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波斯特拉朝圣之路的起点：法国勒皮小城。
法国中部山城勒皮的青年旅社。由于认床的作用，我在四点钟醒来，便无法再入睡。那甜而微苦的气息，在纯粹的黑暗中仍然浮动，应该来自之前房客在开始远足前涂抹在脚板上的神秘药膏。旁边的架子床上，合卧的那对青年男女，像两只小耗子一样窸窣。六点，他们背着行囊出发了，我也起来前往大教堂。
法国中部山城勒皮。市中心的巉岩之上，分立着圣母像、圣母大教堂和圣米歇尔教堂，有如三足鼎立，气势非凡。
屹立危岩的圣米歇尔教堂。
勒皮圣母大教堂。
勒皮位于法国中央高原上的奥弗涅地区。作为中世纪以来西方世界圣雅各朝圣之路的传统起点之一，它高傲地自封为“欧洲孔波斯特拉之都”，只能令作为终点的西班牙孔波斯特拉城无言以对。对我此行而言，之所以选择勒皮作为起点，主要就是因为此处强烈的仪式感：每天早上七点，大教堂将准时为朝圣者举办祈福弥撒。随着谷歌地图的指引，我独自在橘黄路灯照亮的小广场和街巷间，迂回向上，到了大教堂的南侧。教堂高居数十级阶梯之上，穿过虚掩的侧廊小门，欣然听到了人声。推开正殿的门，一片辉煌的灯火，如暖流般满溢而出。一位身着法衣的年轻神父正在布道，下面已坐了大约三四十人；沿着墙壁，地上堆着各色的背包和手杖。
去往朝圣弥撒时，夜色还笼罩着城市。
神父充满磁性的柔和声音，借着麦克风，在教堂中微微震颤，发音清晰得可以录下来直接作为学习法语的听力教材。其内容大约是鼓励大家勇敢追随上帝，克服朝圣路途上的险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将朝圣概括为“一场令人不适的战斗”（un combat inconfortable）。此时，助祭的修女引领大家高唱圣歌，清亮澄澈的声音，一扫“战斗”可能引起的恐惧。欧洲大教堂建造设计之时，多会充分考虑音响效果，以便传播颂扬上帝荣光的天籁之音。遇上好的司铎或领唱，给人的震撼绝不亚于歌剧院内的表演。本次听众中不少人，词调都准确得很，必是弥撒的常客。我只得跟着滥竽充数。
发放完圣餐，神父把朝圣者们召唤到圣雅各的塑像下面，装作困惑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温度的下降，朝圣的人数也下降了。”确实如此。夏季每日至少上百人的队伍，秋天最多只剩二三十了。神父请来自五湖四海的朝圣者们做了简单自我介绍，并发放朝圣纪念品，诸如护身符、念珠、圣母指环和福音书之类，随后，一声“走吧”，专为朝圣者而开的教堂大门自地面翻开，如同徐徐升起的诺亚方舟。淡蓝色的晨曦中，楼梯连接着一条大道，向西直指数千里外的圣地。十世纪时，勒皮的主教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率领着近百名随从，一路披荆斩棘，成为孔波斯特拉圣殿的第一名外国朝圣者。门开启的时间有限。在殿后的小卖部请一本朝圣的通行证，我无暇细细参观教堂内部的装饰，只能向来历扑朔的黑圣母行一注目礼，便匆忙穿门而出了。
神父为朝圣者们祝福。
教堂的大门在晨光中向朝圣者打开。
走出大门，准备出发。
神父发放的朝圣用品及朝圣通行证。
由于不打算立马出发，今天的时间很宽裕，可以先在勒皮闲逛一番。法国中部有不少古色古香的山城。但凡当年曾因某种商品的贸易而富裕，老城中满街的豪门府邸，多采用厚重结实的石材，经得起几个世纪的风雨侵蚀；相对偏远的地理位置，又使它们未尝深受政治革命和工业现代化的破坏。曾以蕾丝著称的勒皮，正是如此。鹅卵石铺砌的坡道两侧，窗户大小不一，上下参差的笨重建筑，大多建于中世纪末期；整整齐齐的十字形石质窗棂，则是十六世纪的杰作了。老城没有系统的城市规划，街道和广场因地势而错落，倘若收拾得不好，自然会杂乱；但如勒皮一般，房屋墙面和窗板恰到好处地抹上柔和的色彩，大小店面橱窗各自别具匠心地布置一番，那种种不规则的城市布局——那突兀的街角、歪斜的广场，和宽窄随性的弄道——反而显得充满了想象力，能够不停地给步行者以惊喜。
通向圣母像的老街。
清晨的老街。
清晨的老街。
老街上的小广场。
奶酪店。
一家米其林推荐的餐厅。
当地特色小店。
童装小店。
巧克力甜品店。
在一家专用朝圣商店买了一顶帽子和一块小毛巾，又去小广场上的咖啡厅点杯一块钱的咖啡，就着在糕点屋买的当地特色点心，用了早餐。然后，溜溜达达转了一气，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在教堂下面一座看上去很美的餐厅露台上，来了份套餐。不过，白葡萄酒口感普通，烤猪肘太小，作配菜而海量供应的当地特产扁绿豆，我又不甚习惯。有点伤心：为了窗台和栏杆上的几盆花，错过了无数的美味饭馆，似乎有些不值。当然，人生总会有起落。晒着太阳踱回宾馆，也就释然了。
一欧一杯的咖啡和奥弗涅特色甜点。
午餐的餐厅。
午餐：绿豆猪肘。
房间里又来了一位用三年九周时间走完孔波斯特拉的徒步达人。聊了一会儿，穿过以新楼为主的高校区，独自走到五里之外的迪卡侬，买了条透气性更强的徒步长裤。装备正式配备完毕。没有晚餐的胃口，在床上看看电子书，写写日记，不觉中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一位口音奇重的加拿大老大爷，在铺上已是鼾声如雷。明天朝圣路上，不知我们谁能走得更快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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