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妻成亲多年,一直十分恩爱,不知为何,我竟会做这样的梦!可怕的是,从那之后,我每每入眠都会做同样的梦!
壹刘文轩最近总是做梦,接连好几日都梦见同样的事。
每每夜半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窗外,天还未亮,刘文轩下床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才渐渐镇定下来。
正值初春,窗外吹进来风,带着丝丝沁人的凉意,只穿着里衣的他被这风一吹,冷的一哆嗦,再没了睡意。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娘子,百思不得其解,怎会做这样的梦?
刘文轩呆坐在桌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城郊的寺庙一趟。
前些日子,他听人说那里来了一位游方和尚,很是有几分本事,想来应该是会解梦的。
天刚蒙蒙亮,这时辰,镇上的人家大都还未起,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
刘文轩提着灯笼,沿着青石路往城郊去,路过一片小树林时,正好起了风,手里的灯笼随着树木枝叶一同摇曳摆动着,那些隐隐绰绰的影子莫名叫人心慌。
刘文轩快步疾行,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寺外。
门口的引客僧见他一脸焦急,问了他来由后,直径带他到了寺后的一间禅房处。
刘文轩见那禅房门紧闭,正要上前扣门。
只听,吱呀一声。
贰
禅房里门开了,刘文轩看着面前的和尚,一时有些疑愣,那位据说有大本领的和尚就是眼前这人?这······怎如此年轻?
贫僧法号妙空,请问施主,来为何事?
妙空见他文质彬彬、衣着整洁,却面带颓色,双目更是无甚神彩,想必是有事。
刘文轩纠结踌躇了好一会,半晌才看着妙空开了口。
大师有礼,实不相瞒,近日来,我日日都做同一个梦,梦境实在是荒诞不堪,小生十分烦恼,听说您是有本事的人,烦请解惑一二。
那梦已接连多日,刘文轩夜不能寐,憋闷已久,如今已身在寺庙中,正好可以在妙空这里倾述一番。
妙空见他神情苦闷又带着几分焦虑,便让刘文轩细细说来。
几日前,我如往常一般在家看书,后来有些困了,便在榻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的就做起了梦。
梦里,我,我亲手杀了我娘子。
刘文轩情绪激动,双手捂住脸,泪水缓缓从指缝间滑出。
我与我妻成亲多年,一直十分恩爱,不知为何,我竟会做这样的梦!可怕的是,从那之后,我每每入眠都会做同样的梦!
坐在蒲团上的妙空低垂着眼,手里缓慢的转着念珠,心里有了一份猜测。
可单凭刘文轩说的这些,他也不能妄下定论,只斟酌着与他道,你这梦,确实荒唐,你既与你家娘子十分恩爱,又怎会做出梦中之事?恐是你平日读书太过专注过于劳累了,还是不要太执念梦中之事,回家后抄抄佛经吧,能静静心。
刘文轩想着,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劳心,累着了?
自七年前考中秀才,再后来两次下场均未中榜,心中难免有些抑郁。
罢了,今年就考最后一次。若再不中,秀才就秀才吧,办个私塾也是个营生,多少能让娘子少点操劳。
自从娘子嫁给他那日起,从此佳人在侧,红袖添香,银钱俗事一概不让自己费心,只说让他一心读书。
娘子如此情深意重,可如今,自己竟做起了这样的梦,实在是该死。
叁
妙空看着刘文轩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
将近午时,刘文轩回到刘家,他的娘子李素素见他推门进来,忙放下手里的绣活一脸担忧的迎上去。
刘文轩见娘子一举一动鲜活娇俏,心头微安。
温柔的拉过她的手,帮她把鬓边的青丝敷在耳后。
刘文轩想着,也许就如妙空师傅所言,是自己备考压力大才会过与疲惫,产生梦魇。
本就是虚无之事,他怎会做出梦中那般泯没人性、畜生不如的行径。
院墙处,树后的妙空把屋内情景尽收眼底。
午时饭点,刘文轩一直呆在书房未到前厅用饭, 书桌上都是抄写好的经文。
此时,书房门被推开了。
正在打盹的刘文轩听见声音,迷瞪瞪的睁开眼,正巧看见凑近的人脸,瞬时,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十分惊慌。
李素素提着食盒忙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刘文轩不敢看她的脸,支支吾吾打着马虎眼。
他方才,方才又做了那梦,噩梦!
