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碾场

作者: 弥少平 | 来源:发表于2019-06-12 20:33 被阅读0次

    麦月人倍忙,割拉晒碾藏。

    一代人怀忆,消逝的麦场。

    散文/碾场

    那是渭北农村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夏收。

    经过半月鏖战,先村南坡,后村北川,队上八百多亩麦田里:镰刃闪光,金浪翻滚,身后麦堆列成行;块块田间,条条小道,装满麦的胶轮车、架子车似一座座大小土堡,川流不息地向村里滚动;放忙假的二十多名学童娃娃,晌晌不离地,天天总能捡麦满笼,按时归场。终于,地里麦收净了,但仍丝毫不敢松弦缠劲,人们清楚的知道“长地里不算,到场里才一半,倒进仓里才算”的道理,碾场的重头戏接续上演!

    散文/碾场

                              摊  场

    村西旁长宽各百米的场口墙壁,新写“防火防盗防风雨”、“龙口夺食快入仓”斗大的红漆字分外耀眼。大场四周接龙式的兀起丈余高宽大的麦垛。

    天微亮,急骤的上工铃响过,五十多劳力奔往场里,按照场长安排,奔向当天要碾的复壮三零号麦垛。几名壮劳爬梯到顶,挥舞四股铁杈连挑带推,把顶揭下。几个青年手攥近丈的麦钩把,跃上半垛钩实麦子,在“一、二、三”的呐喊声中,逐层扒下一大堆堆。四五个大秸推杈来来往往,欢快迎上去铲实载稳掉过头,两边在妇女杈的护拥下推到远处。众多人两三个合作或独自为战,攥紧木杈腹部顶着把头,把垛下大小麦堆反复推向近处。十多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及孕妇,从场中心将散满的大小麦堆依次挑开。紧张的摊麦持续到太阳多半早高,大场的边边角角摊满成尺厚的生麦(末碾麦)。随后人们摆成雁行,从一边的两头翻场,两行人一会儿对面而来接住,一会儿又背向远去,把集束麦撒乱,厚处挑到薄处,十亩大场满眼都是麦的世界。

    早饭吃上夹着醋辣子白面馍(收麦口队上每人分1O斤面粉),就着有滋味醋盐腌制的蒜苗,丢罢饭碗又急急奔向场里,从中间开始拢麦:四股杈将麦散乱半尺左右薄堆,顺势四齿插入将麦栽拢起来,拢拢相连,满场似起伏的翻滚麦浪,在烈日下通风曝晒个把小时。

    散文/碾场

                            碾  场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热浪扑人,路上的尘土都是热的,场上摊晒的麦子己干嘣脆响。

    男壮劳纷纷从饲养室牵来牲畜套上挽貝,挂好碌碡搏枷,左手拉着牲畜鼻圈过丈的引绳,胳窝夹把粪罩滤,右手执鞭登场。前边是八匹高脚牲畜(骡马类),拉着四挂二尺多粗的沙石碌碡,先从场一角浪圆放炮(碾破麦杆),因拢起麦过高,埋没到牲畜胸腹部,绊的走不动,我们几个拾粪的要跑前用杈拍倒,便于高脚牲畜在“叭叭”的响鞭中疾速跑起来,碌碡下“噼里啪啦”的麦杆爆裂声不绝于耳,紧随放过炮的麦是十多头牛拖动的八挂碌碡。

    碾场看似牲畜在外转大圈,人在内不停转小圈是个粗活,但要高效率碾好场,还是蛮有讲究的,除了场周围有人持杈和扫帚不停地圆场外,还要把边角碾不到的挑到里面碌碡能到的地方,牲畜脚底就是碌碡的尺寸,每圈要恰到好处将碾过的地方,不停地往回收二三寸,同时生麦处外放二三寸,这样不留死角对牲畜也轻。

