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称:”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只是随着气候的无常,节奏的加快,节气也没有那么准时守诺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所以一早起来,我说:大雪无雪落,天空以太阳款待我……
一日之计在于晨,给自己一个明亮的暗示,渐次有序铺陈一天的生活。
读买了很久未读的书,每读庆山的书,都会深深沉溺,那样清醒的内观自省,一字一句如从心出,我却没有她那样狠法,拿着刀子解剖别人,切割自己,冷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刀刀剔肉见骨。一个人敢于做出种种叛逆与惊人之举,不是出于完全的无知,便是因为有恃无恐,恃于才华、力量、爱……读她某些文字,即使炎夏,亦能感觉到刀锋的丝丝冰凉。
人有时需要清醒,有时不需要太清醒,太清醒的人,无法坚持凡俗的一生。所以我控制自己接近她的频次与深度。
选一首大雪的诗,选来选去,并不满意,最后勉强抄录陆游的一首《大雪》来应景。又自己胡乱写了几句,聊补遗憾。
才饮桃花酒,便着桃花色。
不曉天日冷,怎知情腸熱。
人生路正远,谁非独行客。
天末忆芳景,流水安可遏。
長存万里心,谨惜當下樂。
在随手翻到的一本书里,看到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大雪之后,右军欣然命笔对友人说:“快雪时晴,佳。想安善。”寥寥数字,那些一千多年前的一场雪定格在书圣的信札里,让我们今天还能历历如见。
由此想起前天《世说新语》中读到他儿子王徽之那则著名的《雪夜访戴》: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读古文多了,觉得翻译成白话索然无味,意境全失。一夜行舟,只为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这是怎样的任性怎样的奢侈啊。
事过境迁,逐渐发现历史上那些宏大的事件,那些乱纷纷你方唱罢他登场的热闹,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确凿考证出来你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多少代嫡系子孙,你也还得一口一口吃饭。真正动人的,倒是更为个人化的东西,那些得以流传的古人生活中的小确幸,如陈年佳酿,历久弥醇,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现代人书法写不过古人,未必是技术问题,只是没有了那样闲适散淡的心境与潇洒放达的生活。
于是又想起木心的《从前慢》了,还有他那首只有一句的诗《我》: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木心临终的时候,意识清醒时,喃喃念着的也是这一句: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他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疼的人啊!每次读到这一句,都忍不住泪落如雨。
大雪无雪,木心的大雪却在我心里落了一层又一层。
那么多那么多汹涌的悲伤啊,他绝口不提,只说世事皆可原谅。他是:雪光绝胜水银银,未觉仙家隔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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