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文/果果宝儿

图/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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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照例将卫生区域做了一遍，准备将洗好的空桶和拖把拿到保洁室。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几名穿制服的女子走近，“你过来一下。”其中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主管说，虽已被口罩遮盖住了大半的脸庞，亦能听出不悦的味道。

她进了女洗手间。

对方指着台面，“这里擦了吗？”

“擦了。”她身材适中，脸圆额平，骨架大而肤色显白，稍有些淡淡的老年斑。“这叫做卫生？”声音盖过了后者的解释，“你过来给我看清楚。”单凤眼扫向她，两人站立的距离又隔远了一些。

“我确是擦洗了几遍。”她小声说着，又将桶里的抹布和清洁用具取出。

女人在旁瞅了几分钟后继续用着清冷的语气说，“做事认真点，知道今天领导要来还不勤快点。”走道上的咚咚声渐渐地淡去。

丽平是替生病的好姐妹梅兰来代班，这座新大楼外观大气，楼宇古朴肃然，整个装璜的格调以简灰为主调，米色沾点淡条纹的地砖在灯光的烘托下透着光泽。虽说这里较她环卫区域的工作量少，但她还是倾向于街面上的自在。

替班半月后，她回到了这个熟悉的路段。

嘈杂隐在昏沉的天色里，那还未展露曙光的晨，依旧被一层浓厚的雾气给遮盖着，相约起哄的鸡鸭鸣声渗合着加入喧哗之中。

丽平从很多年以前习惯了在等待里见之昏暗到渐明的过程，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空绽开了笑颜，恢复了白昼的光彩，内街上一条长而略窄的水泥路上只见来往的人流穿梭着走前走近，或蹲或站着挑选可心的物品。

商贩的喇叭此起彼伏地响着那千篇一律的台词，买与卖者各自呈着应有的状态进入了角色。到了午后，人散去，留滞在街面上的垃圾倒是随处可见。

她穿着稍显宽松的环卫服，戴一顶褪色了的黄草帽，正挥动着扫把一下一下地扫着。尘土飞扬，在阳光中漫起绕着打圈。

冬日的气温在劳作里亦也生出了潮热，她将草帽取下，坐在就近商铺门口的塑料椅上，从桌上拿起保温瓶喝上几大口。

一个年约三、四岁的男孩坐在被儿歌包围的摇摇木马里，他将胖嘟嘟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按住红色的按钮，在听到与儿歌不同的声乐后，小娃儿开心地拍打着双手。

老人说着小孙子的趣事和儿女的家常。

“这才是家的味道啊。”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也跟着笑了。

欢唱的儿歌停了，摇摇车上的男孩唤着奶奶，老人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一盒纯奶。

她仿佛看见他们的影子。

“19年了，已经过去19年了。”她对自己说。

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喜宴的返程途中，遭遇轮船沉没。她还记得临行的前夜，丈夫笑着说，吃她做的芋饺，一辈子也吃不腻。10岁的儿子说会替她看好爸爸，不让他多喝酒。她笑着目送他们离开。返程前儿子问，“妈妈，想不想我们？”还没等她回，电话兀然地断了。

“怎么就没了呢？”噩耗突至，似在梦中。多年以后，留有爱人生前股份的公司也因他的离去转手他人。

“你呀有福不懂享，还做啥子？”老人知道她的家底。

她的日常多半都在这条内街，路人、商家和住户都成了她眼里的街景。

一天早上，内街的三岔路口有人被电瓶车撞了，车主跑了，女人侧身用手关节支在地面接连哀叫着想爬起来。

“没事吧？”她瞧见后，急匆匆地走到女人的旁边。

“咦？你。”女人将手捂着磕破的额头，有些尴尬。

世界很小，这个女人是她代班时的女主管，本想保持管理人的威严，怎奈，疼痛加之一拐一拐的样子实是装不了另一种模样。

她将女人扶到石凳上，又在街边的小药店买了酒精、棉签和纱布，“伤口要消毒，这个给你。”

“谢谢。”女人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言了那两字。

她笑着摆摆手，“遇到了就是缘份。”

日落黄昏，寒潮又起，她赶往回家的路上，虽说少了他们的地方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但执笔写尽心意的满足还是让她对日子有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