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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响》的推文伯乐问我“这是小说吗?”“背景是上世纪70年代?”
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我没有任何写作的专业知识,文体不分,技巧全无,兴致所至,随手瞎写,就像在网页“个人介绍”中自我定义的那样:“随笔写写,聊以自娱!”我当年在警院学的是如何破案,如何开枪,如何开车,如何抓坏人,没人教过我如何写小说,如何写散文,如何写故事。一双舞枪弄铐的手,非要捏枝秃笔舞文弄墨,能“聊以自娱”就已经很满足了!
关于《绝响》,我唯一可以回答的,应该只有这一句:“这是真事。”
那场演出轰动两县。宣传队回来后,被安排到公社礼堂连演三天,圩镇万人空巷,全公社的年青人都争相去看演出,盛况空前。当时,我正值跚跚学步。虽说我也坐在父亲的怀里在大队礼堂看过她们演出的《洪湖赤卫队》,但彼时的我对此全无兴趣,也没有什么记忆。那个年岁的我,一场精彩绝伦的耳目盛宴,绝对没有一根甜甜的棒棒糖来得诱惑。长大以后,我从上一辈人的口中陆陆续续听说了这个故事和它的前前后后,一直记在心里。那天晚饭后,在公园散步,听到一帮老阿姨在唱《洪湖水浪打浪》,我便驻足听了片刻,突然耳中传来“娘的眼泪”这一段,估计演唱的阿姨以前是专业人士,功力犹在,婉转如莺,居然让我听得如痴如醉,于是回到家便坐到电脑前,把一直盘绕在心中的这个故事一口气写了出来。
我不是个作家,作品源于生活却无法高于生活。电脑权充记事本,写东西基本上就是作记录,《绝响》亦是个如实记录而已,作品中的人物都是现实中活生生存在的。
主角海燕老姑是我的邻居,演完这场《洪湖赤卫队》后,本公社一个在外工作的年轻干部上门提亲,海燕老姑结婚后随他去了庐山轱岭镇,做了庐山顶上一名逍遥的神仙居民。在那个年代,以海燕老姑的地主家庭出身还能嫁一名国家干部,除了她出众的容貌,还有什么能让那个后生不惜冒政治风险?二十年后,我和我的警院同学上庐山游玩时,我在轱岭镇随便一打听,就有人把我带到了海燕老姑家,轱岭之花,人尽皆知嘛。零九年夏我去九江开会,顺道把妻子儿子和侄女带上了庐山,在景区大门口把他们交给了海燕老姑。这几天,老姑一手牵着我八岁的儿子,一手拉着我十岁的侄女,上午玩一个景点,下午玩一个景点,悠闲自在。两天的会议结束后,我去轱岭镇接人回家,被老姑指着鼻子训了一顿:“没良心的,小时候老姑天天背着你,现在让两个孩子留下陪老姑几天,让老姑高兴几天不行啊?你要有事就滚蛋,孩子留下。”我被骂得灰溜溜乐呵呵地滚下了庐山。
雨花姑姑是我家族中的颜值担当,当年是艳压一城的美丽存在。30年后有个叫张雨绮的女孩出道,县医院的同事几乎都认为是她遗失的女儿,容貌太相像了!雨花姑姑医专毕业后进了县医院妇产科,最后在科主任的岗位上退休,她不仅长相出众,医术同样出众,几十年间,亲手迎接了无数小生命的降生,从未出过差池,在小城很受人尊重,她是教授级主任医生、省级专家,也是生活最舒顺的一个。
唯一颇受挫折的,是我的柳絮大姐姐。柳絮姐当年在县中读书时,也是校花级的美女,所以才会被《绝响》中“被推荐上了省财会学校的大队治保主任的儿子”疯狂追求,两人纠缠了四年后,治保主任的儿子终究没有勇气跨过“商品粮”和“农村粮”之间的那道天堑,最终娶了县文化馆的一位姑娘。柳絮姐大病了一场。我至今记得,小时候她背着我去乡里看过一场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那天晚上她抱着我一直在哭,回家的时候背着我哭到了家。二十多年后,我遇上了那个穿军装的丫头,终于理解了我的柳絮姐姐看电影时的那份锥心之痛。柳絮姐后来很快就答应了邻村一个农家小伙子的提亲,婚后两人一起去了广东打拼,但是他们没有狗血剧《人生之路》中的高加林和刘巧珍那么幸运,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在打了二十多年工之后,他们带着儿女又回到了生养他们的家乡。那时,县里正好从香港引进了一家制衣企业到工业园,已经大大超过招工年龄柳絮姐,要求我安排她进了这家企业,在流水线上做一名普通的记件工。
最后我想说一说的是罗世文和肖齐炎,这两人到我家乡蹲点后就掰扯不开了。
罗世文在下来蹲点前就是县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当时的政治部是集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和纪检委于一体的要害部门,政治部主任是大权在握的风云人物。但是,栖身于基层的政治小动物们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罗世文在我的家乡并没有什么恶行,相反他和社员们包括《绝响》中被撤了大队长职务的茂国,都相处得还算和谐,林湖大队的干部群众对他没有什么不良反映。我长大后,在家乡听到对罗世文的最差一句评价是支部书记涂云峰说的:“罗主任啊,吃西瓜时用勺子把中间一挖,边上就不吃了。”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吃西瓜,多大点事!
那场浩劫结束后,罗世文被隔离审查。肖齐炎到专案组检举罗世文是**(李进同志)的死党,学习小靳庄的黑旗手。肖齐炎的反戈一击,让罗世文由隔离升格成了拘押,差点儿被判了刑。最后,是茂国和涂云峰到县“清三办”(清查三种人办公室)递交了一份罗世文在林湖大队表现情况的报告,罗世文才出了看守所。他最终受到的处理是开除党籍,撤消一切职务,但工作和工资还是保住了。
在《绝响》中只出现过两次的肖齐炎,似乎是个左倾狂热的革命者,但涂云峰对他的评价是“人品不行”,大队长茂国当年更是训斥他“轻骨头!”,就是轻浮、无脑的意思,在我的家乡有“轻骨不可掌重权”的谚语。肖其炎到林湖工作组之前是县总工会的一般干部,跟上罗世文到林湖蹲村一年后,调入到政治部工作,但仍然在林湖蹲点,运动结束前他成了政治部统战秘书,享受副科级待遇。一九八六年,在统战部任秘书的肖齐炎突然改名李得富,而且到公安局正式办理了更名手续。原来肖齐炎生父姓李,抗战时被抽丁当了国军,抗战结束后一直没有回乡,他的老婆就拖着这个油瓶改嫁到了邻村肖姓村民,肖齐炎就这样以贫下中农子女的身份参加了工作。一九八六年,肖齐炎那台湾老兵的生父回乡找到了他的母亲,认回了儿子,还为儿子取了个“得富”的大名。
九八年春节前,县委走访离退休老干部时,我去邻县走访已离休的罗世文,应他的要求,我聊到了己经退休的肖齐炎,年近八十的罗世文听后拍案大怒:“肖齐炎当年这么左倾积极,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假左派,原来是个国民党反动派的残渣遗孽!”
我哈哈大笑,拍了拍这位老人家: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注:文中人名、地名有真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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