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01-

女孩最近常常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大片大片的火红的盛开的花朵映满瞳孔，龙爪似的细长花瓣竞相挥舞，似乎想要掳掠天上的云。

不知为何，这带着侵略美感的花让女孩心中升起了一股诡异感。

饶是如此，被花的神秘魔力牵引了的女孩还是慢慢走近，俯下身，深深地嗅了一口，却什么气味都没有闻到。这着实不可思议——一朵花居然没有味道。不仅如此，它也没有叶子，只有细细的根茎支撑着整个花萼，美得妖艳又肆意。

人有体味，动物可以分辨追踪各种气味。花，就算是臭气冲天的巨魔芋，也是有它自己气味的啊。

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看着面前淙淙的小溪，女孩托腮冥思苦想。

忽然，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无声无息地，女孩吓了一跳，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摆出防卫的姿势，转过头，强自镇定地喝道：“你是谁？”

而面前的男孩，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一袭黑衣，帽檐压得很低，嘴里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几个字：“一一，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吃了一惊，疑惑更甚，一一是自己的小名，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叫过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怎么会知道?

还不待她问出口，男孩忽然就又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只留下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和这无边无际的诡异花朵。

还有那似乎不停回荡的轻声呢喃“你还记得我吗？”

彼岸花

-02-

这周第七次做这个梦了。

无声叹了口气，黑暗中，女孩睁着眼，恍然若失。

那个男孩，是谁？我曾经和他认识吗？为什么我会梦到他?他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难道是托梦?还有那没有味道的奇怪的花，到底是什么花呢？为什么这么诡异?

无数个疑问从脑海里冒出，像连环撞击的车辆，在大脑里乱成一锅粥。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以前看过的一段话在脑海中乍现。

女孩一把抓起手机，键入“彼岸花”，点开图片，果真同梦里的如出一辙。“这原来，真的是彼岸花吗？”女孩彻底失眠了。

“那么，是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吗？”女孩喃喃道，陷入曾经的回忆。

-03-

男孩和女孩3岁就认识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叫太鲁阁的美丽旅游小镇。

男孩长得很清秀，也很腼腆，因为性格太过安静，除了女孩基本没什么朋友。女孩呢，很是调皮跳脱，最喜欢和小伙伴们玩耍做游戏，当然，也很喜欢和男孩一块玩。

可女孩的母亲却不喜欢男孩。

七岁那年，女孩邀请男孩到她家去玩，母亲表面上很热情，等男孩走后，转身就对女孩说：“你不要和那男孩玩了，他身上有邪气。”

女孩不解又震惊：“为什么?他今天还送了我一朵很漂亮的花呢！”

说着跑过去拿过来一朵火红的小花，举到母亲面前。

“彼岸花！这可是死亡之花啊！太不吉利了！这小孩安的什么心！”

母亲大骇，一把把花夺过，拿去丢进了垃圾桶。

那晚，女孩哭闹了整整一夜。那是男孩送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去垃圾桶翻找，只找到了一片花瓣。她洗干净，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日记本里，珍藏着。

在他们十一岁那年，男孩突然转学走了，谁也没通知，连小学毕业照都没来得及拍。一直抚养他的奶奶去世了，据说他的父亲回来办了丧事，办了转学手续，像拖行李一样连夜把儿子带走了。

从此，杳无音讯。

女孩再没见过男孩。也再没有机会将那句搁藏已久的“我喜欢你”说出口。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知什么是永别。

仿佛那八年，只是午后的一场梦，或是女孩一个人的臆想。

-04-

女孩动用了一切关系和力量打探男孩的消息。

这梦境让她感到心慌不安。

终于，还是等来了一个让人心碎的消息，男孩早已在十年前的心脏移植手术中不幸死亡。

“原来你早就不在了啊……”女孩翻开已经泛黄的日记本，轻握着那片彼岸花，泪如雨下。

女孩去了男孩的墓地，将一朵彼岸花放在墓前，抚摸着冰冷墓碑上男孩的照片，神情柔和又悲伤：“我以为你早忘了我，却原来你对我用情这么深。你日日入我的梦中，怕是心中还有执念吧。你放心，我永远记得你的……我知道的，你想亲口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我都听到了，我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来世我一定嫁给你。我们绝不分离。到时候，你可要送我好多好多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