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马果然守信，惠芝一行继续前进，直至抵达渡口，也没有遇到什么风险。但福氏从来没有对所谓的“江湖暴徒”有过丝毫信任，她算准时间召来水军战船，马车来到渡口时，战船早已等候。
看起来此处水军的战船经常搭载重要人物来往大江南北，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设置有足以容纳惠芝专车的空间？甚至有固定马车以及骏马的相应装置。
吴悔与方瑜得知这一点时，彼此交换眼神，心中都已有所察觉。当然，他们看破不说破，否则细究起来，现在穆家军刚刚打过江北不久，北方沿岸才有了天兆水军可靠岸之处。以前这官方马车前往江北，必然会被匈厥水陆两军截获，那去江北究竟是见谁，不言自明。
能让天兆、匈厥多年来隔江对峙的大江自然非同小可，波涛澎湃仿佛真有汪洋之势，战船行进江面之上，可谓乘风破浪、所向无前。
突然间，战船猛然减速，因为眼前异变突现，只见江面上出现巨大漩涡，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军官提前发现不妥，战船恐怕已经被卷入漩涡之中。
如此怪异景象真是闻所未闻，如果出现于大海之上，倒也算司空见惯，却很少在大江中发生，按照封建说法，这必有妖孽作祟。本来吴悔还打算用科学道理尝试作出解释，却见漩涡中钻出夜叉巨人，这让他与别人一般顿时目瞪口呆。
战船虽然已经减速，但还是身不由己地被漩涡牵引住，这如同把一块香甜肥肉即将送往夜叉嘴边，夜叉也兴奋地举起钢叉、张开血盆大口，好像打算把整船人全部吞掉。
目睹这恐怖情景，就连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慌张的天兆军官，都发出绝望大喊，拼命指挥部下转舵加速，但仿佛没有太大作用，只是垂死挣扎而已。惠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已经瘫坐在甲板上。
福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恐怖景象，这不应该在“亡秦士”的原始设定之中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想扶起自己的相公逃入船舱之中，可是自己腿一软，也瘫坐在丈夫身边。这对患难夫妻颤抖着紧紧抱在一起，惊恐仰望着恐怖的夜叉。
相比之下，老于就比较镇定，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付过如此庞大的对手。他紧握着马鞭，苦苦思索对策，可是他本来就不擅长水战，甚至连游泳都不会，又怎能战胜这闻所未闻的水中煞星？
方瑜终于率先动手了，依然是希望用无数寒羽拖延迟滞夜叉的行动，可是寒羽却对夜叉也束手无策，根本就无法进行丝毫攻击，仿佛也被夜叉所震慑。
这一幕不仅让方瑜不知所措，也令吴悔顿有所思。眼见钢叉即将落下，吴悔猛然持剑指向夜叉头部，一道红光随之发出，击中夜叉同时立即蔓延至其周身，就连钢叉也随之化为红叉。
奇迹因而发生，夜叉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就连同手中那巨型武器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江面上的漩涡也消失不见。但还在胡乱躲避漩涡的战船，因为手忙脚乱的操纵眼看就要彻底失控。幸亏军官经验老到，立刻作出调整性指挥，才让战船重新平稳下来。
可惜，不等他们松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战船后面又忽然浮出一条巨型怪鱼，看那形体绝对是海洋产物，却如何会出现在大江之中？那怪鱼张开大口，竟然要将战船连同江水一起吸入腹中。
惊魂未定的军士们来不及思考怪鱼来历，在军官指挥下，慌忙提速试图逃离险境，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却好像根本无法逃脱，只是作无谓的垂死挣扎罢了。
