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日子

普普通通的日子最能捕捉时光的流逝，当郑乾在一个闷热的下午，浑身湿漉漉地，听者外面慌乱的雨声，他把手头的工作一放，杯子里的茶只剩了残渣，音乐不知道播到哪一首，大约是Taylor Swift的某一首，他从窗口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是突然间发现房间里已经如此昏暗，这才是下午呢，显示屏的光很刺眼，太阳没有了，雨也下了，风若有似无，天气没有一点凉爽，反而更加潮湿，是能挤出水来的，郑乾身上一茬一茬的汗水，黏糊糊地挂在皮肤上，他能感觉到热气，不知道来自哪里，总之是轰隆隆地，就像外面匆匆地汽车，橡胶的车轮与水泥地挤压挣扎地吼声，轰隆隆地，一阵阵的，这天气太热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郑乾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周五，一周过去了，留下了一身的黏糊糊，时光是被黏糊糊的汗水黏住了，所以郑乾才发现，时间匆匆的脚步。

这样计算下来，他也已经在家呆了五天了，足足五天。当然，不能说他的时间就虚度了，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完成了三件私活，还答复了一个客户的意见，打卡了意大利语，他已经从青铜到了白银级别，学会了基本的打招呼、点餐、买东西的表达，这么细细算下来，也就不能算虚度了。但是，人总是不满足的吧，郑乾也觉得空空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忙一些，再忙一些，也许这样就能赚更多的钱，他的这些工作量太轻松了，而且没有约束，放松下就像歇了一口气，劲头也就不足了，当然这些忧虑都是容忍自扰吧。

他是把自己局限在一个空间里了，从办公室，到一个百十平的房子，他极少出门，出门必须有坚定的理由，包括打水，水是不能不喝的，包括取快递，他的订单总也终止不了，货物总是在匆匆的路上，从四面赶过来，好像一旦不买点什么，心里就空落落的，他的心太空了，只能用这些路上的货物的断断续续的希望来填满，于是他的订单就终止不了，他又犯了买东西的老毛病，就像上瘾一样，只是形式不一样罢了。他想着，其实任何形式的上瘾原因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空虚罢了，总要有一种东西去填满他，否则人就轻飘飘的，让人惶恐。

大部分时间里，郑乾依旧是独处的。起初，他还希望着朋友再来叫他，去他的公司坐坐，这样他就有理由离开了，出去走走，换换空气，但是朋友也只是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郑乾答复了，就没有下文了。剩下的就是，等，等他的儿子回来，他还能在老婆的怒目而视中，打上几局篮球，球框是挂在门上的，球是泡沫的，打到地上没有声音，他们在狭窄的过道里，想象自己是NBA巨星，坐着虚晃、胯下和摇摆的动作，远投三分、上篮，扣篮，打的火热，球框晃浪晃浪响，浑身都是潮乎乎的。打球的时间很短，他还有作业要赶，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郑乾又郁郁地离开，躲到隔壁次卧的黑暗里，不停地刷手机，或者买点东西，他刷手机停不下来，也总能找到买东西的理由，这也是用来填补虚无而黑暗的。

此外的日子就更无聊了，可是睡觉又睡不着，天太热了，他总在凌晨醒来，学意大利语、手冲咖啡、切一块厚厚的普洱茶饼，够一天喝的，然后就是重复的动作，重复的事情，他又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了，Taylor Swift已经唱完了，接下来是一个不知名的男歌手，还是英文的，外面的雨有气无力的下，依然潮乎乎的、黏糊糊的，这是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