他的眼睛扫过桌上的佛经,勉强稳住心神,慌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快速的用完饭后,刘文轩借口要读书,催促着李素素离开书房。
待她转身往外走时,刘文轩才长嘘了一口气,自己竟然在抄佛经时睡过去了。
方才的梦同前几日不同,之前做梦,每当娘子被自己杀死,自己便会惊醒,可这次,这次的梦,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娘子竟然睁着眼盯着自己。
刘文轩打了个冷颤,赶忙又抄起佛经来。
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李素素,嘴里念叨着:都是假的,假的,是梦而已,是梦,不是真的,自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对,是假的,假的。
肆
刘文轩又入梦了。
灯下,素素一袭红衣,正面带娇羞的朝自己走来,转眼,殷红的血从她眼角流出来,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靠近。
刘文轩急着想从梦中醒来,却又想弄个明白。
素素,你这是怎么了?素素!你别吓我。
他被李素素逼的一步步后退,跌撞到身后的花架上,花盆掉在地上,碎片四溅,一地狼藉。
已经近在咫尺的李素素眼里流出血泪,幽幽道,相公,你为何要杀我。
不,不!素素,我没有杀你,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挣扎着醒来的刘文轩,盯着头顶的床幔,大口大口的喘气,侧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娘子只觉的无比恐惧。
刘文轩整日的躲在书房,不敢睡觉,眼睛熬的通红,身体也日渐消瘦。
他不停的在抄写佛经,想寻求心安。
桌上摇曳的烛光让刘文轩昏昏欲睡,少顷,他手里握着的笔跌落在桌上,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相公,为何?
梦里,刘文轩手中的尖刀刺进了素素的心房,心口的血霎时浸透了她的衣衫,她瞪大眼睛无措的看着他。
是啊,为何?为何我会杀死素素?
刘文轩无力的跪跌在素素的尸身旁抱头痛哭,悲恸欲绝。
这时,梦境突变,素素的尸身已经不见,刘文轩也已不在房中。
花园处的亭子里,刘文轩看见素素和另一位姑娘。
只听那姑娘道,只要你没了,刘文轩便能娶我了。
娶你?我与相公恩爱多年,情深意重,岂是你能肖想。
快莫说笑了,恩爱?在这泼天的权势富贵面前,恩爱一文不值。没想到夫人活到这般年纪竟还这样天真。
那姑娘满身珠翠,拿着手帕拭去眼角笑出的泪。
素素愤慨不已,相公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自己也是堂堂的探花夫人,竟然要受相府这般折辱。
探花府里还挂着那日相公中探花时的红布,喜气洋洋,素素却觉着有些扎眼。
刘文轩想上前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同她说话。
这时,他看见另外一个自己,一身华服醉醺醺的回来。
素素流着泪,情绪激动,不过三两句,两人吵起来了。
那个自己沉默着,面色阴沉,脑子里全是这几日相爷对自己的几番恩威并施。
是要扶摇直上九万里,还是低落尘埃贱如泥,端看他如何选。
目光所及,果篮里的刀如钉子般扎入他的眼里。
不!刘文轩用干哑的喉咙激动的吼着,他看见那个自己手握尖刀瞬间刺进了素素的心房。
殷红的血模糊了他的眼,他杀了他的妻!杀了他的妻!哈哈哈,疯魔一般,似笑若哭。
十余年恩爱,竟被自己亲手毁去。
原来,他真的杀了他的妻。
素素!刘文轩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哭喊着,那声音里全是痛苦和悔恨
伍
清醒点,刘文轩!那都不是真的!