好在吴悔有了剑破夜叉的经验，现在心中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摇摇晃晃地在颠簸甲板上走向船尾。面对那巨黄豆般的恐怖鱼眼，吴悔毫不犹豫地故技重施，又是宝剑赤光发出，正中怪鱼额头。
于是，如同夜叉般，怪鱼变红后也随之消失。但奇怪的是，被牢牢吸住的效果似乎并没有立刻消失，大约又过了少许时间，战船才仿佛摆脱了无形吸力，加速前行。
接连经历两次匪夷所思的危机，互相搀扶站起的惠芝夫妻，忙来询问吴悔，可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有妖邪作祟？
吴悔则笑笑回答：“哪里来的什么妖邪，如果真是妖邪那倒好了，要知道任何妖魔鬼怪，都没有人最可怕啊！”
说罢，吴悔并不详细解释，而是一头扎入船舱之中，方瑜紧随其后。惠芝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吴悔究竟在说什么。
进入船舱的吴悔与方瑜并未进入分配给自己的房间，而是继续往底舱而去。没想到底舱竟然有不少军士，有人负责把守、有人负责与甲板上通消息，更多的人是在踩踏踏板，原来这战船并非是划桨前行，而是靠人力踏板带动船身两侧的桨轮行进。
如此众多的军士，自然也有一名小校在指挥。这小校刚才也曾随军官迎接惠芝等人，当然认出吴悔二人是客人，立即恭敬相迎，但话里话外说此处是战船要害、军事要地，请客人们尽快离去。
小校越是如此说，吴悔越感兴趣，方瑜看见这踏板也顿时想起现实中的共享单车，更是来了兴趣，期间她忍不住面带笑意地看了吴悔一眼，似乎是勾起了某些美好回忆。
这两人问东问西，小校不敢得罪客人，只能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尽可能解答。直至老于下来寻找二人，吴悔和方瑜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船上军官已设宴为惠芝压惊，吴悔与方瑜得以陪坐，老于却不能公开拥有与主人同桌的资格，被安排到别的舱房用饭。
方瑜不由质疑过江根本没有吃饭时间，军官急忙解释说：“方女侠，咱们渡江不是南北直行，原来北边的渡口早已被匈厥破坏。”
方瑜：（不解）匈厥人为什么要破坏最接近这里的渡口，他们不是一直要南下吗？
军官：方女侠有所不知，穆家军反击匈厥军时，我天兆水军在武忠将军统领下，打败匈厥水军，差点断了匈厥人的后路。匈厥人自知水战已不是我军对手，便将大部分北方渡口全部破坏，集中兵力于少数重要渡口。如今这几个渡口中的两个被我军收复并控制，我们现在是去往在此西边的一个渡口。所以现在我们由东往西，至少还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到达。
方瑜：没想到天兆水军如此厉害，敌人闻风丧胆啊！
惠芝：方姑娘，你刚出深山不久，所以有所不知，我天兆军并非只有穆武一位名将，这武忠将军也是我军名将之一。只不过武忠将军擅长水战、穆武将军擅长陆战而已。
吴悔：嗯，我听说过武将军，也听说过武夫人。还听闻武忠将军曾率军围攻匈厥主力于大江南岸，武夫人亲自擂鼓助威。可惜武忠将军大意令敌人逃走，失去了全歼敌军主力的机会。为此，事后武夫人还向朝廷告了武将军一状，说他失机纵敌。
惠芝：（大笑）是啊，是啊，朝廷还因此封武夫人为杨国夫人，她可是目前为止唯一领取朝廷俸禄的夫人啊！
方瑜：（兴奋）真是一位女中豪杰。
福氏：（不快）行了，咱们吃个饭还要说打打杀杀的事情吗？刚才还没折腾够吗？
见福氏发火，惠芝只得转移话题，说到刚才的险境。
惠芝：我实在不明白，朗朗乾坤，怎么会出现如此妖孽之象？吴大侠，你说刚才那不是妖邪，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一直有细雾在江面上漂浮，由于太过稀薄，不仔细查看还注意不到。
军官：那是江雾，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一直都能看到。