    碾场时,我们拾粪娃也怠慢不得,因为牲畜会随时随意地排出粪便的,如果捉碌碡的人细心,会发现牲畜尾巴上举,及时将粪罩上前接住粪后,再喊我们倒粪;若捉碌碡的是个粗心大意人,当牲畜已经拉粪排毕才发现,这就要我们马上跑上前去,一手将罩沿贴近粪,一手抓住麦秆将粪抖落进罩滤,再倒入粪笼或场畔。在场里拾粪,我们还要时时躲避两边行进中的牲畜和碌碡;若碌碡粘确上粪便,使碾面沙棱不掺,会影响后面的扬场及麦草质量,所以,要及时用罩滤把沾在碌碡上的粪片铲下拾走。另外,捉碌碡人若发现那里有碾不开的束束麦(没有撒乱的麦秆),也会提醒我们上前抓起来,在碌碡上摔打后撒开。就这样,碾场一直在高温下持续数个小时,虽然口干舌燥头眩腿困,我们不但不能离开,还要替换场上的人回家喝水吃午饭。

    每当碾过一角,就有一组妇女把压扁的麦杆翻腾过来,晾晒后碾二遍。持续三个多小时的碾压,二遍后的麦场由厚变薄,麦杆由黄到白,麦场平砥如镜,到场口卸下碌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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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  场

    红日西移至半下午光景,碌碡还末出场,场边已聚满了人。没有谁督促,满眼尽是活,前边的人先用四股杈翻场,剩余人不断变换着手中的农具,从一边开始起场。

    早有老者抱住扫帚从场畔向里掠边,扫帚后是几把六股撒杈,不停向里将麦秸挑摞成一米多宽的道道秸鳞。六股杈后是老妪几把十股密杈,把短秸不停地向前步步拥拾,小伙们则推起小轱辘飞转的秸杈,把秸鳞叠摞几层,扳下推杆,两旁护杈拥到场边逐层叠起秸垛。十股杈下尽是寸厚的麦颗麦秸混合物,又有多把推耙(木推板)连续地节节往里推送,推耙后是几把扫帚不住往内扫,成尺厚处杈板相连齐推送。

    持续个把小时不歇气的起场,在场中间推起了数尺高的大蕴堆,而草帽下一张张脸上都是豆大汗珠的起场人,早已被汗水塌湿了前腔后背,但直到此时才能放下农具歇缓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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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  场

    夕阳西垂,树稍摆动起风了,青壮年操起木锨赶到蕴堆旁,拉开了前弓后蹬的步态,将麦粒混合物一锨锨逆风而上抛撒空中,麦颗似密集的珍珠一层层落于上风,麦苡杂物飘落到下风,脚手利索的几个中年妇女戴着草帽,挥动柔软细密的新竹扫帚,腰弯曲背在麦堆旁,不停地左右开弓掠去麦堆上落下的麦苡短秸,刹时十几张木锨一张一弛,上下翻飞,苡尘似骤来的沙尘暴弥漫了半角场。

    其他人也闲不住,到场四周打扮起刚起的秸垛,有人上到近丈高的垛上,持杈不停地挑来拍去,脚底前后左右挪动踩实,垛周围人手不断拨拉扒拽荒秸到地面,再撂上成顶,草笼提来苡子苫好顶,以防不测的灾雨浸袭,随后还要将碾得柔软雪白,就是牲畜的食粮。

    碾场需抢晴日战雨天,碾生麦重,一天一场,腾杆秸一日两三场,这样持续半个多月,直到场角矗起大圆秸垛,场光了夏收才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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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收几十年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收麦方式也与时俱进。如今轰鸣的联合收割机割碾一体化,在麦田往来穿梭奔弛,家家用一两个时辰,麦子颗粒拉回家,晾晒两三天就入仓。千百年来成月出大力流大汗的传统模式一去不复返了,但那个年代男女老少齐上阵,割拉碾晒藏的繁忙场景,在上了年纪人的心目中,成了一本难以忘怀的影集。(文同启才2019.6.11发表于高中同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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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同启才,男,出生1954年,蒲城县高阳高中72级学生,西北农学院毕业,高级兽医师,喜爱文学创作,蒲城县作协会员。

    一平赏读编辑并配图收藏2019.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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