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人静,临睡时分,大家都有一个常规动作:关灯。
"嗒"一声,光影顿匿,如一次凌厉迅捷的出刀,一天的动和静就此割开。人生如戏,关灯就像转场,每个人都是自己舞台的灯光师。
这个转场的重点,自然是休息,可灯光甫灭,对一些人而言,“戏幕”才刚拉开:
有的人打开电脑,处理职场的未尽事项;有的人带上耳机,任思绪遨游于音乐;有的人拿起手机,用阅读浇灌睡意;有的人辗转反侧,靠时间抚平思绪。
我自然是属于这"一些人”里的。说夜晚关灯是临睡,可这个“临”,还且得等。夜太美,美得无法轻易抽离。
二
还在二人世界时,我曾对夫人开过玩笑:灯光(此处尤指房间的灯光,客厅大概总是没人的)是我们的第三名家人。可不是?白天上班,夜晚回到家,两个人刷剧、看书、打电动、聊天,就算是发呆,总是免不了灯光的。对了,有个重头剧目,叫“明天穿什么”,那也是夫人的独角戏,真真的耗电“盛宴”。
好的,折腾够了,有些睡意了,上床躺下吧,再刷会手机,大灯关下去,床头灯顶上来。甚至偶尔醒来,迎接我们的晨光不是阳光,是灯光。想想可能灯都看不下去,把我叫醒,关了它。
彼时的关灯,不是转场,是过场:黑暗的沉降,绵弱无力,本质上与开着灯并无二致。
三
如今,关灯对我俩,真的是个顿点。从不罢也罢的顿,到服服帖帖,再到自然而然。
每晚的故事通常是这样:九点,“啪嗒”,一片黑。此时,我不能旋即在漆黑中制造另一个光源,必须马上和衣躺下。身旁,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和一只小胳膊同时到来,我回抱着小家伙,轻拍着她的背,开始了三个人十五分钟的卧谈时间,聊跳绳进步的个数、聊最好的朋友和备选朋友(女儿原话,意指塑料姐妹花?)、聊她穿什么衣服迎接即将到来的弟弟、聊明天去学校带什么,甚至聊她也已熟稔的淘宝京东,这个话题总始于但不限于“我的快递到哪了”。我们聊得开阔、放松,但有两点原则:低声、守时。这大概是对黑暗的一种约定,对关灯的一份服从。
转场的常态,不是死寂,也不是狂欢,是有序的,安静的。
四
如果说关灯是现代人作息的顿点,那么对古人而言,大概就是日落了。只是夜本来就长,又那么清寂,即使是古人,也不会全体都选择日落而眠。古时掌灯的成本不低,贫富分化严重,所以寒门的凿壁借光,豪门的饕餮夜宴一直共存且不鲜见。但纵使如此,也只能代表社会的小部分人。作息有时,是那时社会的绝对主流。
我有时想,古时的普罗大众,睡早起早是常态,大家因客观所限,都没得选。在那个年代,有人能想着去挣脱夜的枯燥,某种程度上是很有精神追求的,有人能时时去享受夜的美好,大概都是业有大成的。现今完全不同,霓虹、舞台、酒吧负责闪烁和躁动,书桌、床头和壁灯营造安静和沉淀,灯不仅在照亮,并且会诉说,夜晚的含义被无限地丰富。
我无意就古今较一高低,这件事没有统一标准,古人有夜夜笙歌者,今人亦可日落而息,只是觉得,生活节奏各有所好,固然可以一以贯之,但适时切换也不错,相较下,我们无疑是更幸运的:今日的情状古人甚至无从可想,古时的优点我们可以择优而承。
三十来岁的我,经常听到身边朋友说,酒喝不下了,路走不动了,夜熬不起了,种种,之前的各种生猛都在慢慢退遁。细想这些事,我心里总不觉会触到房间里那盏按时熄灭的灯。
灯,人齐了,按时关;人不齐,就留着。关或不关,都是个“情”字,能先想再做,总比漠然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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