吴悔：是整个江面都能看到，还是在这艘船上乃至船周围都能看到？
军官：（不由踌躇起来）我这几天都在船上，所以我目光所及也就是这艘战船甲板之上及周围，又怎么可能判断整个江面的情况？这可是划开南北两岸的大江，我天兆国的天堑之险啊，谁又能窥其全貌？
吴悔：（微微一笑）说得有道理。对了，你们这战船，我刚才去了底舱，真的好有意思。是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军官：那倒不是，其实以前我军战船没有这么先进，还是用传统的桨手划船。后来是穆武将军向武忠将军推荐了不少水战人才，他们不仅改造了战船，而且培养了大批擅长驱动这种新战船的踏板手。别说，自从用桨轮代替了原来的船桨，这战船的灵活性与航行能力都大大增强。如果换作以前的战船，绝对逃不过刚才的灾难。
福氏：（不满）哼，你们当兵的就只知道穆武和武忠是不是？他们再厉害，也只是陛下用来平定天下的臣子，别说得好像整个天兆国只有他们两个似的。
军官：（连忙赔不是）对对对，惠夫人说得有道理，是小将失言了。其实两位将军也只是在战场之上有所长处，真正论到协助陛下日理万机、安国安民，还是要靠惠芝大人。
惠芝：别这么说，安国安民全是靠陛下圣明，我也只是奉旨办事而已，没什么功劳，没什么功劳。
在惠芝的“哈哈”声中，宴席间的话题被彻底扯到了无关紧要的闲事上面，惠芝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是打算询问吴悔对刚才怪象的看法。但吴悔此时微笑不语，心中却好像已有答案，只不过他不知道何时将谜底揭开才最为合适。
福氏被丈夫哄得开心，与丈夫一起多喝了几杯，散席后两人就跟刚才劫后余生般，互相扶持着回往自己的舱房。那军官职责所在，未敢饮酒，吴悔与芳羽也本来滴酒不沾，所以三人还算清醒的。
吴悔这时又问军官：“这里的底舱的人都是谁安排的？”
军官：是王小校，你们刚才去底舱应该看到他了。
吴悔：没错，我们刚才是看到一个小校，原来他姓王。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军官：怎么，吴大侠对他感兴趣？可是有什么原因？
吴悔：你真以为刚才的异象是妖邪吗？有没有想到是我们都被自己的眼睛骗了？
芳羽：（猛然醒悟）难道说我们看到的夜叉和怪鱼都是幻象？
吴悔：没错，它们根本就不存在！
军官：（大惊）这怎么可能？
吴悔：问题就出现那种江雾上。我发现，在怪象发生前，江雾弥漫在咱们眼前，而怪象全部消失后，江雾也就消失了。另外，我们来到那渡口时，我就注意到江雾始终缠绕着这战船，稍稍往远处看，根本没有什么江雾。
军官：那……这江雾是怎么来的？
吴悔：有人在战船上动了手脚，而且几天前就开始了，让你们对这假雾习以为常。然后刚才，只要假雾再配合某种幻术，就能让我们看到共同幻景。
军官：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吴悔：没错，包括那个漩涡。
军官：那不可能，幻象最多只能迷惑我的眼睛，迷惑不了我在船上的感觉。刚才那漩涡如果不存在，我们怎么可能被卷入其中。还有刚才那怪鱼，明明是产生了很强的吸力，差点将战船吞进肚子里啊！
吴悔：问题就是出现在你的感觉上，但这种对船的感觉其实也是可以伪造出来的，并且让我们所有船上的人感知到。
军官：你说得越发不可能了。
吴悔：对了，你们与底舱联系的装置在船头，对吧？
军官：没错，有专人负责联系。
吴悔：那个装置的位置是不是看到船尾不太方便？
军官：有一点，但也不是特别不方便。
吴悔：（不由喃喃自语）怪不得大鱼消失了少许，那吸力才消失。
方瑜：（又霎时明白过来）难道说，被大鱼吸住的感觉是与底舱有关，而那个与底舱联系的人，负责将甲板上的情景用某种方式传递给底舱。而你消灭大鱼的时候，那个联络人没有及时看到大鱼消失，或者当时出了什么事情，让他传达信息有误？
吴悔：（也若有所思）对啊，那么巨大的幻觉，看不到船尾也不可能那么久才发现大鱼消失啊！将军，我让大鱼消失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军官：我看到了，当时我还奇怪，怎么大鱼没了，吸力依然那么猛烈？
