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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五岁,一事无成

我今年二十五岁,一事无成

作者: 尹渝释 | 来源:发表于2016-10-29 17:02 被阅读176次

    “十八岁的时候特别相信爱情,十九岁的时候特别相信努力,二十岁出头特别相信自由和民主,后来特别相信人要活得明白。可是现在,我只相信孤独。”


    小高是我认识的人中特别聪明的那一类。

    我所谓的聪明,并不是指城府很深、处事圆滑,而是真正有大智慧的那种聪明。

    但往往这种聪明人的生活都不太如意,至少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看来是这样的。

    聪明的人把生活看得太过透彻,太容易看穿生活中的套路和把戏,太容易直达生命的真谛,太容易看清楚路的尽头的模样,太容易预测故事的结果。这样的透彻带来的有时候是豁达,有时候是悲凉。

    所以,他们太容易对生命失去兴趣,太容易对生活失去信心。

    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我们的心思基本上都投入在诱人的游戏和更加诱人的姑娘身上,我们相信的都还是《思修》课本里的仁义道德以及刚刚接触的利益关系。小高就已经开始特别相信两件事情:一是自由和民主,二是人生一定要活的明白。

    不过这两件事情小高都没见到过。

    于是二十岁左边和右边的那几年小高拼命读书,想在书中找到答案。他读西方哲学史、中国哲学史,读宋史和明史,读卢梭、孟德斯鸠、弗洛伊德,读老子和孔子,读米兰昆德拉和马尔克斯,读林语堂和费孝通,读韩寒和白岩松……然而书中好像并没有什么答案。

    我们常常叹服于小高对于书本的痴迷,也迷惑于他对于游戏和姑娘的排斥。

    小高说:“电子游戏不就是在别人写好的代码中按着几个冰冷的‘A’‘C’键嘛,没什么意思。”

    “那姑娘呢?”

    “十八岁那会儿我特别相信爱情,现在不了。情话全是骗人的,和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的台词没什么区别,太幼稚。况且在一起的后果要么是继续在一起,要么是生离死别,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爱的结果要么是归于柴米油盐的平淡,要么是互相看过赤裸残缺身体之后的面目可憎,更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了。”

    麻蛋,你才是过家家呢,你才生离死别呢,你才面目可憎呢,没有对象的单身狗不要羡慕嫉妒恨好嘛。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和小高谈论游戏和姑娘。

    而自由和民主还有人生的意义我们又谈不来,不是不爱谈,是确实没有那份觉悟和见识。

    小高是孤独的,聪明的人都孤独。

    小高二十二岁的时候,我们离开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寝室各奔东西。小高的工作在体制内,说是屁股决定脑袋也好,或者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也好,小高说他开始对民主和自由产生疑惑。

    二十四岁小高离开体制,开始为自己所谓的梦想而奋斗。看到身边的朋友们都工作稳定、陆续结婚,小高开始对要不要活得明白也产生疑惑。

    聪明的人对什么都怀疑,他们怀疑课本里教的定律,怀疑人生最终的意义,甚至怀疑这个宇宙存在的合理性。

    今年小高二十五岁,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女朋友,做一份收入一般的工作。

    作为一只单身狗,小高常常成为我们朋友之间开玩笑的对象,但他自己看上去并不特别在意。

    不过虽然小高嘴上说着对姑娘已经失去了兴趣,我们这些兄弟如果认识了质量上佳的单身女性,通常还是都会惦记着小高,找机会把他和人家姑娘约在一起唱K吃饭。小高倒是也不回避,但每次酒过三巡歌入非非我们开始撮合小高和姑娘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我又不歧视你们这些谈恋爱的,干嘛非要拉我同流合污”的嘴脸,本来略显暧昧的气氛被他几句话就破坏殆尽,人家姑娘也只能哈哈一笑了之。

    小高是我们这群人中的文艺青年代表,读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在院刊校报上发表文章,大概文字就是小高这种聪明人探索未知,然后跟这个世界交流的途径吧。

