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跟赵大爷卸鱼去!”
“好嘞!”
矿上每到快要过年时,都要去外地拉几车带鱼回来,这是给工人的福利。辛苦一年的煤矿工人,到了过年,本来是不舍得买带鱼的。分了福利,家家户户都有带鱼吃了。
网图侵删每年带鱼拉回来,都是供应科的工人把它卸到仓库里,然后各个单位依次去领,分发到每个工人的手里。这次不一样,赵大爷走了门路,好说歹说把这项工作揽了下来,带着我们十几个孩子,到供应科大院,往仓库里搬带鱼。
看门人听到赵大爷的喊声,刚刚把门打开,我们就一窝蜂地闯了进去。空旷的大院里,西北角一辆像大箱子一样的拉货车,孤零零地停在仓库门外,似乎在向我们招手:“来吧!孩子们,看你们怎么把我的肚子掏空啊!”
赵大爷把车门一打开,性急的大春就过去抱了两件,刚进了仓库门,还没走到仓库的里面,嘴里就喊开了:“哎呀!不行了,快点,快点接一下,要掉了,我抱不动了。”眼看着大春抱的两件带鱼,就往下要扔掉了,我和小林赶紧过去,从上面抬开了一件。大春红着脸说道:“差点掉在地上,我还以为能抱两件呢。”
“两人抬一件,放到屋里最里面的西墙边,一件一件要摆放好了,既要高低一致。又要 整整齐齐。”赵大爷看见我们有点着急,马上叮嘱我们。然后又说:“干活就要有个干活的样子,不能毛手毛脚的,轻拿轻放,码放整齐,又好看,又便于办事员盘点、过数,懂了吗?”
“明白了,赵大爷!”
不一会,车厢前面的带鱼就搬得差不多了。赵大爷扫了我们一眼,指着我和大春说:“你俩上去往车厢边上传,其他人继续往里搬。”
我一扒车的边缘,“嗖”地一下就窜了上去。大春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认为在车上面不用出很大的力气。而在下面搬运能多出力。因为每回吃东西,数他最能吃,自己就想着干活时多出点力气。
我看见他还在犹豫,就冲着他招了招手,大声喊他:“快点上来吧,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果然,一会儿功夫,大春就被冻得反应过来了?这时候他明白了,在车上面虽然不用费力,但活动范围太小了,车上的温度特别低,我俩眉毛和头发上,已经有了白霜,手脚都快麻木了。
我低声和大春说:“这是赵大爷在考验咱俩,还有一小半儿就卸完了,说什么也要坚持住,把袖子往下拉拉,垫住点,手就不凉了。”
“放心吧!这算什么,只要能吃上带鱼,让我跳冰窟窿都行。”
一车带鱼,终于被我们整齐地码放在了仓库里了。我俩相互搀扶着跳下了车,赶紧跑到对面有阳光的地方,搓着手,跺着脚,和伙伴儿们嘻嘻哈哈地互相取笑着。
我们是最早吃上带鱼的,因为车即将卸完的时候,赵大爷把最后的一件带鱼扛在了肩上,然后就去看门人的小房子里打了个电话。
“回家喽!孩子们,今天我们吃炸带鱼,好不好啊?”
“好!”
答应声还没有落,我们已经馋的不行了,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在往下咽口水。有的如果不用手擦擦嘴,恐怕口水就跟着流了下来了。
网图侵删到了赵大爷的家里,赵大爷大声喊着:“小文和大春跟我进厨房,给我打下手。”然后指着其他小伙伴儿们又说:“都乖乖地在大屋写作业,不许胡闹,不许大声说话,否则不给吃炸带鱼,听清楚了吗?”
“听见了!”为了能吃上带鱼,这时候就是拿胶布把我们的嘴贴住,我们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的,每一个小伙伴儿,都特别特别乖地在大屋等着。
跟着赵大爷进了厨房,打开装带鱼的硬纸箱子,一条条带鱼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它们的周围有薄薄的一层冰。赵大爷看了看,摇着头说:“嗯,比上回的要窄点,不过总比没有强。”
洗鱼很快,剁鱼时,赵大爷先是“咣咣咣咣”地快速剁几刀,等到了带鱼头那里,慢慢瞄准了再剁,生怕剁不准,浪费了。然后把我和大春剥好的葱姜蒜都切成小段或者片,和带鱼段放在一起,加入料酒和各种调料,开始腌制,有二十分钟就可以炸带鱼了。
说是炸带鱼,其实就是煎带鱼,那时候油也很金贵的,每家每户都是按人口比例供应的。赵大爷边炸带鱼边数着,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每个人能吃三块,还要剩几块给我的徐老哥送去。”
鱼还没有全部炸好,满屋满院的空气中,就已经飘浮着一股油煎带鱼的香味儿了。这诱人的香味,一直往我们的鼻子里钻,透过鼻子,钻到我们的心里,带出来许多的口水。赵大爷的炸带鱼端上了桌子,香 香的味道,金黄金黄的颜色,闪着油油的光,其中还掺和着一丝葱 花、料酒的香味。
每人三块,都是用手抓着吃的,油油的香香的沾满了我们的嘴角、脸蛋,还有小手。有狼吞虎咽的,几下子就把带鱼消灭了,也有细嚼慢咽的,一点一点享受着美味,最后都要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吸吮着。连鱼刺鱼骨头都不会放过的,放在炉盘上慢慢烤着。我们围着它,等着它,然后再把这香香的脆脆的“烤鱼骨”送进嘴里,咽下去。
吃完炸带鱼后,赵大爷先把其他的小伙伴儿打发回家。拿出一个小碗来,里面是给徐爷留的炸带鱼。让我们给徐爷送去,还嘱咐我们说:“给徐爷送过去就赶紧回家,徐爷问起来,就说咱们弄回来两件,大家都吃够了,这是剩下的。懂吗?”
“赵大爷,我们懂了,您放心吧!”赵大爷就是这样一个,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一个让我们尊敬,让我们爱戴的邻居长辈。
赵大爷和徐爷是最疼我们的邻居长辈,每次想起他们,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徐爷曾经说过:“你赵大爷一辈子没有成家,他把你们这些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费尽心血地培养,用尽心思地疼爱。就拿给你们吃炸带鱼来说吧,一个是想要教你们从小就知道怎么干活,怎么能把活干得更好、更漂亮。另一个就是想第一个让你们吃到炸带鱼,让你们解解馋。所以才放下架子去求人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和身份,怎么会那样做呢?”
这些邻居长辈们,为了我们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付出了许多心血,在棚户区改造搬迁之前就去世了。他们一辈子也没有住过新楼房,没有使用过抽水马桶,更没有敞开了、痛痛快快地吃上一盘炸带鱼。他们的善良,他们的爱,永远留在了我们心里。
赵大爷那香喷喷的炸带鱼,那沁入我们心底的味道。即便是岁月更迭,时光荏苒,我们也永远不会忘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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