妙空来时,书房里,趴在桌上的刘文轩眼看就要没了气息。
他赶紧拿出怀里的香让管家点上,又把事先准备好的银针在桌上摊开,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有条不紊的把针扎在刘文轩身上几处关键穴位。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妙空见趴在桌上的刘文轩缓缓睁开了眼,这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醒了。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刘文轩出寺不久,妙空决定跟去刘家看看,他一路远远的跟着刘文轩到了刘家,并没有上门拜访,而是直接翻墙进了院子,他看见刘文轩走到一处院子里,推开房门,盯着某处自然自语的说着什么,动作神态皆十分温柔。
因隔的远,刘文轩究竟说了什么,妙空也没有听到,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也说不上来。
妙空心头疑惑,决定再在刘家看看。
过了没多久,就到午时了,那刘家的丫鬟去书房给刘文轩送饭菜,妙空瞧见刘文轩被那丫鬟吓的脸色发白,嘴里却叫小丫鬟为娘子。
这可真是奇了。
妙空想了想,翻身出了刘家院墙,走到刘家正门,说要拜见刘夫人。
出来招呼妙空的是刘家的管家刘四,他打量这面前的和尚,有些迟疑道,我家夫人已经过世,家中只有老爷刘文轩。
妙空很是诧异,怎会如此?
为了弄清楚缘由,妙空将刘文轩在寺庙同自己讲的话告知刘四。
刘四听后,叹了口气,心想妙空是高僧,说不定能有办法医治老爷,于是缓缓道出了缘由。
陆
一年前,刘文轩考中进士,被皇上钦点为探花,一时风光无限。
相公中了探花,身为的妻子李素素自是高兴的,十多年苦读,总算是有了好结果。
只是,这也正是悲剧的开始。
宰相小姐不知怎的看上了刘文轩这个探花郎,一心想嫁给他,一时间,坊间出现了不少闲言碎语,李素素自然也知道这事。
那日,刘文轩夫妻因这事在房中争吵起来,刘文轩初入官场,本就艰难,回家又见娘子吵闹,一时烦闷,推开李素素想要出去透透气,这才刚往外走了几步,他忽的停了下来,怎么突然安静了?刚才还哭泣不止的娘子怎么突然没了声音?
刘文轩疑惑的回头,却看见李素素满是鲜血的靠在桌边,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插在她胸口,她艰难的喘息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刀要了李素素的命,也让刘文轩生了心病。
李素素死后,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是幻想着李素素还在自己身边,有时还会把丫鬟认错成李素素。
来看诊的大夫都说刘文轩得的是癔症,寻常汤药治不好的,要慢慢调养,且不能再受刺激。
这般情况,管家刘四只好陈情给官衙说明缘由,带着刘文轩搬到了这个镇上。
妙空心下唏嘘,原来如此。
刘文轩对李素素的死一直放不下,长时间郁结于心,日积月累,才会出现如今频繁的梦魇和幻觉。
从刘家出来后,妙空一直想着医治刘文轩的方法。
可巧,今日点檀香准备打坐时,忽地想起之前在书中看过的有关梦魇的医治方法,关键就在于这香。
以特制上品药香配合施针即可治疗其症状。
这药香本是难寻之物,不过,巧了,妙空手里正好就有那香。
柒
妙空赶到刘家,和管家刘四说了医治的方法,刘四觉得事不宜迟,赶紧拉着妙空一同往书房去。
刘文轩在书房已经两日了,妙空一进去看见趴在桌上的人,心道不好。
他的症状像把自己困在了梦里,脉搏也越来越弱。
时间紧迫,妙空当机立断让刘四点上香,自己给刘文轩施针。
原本在梦中受到刺激的刘文轩,已经渐渐没了生念,幸得妙空下针及时,这才救醒了他。
刘文轩看着眼前的妙空和管家刘四,眼里带着些茫然。
自己刚才是在做梦?素素死了?刘文轩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或是梦境,只能用不确定的语气问着面前的俩人。
管家刘四回了他的话,说完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面上的眼泪。
刘文轩沉默不语,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妙空和管家刘四也深知刘文轩的悲伤,两人默默走到书房外守着。
房内的刘文轩,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那日,自己失手害死的娘子,还有梦里有关她的一切。
原来,娘子早就不在自己身边了,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刘文轩缓缓合上眼睛,眼角的泪滑落在衣领处,晕成了一片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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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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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三
思绪经常飘向外太空的假高冷小透明作者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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