得她。
大二那年,宋安阳得友人怂恿,在华庭大学成立了首个电台,隔着电流传出的男声很是温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人人都知道,这难得的完璧之人啊,早已心有牵挂。
因为,电台节目的结束语总是那一句:如果有人遇见一个叫顾凉之的姑娘啊,请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
然后,一日一日,电台里的节目内容换了一节又一节,可那句寻人之语啊,却从未换过,从未少了半个字。
所以啊,我的傻姑娘啊,全世界都听见了我的心思,你能听见吗?
7、余生,我以爱之名相伴,你还愿意吗?
《许你流年暖》兜兜转转又是一个蛙叫蝉鸣的夏天,三年的光景,该说是长呢还是短呢?
夜幕之时,上阳村口驶进一辆华丽的车辆,引得一路喧嚣。
车辆最终停在的,是一户人家门前的香樟树下。从车上下来的女子,踩着鲜红色的高跟鞋,身段玲珑,夜色下微微扬起的唇角,有说不尽的美好。
哦,是的了,听说近几个月国内有个爆红的年轻女星,年方十九,容颜清丽,气质清冷。那人,便唤作顾凉之了。
顾凉之见到外婆时,老人佝偻着背在清洗碗碟,听见她的叫唤时止了动作许久,抬头间已是满目浑浊的泪水。
门前的香樟树还在,天边的辰星依旧,可夏天却不再是那个夏天了。有些事,也该做个了结;有些人,也该给个交代。
顾凉之转身时,又见那个香樟树下的旧时少年。月色温柔,那少年的眉目却满是疼痛。他寻寻觅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啊,如今是真的回来了吗?既是如此,这一次,他是如何也要看顾着她,再不被弄丢了。
良久良久,顾凉之朝宋安阳温笑,满目的星河灿烂,像摇落一树的繁花,她先开了口:我,来这里工作,拍写真,这里,景色很美。
宋安阳收了收情绪,温言:既然回来了,你丢下的东西,就要回去吧。
容颜如画的姑娘挑挑眉,开口问他:什么?
他笑,眼里是同她一样的星河摇曳,忽而将她拉入怀中,答她:我啊。
所以啊,往后余生里,我以爱之名的相伴,你还愿意吗?他想许她的是余生,流年温暖,不再被伤害。
思虑良久的姑娘终也未多言,只是任他拥着,任记忆踏风而来,湿了脸,红了眼。
“汪、汪……”从车中跳下的拉布拉多犬在宋安阳的裤脚处激动地叫着。
顾凉之唇边牵出的笑如温暖春日,眸中似乎再寻不到那时的悲凉。她退出宋安阳的环抱,温言:阿暖,过来。
宋安阳脚下的拉布拉多犬闻声停了吠叫,转到了顾凉之身后。
阿暖啊阿暖,她唤它阿暖,意自温暖。
她去宠物店时,见它孤单一只瑟缩在角落里,便向店家要了它。
店家好心同她说道:姑娘,这狗不纯,是被弃在大街上送来的,你……
顾凉之道:就它吧。
她本就不是什么高贵之人,养只狗,不过图个陪伴,以致在黑夜里不那么孤单罢了。
8、我告诉过你,别再碰她。
《许你流年暖》第二日,上阳村的阳光灿烂,照在那着一袭绿色长裙的姑娘身上。摄像机里定格的顾凉之站在满目的狗尾草丛里,显得渺小。
宋安阳找到这里,站在几米外看着阳光下的顾凉之,晃了眼,掉进回忆的流年。
良久,宋安阳听见顾凉之唤他:宋安阳,宋安阳…
一如儿时。
反应过来的宋安阳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顾凉之,唇边还噙着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开口:阿凉?