    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小高第一次在院刊上发表文章的稿费是五块钱,他请我们全寝室每人吃了一个阿尔卑斯棒棒糖。所以我们一直到惦记着“棒棒糖之恩当以姑娘相报”。

    小高的文艺之路走得并不平坦,他投给校外杂志的文章多以被拒而终。他也知道靠文字吃饭这条路不好走,所以专业课并没有落下,而且还在毕业的那年考了公务员。

    小高说他不是个聪明人,更不是那种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更不是什么大彻大悟的人,他总喜欢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但这并不妨碍小高想要活的明白。

    小高所说的活得明白,大概就是生从哪儿来、死到哪儿去、活着为了什么之类的,这些哲学家们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像我这种凡夫俗子更加不愿意多想。但是小高愿意去想,或许殚精竭虑是他们这些文艺青年的天性。

    小高去体制内工作,更多的是他父母的意思。在父母那一辈看来,体制内的工作稳定而体面,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梦寐以求。刚开始小高也觉得体制内的生活应该比较轻松,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写作,既不耽误酒肉钱又不耽误文学梦。可是生活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不是你给自己留了后路就一定能走上去的。

    在体制内呆的久了,小高发现这种“认认真真搞形式,扎扎实实走过场”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所谓温柔乡,多是英雄冢。父母那一辈命运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他们见过真正的穷困潦倒,所以祈求稳定毫不为过。但我们这一代的物质生活条件更加优厚,所以也有理由去憧憬和挑战更好也更不稳定的生活。

    生活于父母那一辈而言是“生”,于我们这一辈而言则是“活”。

    于是小高离开体制,断了自己的退路,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我们有时候不理解小高,问他难道就没想过官居庙堂。小高说他也想过,想过济世救民也想过纵横捭阖。“人在得意的时候都会像吃了春药一样幻想自己可以治国平天下”,他说,但心底里他知道自己的志向并不在此。

    “现在回头想想,那些念头真危险,是可以杀生的。”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小高这样说,就一定是对的。

    毕业几年我们同学大抵都已经工作稳定爱情丰收,朋友圈偶尔的炫富和时不时发来的喜帖也刺激过小高的神经。有时候闲来聊天他也说自己想要结婚生子,可是那个对的人他还一直没有遇到。

    “如果一直遇不到呢?”我问小高。

    “等到三十岁吧,如果还遇不到我就不那么挑剔了。你放心,不管最后是谁,我都会给她幸福的。”小高就是这样,总会把我们下一个问题的答案提前说出来。他太聪明,有时候好,也有时候不好。

    我就是不想要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既然爱情的最后都是柴米油盐,那我也得找一个灵魂伴侣和我柴米油盐,而不是一个性伴侣;既然生命到最后都是一死了之,那我就更得在没死之前去追寻自己心里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别人认为我应该过的生活。


    小高今年二十五岁,他爱篮球,爱读书,喜欢写诗,享受孤独,有一群如我一样臭味相投的朋友。

    小高今年二十五岁,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女朋友,做一份收入一般的工作。

    “我今年二十五岁,一事无成”,小高有时候这样调侃自己。

    去年小高的诗歌得了个级别挺高的什么奖,他的小说也终于有杂志愿意收了。我们都说小高赶紧出几本书,马上就可以化身高富帅迎娶白富美了。小高说,我不急,我写了五六年诗歌和短篇现在终于可以获奖能够发表了,那我给自己的长篇小说十五六年的时间,十五六年后我大概四十岁,如果那时候我能出书能获奖我就很开心了。

    小高太聪明,所有才有这份超出他年纪的豁达。

    小高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什么英雄,他的故事看上去也没那么励志。但小高的的确确的存在,他聪明,所以有时候冰冷,有时候疑惑,有时候孤独。

    但冰冷的小高,活的足够热忱;疑惑的小高,从来没放弃探索;孤独的时候,他则享受这份安宁。

    我特别害怕小高看到我写的这些文字,他一定会说我矫情和幼稚的。但我真的希望,你一定不要一事无成,否则,这份倔强的孤独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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