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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时候，学校突然潮涌了一股恶势力的风气。
自教导主任被打后，学校门口的社会青年便逐一多了起来，平时凶神恶煞的老师也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下一场积怨已久的怒火就迁连到自己身上。而以往被打压的厉害的差生们则瞬间就翻了天，纷纷认码头，拜把子，总之那一年的三月底至五月初，是少年们最狂妄的一段时间，且大有光荣革命，君主立宪制的豪情。
教导主任被打的事件始终没有抓到肇事者，原因是那群小社会青年只留下一句，少管闲事，别惹我大哥！单凭这条线索，想要抓到元凶，学校至少有小一百号人要去清查。教导主任是个中年胖子，日常工作不是叫女老师谈话，就是上课时挨着后门小窗去揪睡觉的学生。所以在他被打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旁观者的，万哥就是其中之一。
万哥是个活跃的人，他从现场回来给宿舍的我们复述当时场面：“你晓得不？当时我就蹲在地上看，教导主任抱着脑壳躺在中间，那个地中海发型你晓得撒？哈哈，在社会哥哥的长腿中间滚来滚去，和我们吃麻辣烫一圈筷子夹不起的卤蛋一模一样！哈哈！”
万哥刚说完，舍友们便纷纷拍手大笑，所有人都感觉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我夹在中间笑的最凶，倒不是因为出了口恶气的酣畅，而是万哥关于卤蛋的描述太过经典。他见我笑的扯呼，穿过来搂着我肩膀含情脉脉的问，怎么样，帮你报仇了，开心吧。
我们俩的关系大伙儿都知道，公认的基友，整天不是腻歪在一起就是在腻歪的路上。但有同学和同宿舍这一层表面功夫掩盖，大家也只是在嫉妒我们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你们这对死基佬！我内心是有愧的，含笑带过就算完事了，万哥则不然，一定要贱贱的大声喊应对方回一句：我们就是搞基，你来咬我啊，啊~啊~亚麻跌！
只是敢于把事件公之于众的时候，大家反而不相信了。
同学一如既往的羡慕我们这铁哥们的关系，丝毫没往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去怀疑，不过这也完全取决于万哥打的小掩护，他在和男同学吹牛逼、看毛片的时候永远都是一本正经的色狼形象。下课后的十分钟里，他有八分钟是在伙同后排的那群渣同学研究谁谁谁的胸大，哪个班的谁谁谁好生养。
可惜只有我知道，这大佬晚上睡觉时那双不安分的手到底是往哪放。
我俩一直睡一个被窝，班主任也拿着没辙，我喜欢睡上铺，所以下面那张本来是属于他的铺面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查寝的时候班主任总是诧怒着说，你怎么又裹上去了！本来还想挟迫他下来，但一看光秃秃的床面又是腊月的，铺个床盖面还得半天，便只能和他要求，明天必须下来哈！结果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
万哥家里也知道我俩关系铁，他爸爸送被子过来的时候，朝着我一笑便直接问他，铺上面还是下面？
他当时大口喝着酸奶，含含糊糊的指着上铺，他爸是个精练的汉子，高高瘦瘦的，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普通人没有的果敢气质。他爸倒是挺喜欢我的，说我身上这股子文气，正好能压一压万哥身上的匪气。还说，当年他高中的时候因为条件不行也是和一个同学睡了三年，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有点忆苦思甜呐。
我表面和气，心里却在想这忆苦思甜的鬼佬，那点小九九把戏怕他自己也不好说吧。
万哥的嗜好极为特殊，每晚一定要抓着我下身入眠，而且必须要处于兴奋状态，活像一个大龄婴儿不能少了安慰奶嘴。偶尔我精神不好，下面实在兴奋不起来，那这一晚上就别想睡了，他整晚的目标就在于把你整兴奋了，然后握着棒棒睡觉。
因此，我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他躺下并且身上特殊的气息一逸散进鼻孔，我就会不由自主的勃起，然后等待被握住。这时他心满意足了之后则会凑到你耳边，嘟~嘟！一档、二档、倒档，哒哒哒！
那时的我身下体毛未丰，只有稀疏的一两小簇，偶遇这鬼佬白天睡觉足了，晚上无法入眠，便会无聊的帮我挨个数清楚，然后第二天告诉我，一百四十二根！嘿嘿，可惜断了的四根。话罢，展开握的严严实实的手掌，上面躺着四根蜷曲的毛毛。
我气得直骂娘，但他对于这种小孩般的行径，转眼即忘。
教导主任被打的前三天，我恰好吃完感冒药昏睡在课桌上，估计他是从后门已经看到我了，然后又绕到前门来抓我，后座的同学使劲踹凳子提醒，可我实在太困了，只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别吵。但很快我便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醒了，耳根连接的地方如同被人撕裂了一般，我只能跟着那外力踉踉跄跄的移动，企图把这撕裂的空间降到最低。