吴悔：那当时负责联络底舱的人，有没有发生什么？
军官：（猛然想起）对了，大鱼消失前，他没有站稳，摔倒滑撞到船舷，差点没晕过去。我当时还想让别人替代他，结果他挣扎着非要继续严守本岗。难道……
吴悔：能不能将那联络底舱者叫来。
军官：稍等，我这就去命人唤他前来。
军官说着便起身打算让舱房外卫兵去传唤，没想到他刚打开门，便惊恐后退，吴悔与方瑜也大惊站起。原来是王小校手持宝剑，与数名士兵闯入，宝剑直抵军官咽喉，让他连拔剑都不敢。
吴悔：（冷冷）王小校，果然都是你策划的！
王小校：（冷笑）没错，是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那么快就猜到了。
吴悔：也谢谢你为我详细介绍了底舱的所有设置，让我知道倒踩踏板，可令战船后退。如果部分倒踩、部分正踩，就能制造出战船正极力抵抗后方吸力的效果。
军官：（大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漩涡……
吴悔：底舱实际上也设置着能影响船舵的装备，只要操作得当，就能制造出战船被漩涡卷入的效果。当然，那是十分复杂的操作，只有非常熟悉这种战船构造者，才能做出来。不知这战船，究竟是来自何方高人之手？
王小校：这本来就是巫教的技术。
方瑜：（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都是巫教的人。
王小校：确切来说，我们都是穆家军的人。
军官：（愈发糊涂）穆家军？你们不是我们武家军的兵吗？
王小校：我们本来就是奉命隐瞒身份，加入你们武家军，以增强天兆水军的实力。
军官：那，那也算穆将军的好意，可是你们现在又在干什么？
王小校：不好意思，为了穆将军，我们必须让惠芝死在这大江里！
方瑜：你们……难道你们与倪马大侠是一伙？你们不知道吗？倪马大侠已经答应不再阻拦我们，让我们将惠芝夫妻送到穆家军。
王小校：哼，你们真以为我们是江湖人吗？我们的生死都是为了穆将军！不好意思，将军，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是懂的。我们必须完成军命了！
军官：（惊怒）不可能，穆将军不可能……
话音未落，王小校猛地一剑刺穿了军官的咽喉。吴悔大怒，立即宝剑在手，与对方大战起来。王小校与他的那几个部下，哪里是吴悔的对手？不出几招就全部伤在吴悔剑下，但是不等吴悔严刑逼问，他们全部服毒而死，就像冒充官兵的巫教信徒一般。
目睹这似曾眼熟的情景，吴悔与方瑜又再度闻到阴谋的气息，不过此刻已经不容他们多想，两人迅速去解救惠芝夫妻。
沿途所见，底舱中人已经全部造反，将昔日战友尽数暗杀。不时有反叛者向吴悔与方瑜杀来，可惜谁也挡不住这对侠侣，也没有叛军能挡住老于。
原来，老于一早发现不妥，已经将惠芝夫妻救出。三人会合一处，杀上甲板，见到有反叛者已经放下小船，准备逃走。五人及时冲上小船，杀死船上的叛军，福氏居然还有划船本事，指挥众人迅速划船离开。
甲板上有几名叛军见状，正准备射箭，却被眼疾手快的方瑜用光羽先行杀死。
等到小船远去，周诚竟然出现在战船上，幸存叛军们立即围拢过来行礼。其中有人忍不住感慨说：“可惜让他们跑了，还损失了小王那班兄弟。”
周诚此刻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轻轻拭去泪水说：“小王他们不会白白牺牲，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而且这几个人我本来就打算放他们走，不然穆武“指挥部下杀害友军、意图谋害朝廷大臣”的罪名谁去告发？现在惠芝连自己最喜欢的马车都因此失去了，他又怎可能善罢甘休？穆武，小王他们的账我也迟早会跟你一并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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