“就这样吧,自然点。”是摄影师的声音。
照片里定格的他和她,像极了许诺会过一生,遍看细水长流的有情人。
宋安阳拉过顾凉之,将头偏在她耳边,低语:阿凉,你能回来,真好。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世间美景良多,你确是我心中的绝胜。
周小余主动来找顾凉之时,顾凉之刚收完工,拉开的罐装可乐冒出气泡来,她仰头喝了一大口。
“你不是该死了吗,回来干什么?”周小余说这话时,眼中有狠厉,有恐惧。她所恐惧的,不过是再无半分机会靠近那个她喜之成疾的人罢了。她极尽卑微的欢喜,他却连看一眼都不屑啊。
“我回来,让该受惩罚的人接受惩罚啊。”顾凉之直视周小余的目光,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刀锋。
“让你这样的人身败名裂,我可经验丰富啊,顾凉之。”她有时也在想啊,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宋安阳。可是,顾凉之回来了,她能如何呢?
拍摄的第六日,网络上漫天卷地袭来的都是关于顾凉之的种种黑料。
那些不堪入耳的所谓的另一面里,有十几岁时她所经历的疼痛,有初涉娱乐圈时的种种黑料,各类真真假假的照片,目的不过一个,要她身败名裂。
站在小木窗前的顾凉之看着树下安详坐着的外婆,开启关机许久的手机,拨下一串数字,话语冰凉:周小余,我们谈谈吧。
彼时的周小余身旁的是宋安阳,她抓着他,话语悲哀,问了他如是一个问题:肮脏的是她啊,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我告诉过你,别再碰她。”从始至终,他想护住之人,都只是一个顾凉之,那是他的阿凉,欲与之共白首的他的凉薄姑娘啊。
9、为守护一人,替她人,替自己还愿。
《许你流年暖》拍摄的第七日,上阳村下起了雨,是那种夏日里突如其来的暴雨,顾凉之约周小余见面,便是今日。
周小余来的时候,顾凉之蹲在一颗树下,小树林里的树梢还滴着水。
“顾凉之。”周小余叫她时,她并未顾及因蹲久了而麻木的腿脚和低血糖而引起的头晕,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便向后倒去。
一瞬间,顾凉之被一股拉力拉开,她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斜坡。
顾凉之反应过来时,看见的是倒在斜坡里被一棵树桩挡住下滑的周小余。
恐惧极致的姑娘颤抖着声音:周小余……救命啊…
她费尽气力走到周小余身旁时,才看清她的脑后是一滩污血。砍倒的树尖锐的树枝分叉就那样戳进周小余的后脑勺。
眼泪从顾凉之的眼眶里溢出,她说:周小余,,,你别怕,我……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可回应她的,只有雨后树林中的声声鸟鸣。
“就,就当我还你的吧…替我好好守护,宋安阳……”这便是周小余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了。
其实,谁又是真的可恨呢?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所执念,不愿放罢了。她若不是为了心中所爱,又怎会愿意做个恶人,让人夜夜记恨呢?
山下的警车一路鸣笛响起时是在下午三点,阳光透过树梢照进来,照在两个姑娘苍白的面容上。
顾凉之抱着周小余,眼泪已经流干,口中只喃喃三字:对不起……
宋安阳跑过去,唤她:阿凉,别怕,我在,我在。
死亡之于顾凉之是何其疼痛的字眼,宋安阳比任何人都清楚。
凉薄如是的姑娘啊,他多想替她承受了那一切的苦难疼痛啊。
周小余葬礼的那天,顾凉之仍旧没有去。明明才十九岁的姑娘,见证的死亡,却那么多。
顾凉之记得那个穿碎花长裙的姑娘求她唯一一愿:替我守护好宋安阳。
拍摄完成的那天,顾凉之和公司解了约,宣布退出娱乐圈。问她原因,她只道:为守护一个人,替她人,替自己还愿。
所以,余生漫漫长,我所有的欢喜,都只会关乎你。
所以,从此,我以爱之名伴你左右,只为你可得明媚春光,温暖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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