我知道那一刻自己应该是极为落魄的，毕竟被人提着耳朵拖出教室的滋味，有点像屠户杀猪前的拖拽，事情来得唐突且毫无举措的机会。
老师！他发烧了，身体不舒服……
闭嘴！关你什么事，回去上课！主任见万哥追出教室求情，顿时感觉地位受了挑战，一直以来他对外的形象都是一副威严且不容置否的样子，现在他在教训人，竟然还有人敢跑出来求情！
大战一触即发，万哥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狠起手来，谁也估不准会做出什么事。可自古民不与官斗，服个软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主任对不起，是他冲动了，他马上就回去上课，我继续罚站。
话罢我挪动了几步想推走万哥，没想到他竟然甩开手：我和他一起罚站！
讲义气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508经常不分铺睡一起的就是你们吧！两个心术不正的鬼！主任声音大的惊人，这种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被张扬后便彻底改变意味了。万哥撸起衣袖准备开干，语文老师乘机窜了出来，只说我发烧是真的，本来是请假去养病的，但还是坚持来上课了。眼前这领导的脾性全校都知道，顺毛捋捋事情就算过去了，课间老师也没说什么，只是我始终觉得班上同学看我和万哥的眼神变了不少。
当天正好是周五，轮到周末大休。万哥帮我收拾好课本，说是要请朋友吃饭，送上车后拿了我两百块钱便匆匆走了。我俩之间历来没有把钱分算得很清楚，没钱了相互支应是常事，反正我俩生活费差不多，如果他敢不计划着来那就等着一起挨饿吧。
到了家，他的作业一直是我负责，原因是他回家了也不会去做，末了来校后又是挨上一阵斥责，最后还是要我帮忙。所以我索性就帮他提前做好，免得到校后还不得安宁，他的字迹我摸的一清二楚，原因是我按正常速度写就是自己的，不带脑子求效率的写就是他的风格，历月小考，我一连做两份试卷老师都发现不了。
我也曾问他，你继续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万哥大大咧咧的一甩手，贴着脸说：你养我啊！所以你要排除万难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其它生活的方方面面和其它不爽的地方都交给我！嘿嘿！
有了这分工，打饭插队，水荒抢水一类拼体力的活，他倒是真的做的顺风顺水。我也想着毕竟这小子以后就归我养了，读书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可是，我周一返校的时候，万哥突然把铺盖搬下去了。上午万哥没来上课，到了中午他才兴奋的跑过来向我们形容主任被打的场面，晚自习他没和我打招呼便提前走了，他平时虽然懒得听课，但因为要等我，所以也很少逃课。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发现他正一脸惊慌的坐在新铺好的床面上，那个，你感冒还没好，这段时间我就不惹着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我去打水！
我心头一凉，碍于旁边还有室友在也不好发作，也只能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嗯嗯，快去快去！其实，我哪里不知道他那德性，上次我刚做完手术都没说着要放过我，这次感冒就怂了？不存在的。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始终没法入睡，只听闻着下铺也是窸窸窣窣的翻身，夜起了很多次，但终究还是没有爬上来。翌日，我一起床便故意在宿舍里大骂：TMD，万哥你把垫被给我抽了一层，我昨晚快冻死了，你要搬下去等放假回家取了厚被子来再滚！
你TM还说，昨晚裹着这床小薄被打哆嗦，我才冷勒！
这是我们惯用的对话伎俩，有些东西明晃晃的摆上来说才不会被人诟病。宿舍其他人果不其然的开始搭腔，哎，何必勒，反正这么久都睡过来了，万哥你还怕他把感冒给你传染了？
啊，我就是怕，感冒，嗷~亚麻跌，亚麻跌~
哈哈哈~
上午万哥又没去上课，班主任问我他去哪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事，老师历来懒得信我，掏出手机便直奔宿舍而去，没想到在走廊旁边却碰到他爸了。我低头叫了声万叔，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和老师解释说万哥回家取被子了，叫我一起帮忙搬一下，班主任嘟囔了几声不好再讲什么便放我离开了。
途中，万叔问我是不是和万哥吵架了，怎么突然要分铺睡。
哎，万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花花心思，谁猜得透啊，哈哈。
