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朋友总问我,你怎么不写碾场啊,那个也是我们农活的一个重头戏。
我说,很多东西叫不来,只会说方言,写成文字,普通话不会讲,用方言也不知道用哪几个字。
朋友说,没事,我们看得懂。
我说,那我试试。
碾场不知道是不是全国都有,尤其南方种水稻的是怎么把米分出来的。但是西北是都有的。
简单而言,碾场就是把割下的小麦晒干后,平整出一块地,在上面均匀的铺开成一个圆形。手扶拖拉机后面装一个磟碡(Liù zhou),开着车转圈,把麦子碾出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其他的人拿四股叉把下面没碾到的翻到上面,一天大概要重复四五次。
一支碾场的队伍往往都是全家出动,小孩子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即使大太阳也要去看大人们碾场。在旁边的草堆里挖个洞,坐在里面吃个馍馍、喝点开水,吃饱喝足再在暖和的洞里睡一大觉,人生最美之事不过如此啊。
如此,大概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全部结束。
到中午时,会有当天碾场的人家做好饭食大锅小锅的搬到碾场的地方,大家围成一个圈,边吃边聊,虽然也是平常吃的食物,那那时却觉得格外美味。一个个白色的草帽,在汗和尘土的作用下渐渐变成了黑色,而脸上也是厚厚的一层尘土。有时,女性会戴口罩,但还没到中午,就会看到口罩上会留下两个黑黑的鼻孔印,特别滑稽。
到傍晚,大家用四股叉或者两股叉,一边抖一边把麦杆全部挑起来,以确保麦子已经全部到了地面上。而麦杆全部堆到旁边用来冬天煨炕取暖用。
麦杆全部挑完后,用长长的大扫把地面上的麦子全部扫成一堆。就要开始扬场了。
青海的天公似乎格外偏爱这里的庄稼人,每天傍晚微风一起,大家用木掀不断地将麦子扬在空中,风会帮忙把一些混在一起的麦壳吹到旁边……几十次两百次的扬过后,干干净净的麦子终于出来了。
这时用提前准备好的袋子一袋袋装起来,扛到拖拉机车厢拉回家。
这种麦子还是湿的,大太阳下晒一天晒干,就可以磨面了。
结束的当天晚上,所有人洗漱完之后要在其中一家聚会,买只羊、灌些酒,再炒几个小菜,十几二十号人觥筹交错、载歌载舞欢庆丰收,也庆祝一年的农忙终于结束了,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那个时候,大人们总是很忙。一年一季的庄家只够一家人的伙食,没有闲余的粮食出售,自然也就少了一些经济来源。所以,除了农忙,大部分人还得在白天去打散工转钱。那时,我们家爸爸一年只有秋天丰收和春天播种的时候才在家,回来呆几天就走了。而其他浇水和除草、打农药之类的都是妈妈一个人在做,就像我在文章《浇水》中提到的,妈妈白天打工,晚上回来浇水,记忆中最深的是有次加班回来很晚,妈妈打着手电筒一个人去庄稼地里除草。
而碾场,一般是四五个家族中的家庭一起轮流来碾,也是亲友之间难得的一次大团聚。大家一边汗流浃背、一边面朝黄土、一边又是欢声笑语。
目标很简单,麦子收回家,磨新面做馍馍吃。
而每年,麦子收回来不久就是中秋节,炸好今年的新油、磨好今年的新面,做一个大大的中秋月饼。天朗气清的夜晚,摆上果实、拿出月饼,吃那年最有成就感的一顿饭。
到后来,半自动化的收割机出现了,只要把麦捆拉过来,人工塞到收割机的“嘴巴”里,后面有个人把出来的麦杆堆到旁边就行,麦子会直接出来,干干净净的。这个时候需要的人力就很少了,也不需要几家一起来,一家人足够。
一亩地的麦捆大概四五十。
再后来,全自动收割机出现了,每年秋收时,从外地赶来的收割机浩浩荡荡的开进村子。一个收割机地里转一圈,麦杆随着收割机的行迹留在身后,麦子则被储存在收割机大大的一个箱子里。这个时候,麦子基本没有浪费,而家里,有一个人开着手扶拖拉机过去把麦子拉回家就行。
一亩地六七十。
现在,这里全部都拆迁了,不用种田、不用除草、也不用丰收。当然,也就没有了丰收完的那个欢庆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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