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又飘荡了几年,回了这个小城市,跟继父生活在一起。
生父的印象在我心中很模糊,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人都说他是个神经病。我是不愿承认的,没人肯认自己的父亲是个神经病。但说的多了,我也只能认他是个神经病了。
但他确实又像是个神经病,外出务工不能,在家务农不愿,还动辄就要动手打人。——打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连带着还要打我。
在生父的世界里似乎没有责任这个词。他不能行孝为好子,又不能行慈为好父,更不能行善为好人。终日就是混吃等死,有时连混吃等死也做不到,因为连米也没有了。
他母亲走了,我母亲也带着我走了,便再也没有见过。
继父不高、有些邋遢和小气,凌乱的头发披着不洁的衣装,四散的杂物带点腐朽的气息。母亲是过来人,怎么也不会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吧?可现在却有了不得不找的理由。
继父结了好几次婚,却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孩子,这以前似乎是他的一个优点?在我来后却变成了缺点。他不知道如何与小孩相处,就如同我不知道如何与父亲相处一样。
所以继父待我并不好,或许他觉得待我还不错——不曾像以前一样饿着。
而我依附他而活。
一如所有依附者一样,我对他惧怕,我在他面前畏缩,我对他带着怨恨。这些年来依附者对被依附者越来越恐惧,就连大气也不敢在他面前出了。
一如所有被依附者一样,他对我傲慢无礼,对我带着偏见,对我冷嘲热讽。现在回忆起来,他也对我好过那么几天,就在我和母亲刚来的那几天。——我还玩过他的手机呢。
他和生父不一样,不曾动手打我,唯一的几次我都记得很清楚,是在我对抗他的恶语时。
他用另一种方式来伤害我。
我害怕提起生父,可他却偏偏要提起,还要以此恐吓我。我独自在家时他还会拉电闸,甚至有时会锁门让我独自呆在门外,他应该是要我觉得在他那里我是不被欢迎的。他让我本来就还未安定的心晃荡的更加厉害。最后就连他随意的一个动作、一声咳嗽、一句大声的话也让我胆战心惊。
我已非常害怕面对他了,我不和他说话,不再叫他,躲着少和他见面。故而他对我的态度更加恶劣起来。
终日琐碎的语言一步一步逼退我,渐渐的已经容不得我后退,只能终日把自己锁在狭隘的房间里以此来给我狭隘的心带来些许慰籍。
日复日的,我已经麻木了,畏惧回忆从前,害怕考虑以后,我的人生没有选择,只是顺从他人的手指茫然的行走。
我怨恨继父,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怨恨生父,他为何把我带来这个世界?
渐渐的他们的影子开始重合,他们已在我的印象中已经合二为一了。暴力和冷暴力同时折磨我,在我的心里酝酿,在我的心里发酵,在我的心里孕育了仇恨。——他们都是神经病,我也是神经病了。
这想法让我疯狂逃避,我不能是神经病这想法。让我濒临崩溃,我不会是神经病。这想法让我想要复仇,报复那些个神经病。
复仇的念头起了,又散了。
复仇的念头散了,又起了。
反复之中我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该复仇却已找不到复仇理由。
我要报复他们吗?对生我养我的人恶语相向,对六七十岁的老人拳脚相加?那我真是神经病了,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神经病了。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放下之后又要如何面对他们?我不可能爱他们,也不可能毫无芥蒂,更不可能待他们如父亲一般。
心乱如麻,我该何去何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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