哈哈，那倒是，这鬼崽子一天一个主意。万叔爽朗的笑起来，随即长吁一口气，不过，他倒是说不想影响你学习了，毕竟你可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不受那小子祸害也好。
嗯嗯。
万哥把之前的被子都留给了我，顺理成章的睡到了下铺。他过来上课的时间越来越少，晚上也开始不过来留宿了，宿管老师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攀到了围墙上。他临走前偶尔会拍拍我的床小声说，我走了哈，你好好睡觉。
滚吧！别摔死了。
我知道他是跑去喝酒、上网以及和那群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做些不光彩的事儿。室友曾问他，卤蛋是不是他叫人打的，他激动的解释，哎，你们这种屎盆子可别乱扣在我身上，冤枉了是要被开除的。室友还是不信遂叫我私底下去打探，万哥对我只字未提，只是抖着腿，斜着眼睛眨巴，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他只要出现了这幅神情，那必定是得瑟到了极点，这事情和肯定他跑不关系，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鬼佬还真的什么事情都敢做。
室友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原因是他压根就不相信万哥没参与这件事。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不甘心，按他的心意来讲，有个在外面混的大哥室友，不说出点惊爆小道消息来，还真的唬不住人。
我问室友他怎么个混法，他说，现在校外的那些小痞子，基本上都管万哥叫大哥，学校收保护费的百分之七十归到了他们手里，之前我压根就不信室友说的这鬼话，直到我频繁的被人找上，要我向万哥求情，放过他们。一天四五波人的频率，让我不得不去相信事实。
往后的时间里，万哥和我接触越来越少，后来索性要万叔帮忙把自己换到隔壁班上去了。不在一个班级自然不能同宿舍，临走前晚上，我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面色冷峻，堂皇的说，只是不想打扰你学习。
呵，我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他的软肋我抓得太严实了，他曾坦然的和我讲，这世界上唯一能降住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万叔，一个是我。一个靠拳头理解他，一个靠内心理解他，症对了，下药就快了。
后来，我收到一封邮局寄来的匿名信，上面只有八个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字迹一如既往的潦草，就像我没长脑子写出来的一样，我顿时勃然大怒，江湖你个鬼头，卵大点的屁人，懂个什么江湖！怒过之后，我把信撕碎偷偷丢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几天，邻座偷偷问我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信？
我径直反问了一句，你说，古惑仔最后都是怎么从良的？
这话肯定会传到他耳朵里，我知道。
事情终究会败露的，因此五月初，卤蛋决心清查校内外恶势力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万哥被当做典型揪了出来，这下连万叔也保不住他了。原因是纠结社会人士殴打老师，情节恶劣，已经上报到市区了，除了赔偿医药费之外，学籍也一并抹去了。
后来，我找到和万哥玩的最近的一个朋友，问一些关于他的事情，那朋友自然认识我，我估计和万哥的风言风语只有我自己还蒙在鼓里了。当时学校都在传唱，说万哥是个GAY佬，天天和男同学睡在一起，后来被教导主任捅破了，所以才喊人打了他。
所以，后来万哥故意疏远我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了？我问。
是啊，毕竟他是大哥，外面传的这GAY佬的声音确实不好听。话说，你们到底是不是，那个，那个？
你觉得呢？我还想问，就这么怂的人你们怎么会认他做大哥？
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了还问你？
好吧，他爸当年可是坐这个圈子第二把交椅的人，黑白两道都有人，下面的小混子叫他大哥也是顾着万叔的面儿。哎，你们到底是不是那个嘛？
你到底是不是在江湖混的啊，万哥有女朋友你都不知道？
女朋友？是不是398班的那个？哎，不对，是不是外面那个高高白白的小姐姐？别走啊，你说啊！
游亭满风，叶随境转，万哥，你的江湖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end.
作者 | 思南(si_nan1998) ♂
90后，自由写作者，客居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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