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原创：F小姐

微信公众号：东京爱情故事

你们可曾见过真正的彩虹？

有一年她赁在祁门路一个老小区，往西是新地，往东是建筑大学。三个女孩子合租。那时距离毕业刚好一年，搬过去的时候正是初夏。满屋子飞腾起的尘埃，她们呆在房子里收拾了许久。一堆放置十几年的老物什，如同“古董”一样，被细细藏好，隐匿在房间的每个见不到光的角落。光凉席就有十几卷，还有一堆陶罐，铁器······

其他两位女生不愿同女房东打交道，于是房租、家电如何使用等问题落在她身上。至此往后基本由她和房东交涉。她发现这段经历对她不无坏处，再后来她去到其他城市很轻松地从一手渠道租到合适的房子，她变得一眼就可以辨别出房子是否宜居，房东是否友善，房租是否合适，避免了和中介打交道。这些离不开丰富租房经历，在毕业两年内她以固定非固定的原因换过八处。

回到赁下祁门老房的事儿，房东独生子刚念大学，老两口拿攒够的钱在新区房价大涨前入手了一套新房。当时她想，在这逼仄的环境生活了大半辈子，省吃俭用供独生儿子，也算不得成功。幸而子出息，考上了985。

她们住四楼，她的房间铺着老式瓷砖，衣柜藏匿在墙内，天花板和墙壁都没有装饰，带书桌阳台，地方虽简陋，蛮有《陋室铭》的志趣，深得心意。每天她们习惯穿过她的房间到阳台晾晒衣物，夏天静夜起风，阳台漂浮尽香皂洗衣液的淡淡香味，令人无比怀念。头顶的老式吊扇打开，巨大的风穿梭着包围着房间，像身处热带国度，仿佛芭蕉和椰子树沿着窗户伸出头来。她躺在老式床上，夜晚星星很亮，她睡得很沉。那时候年轻，心态很有点王二，是《黄金时代》里的那个王二。“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饱受前段情感折磨，不知如何排遣忧伤。曾有几个凌晨，在电话里肆意怒斥过，恍神已是多年后。当年身处一段若有若无的恋情中，他们距离并不远，他们不常见面。开始始于玩笑，结束的也不够体面。在分手多年，她没有否认，也没有一次联系。她私下将他的模样都淡忘。只记得走在侧边，他的身高差得刚好，曾站在路口叫计程车送她，临上车前突然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也曾在没有通知的某天晚餐后和室友跑来楼下等她，绕着附近夜市走了一圈又一圈；在T市他曾在冬日载她过街教会她电动车；说实话，那些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情愫与后来她所知晓的真相截然不同，委实令人遗憾。

隔壁主卧住着她在T市共同生活圈里，十五年的邻居Z小姐。彼此自还没有发育，穿着小背心短裤敢满世界乱跑的时候就认识。听闻Z小姐毕业那年很是努力考研，后因不肯接受调剂选择再战，Z小姐大学在湘地。那几年她也和湘地颇为有缘，或旅行或看病。湘西的物土风情曾经在十几岁给予她内心无处安放的震撼，她拜访过钟爱的文学大师沈从文的故居，走过他笔下的沅江。看着当地仍保留着部分农业社会残余的野蛮与淳朴，感叹于地域文化对人生的影响。

那时候Z小姐刚来H市。因为人生观世界观等种种差异，虽然自小学同班至初中隔壁班，她们始终不在一个朋友圈。数月后她离开H市，独自前往S市，那一年冬季回T市，Z小姐阖家搬离了生活十五年的宿舍大院。那段同居时光，终成为她们给予彼此回忆的最近最后的温柔。

即便同住，她们也互不干涉。但是她记得从前没有这样陌生，小时候她们总聚一起写作业，没带钥匙肯定是准备去彼此家蹭饭；如果暑假午后，也会在Z小姐家空调房玩电脑游戏。那年同学间最热衷盛大旗下的泡泡堂，直到后来QQ游戏出来了，大家才转战连连看，火拼泡泡龙。

父辈是高中同学，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缘分匪浅。难忘是有一年父亲们高中同学聚会，带我俩一起参加，地点选在当地驰名的内湖小岛。四月份回T市与J去大坝码头，他说这个小岛卖给了富商，已经属于私人领地了，怅然若失。那个小岛曾留给她的童年最美的记忆。第一次见孔雀开屏，第一次品尝日本豆腐大餐，还有醉虾，这道南通名菜给她贫乏的味蕾留下很深的记忆。直到16年去了S市，福建人请客习惯满桌海鲜，才找到当年第一次尝试醉虾的感觉，那种小心翼翼，那种隐晦却不被满足的喜欢。直接放在船甲板湖水下冰镇的啤酒，在黄昏闪着商标上的暗蓝色彩，是当地的啤酒，味道干冽，大人们都很开心。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同学聚会意味着什么，只记得当中几位男士女士说着当地不一样的话音，很明显来自外面的城市。在酒店大堂，儿童甚至可以在当地娱乐台随便点播节目，是平时五元点播放十分钟动画片的节目。

她在去S市后，把植物们留在了这个房间，请Z小姐帮忙照料。只记得其中有一株铁线蕨，一株白掌，另一株是吊兰吧。直到那一年十月份，J回H市，他帮她把这些植物带走了。这栋楼下有一棵巨大的合欢花树，她常在下班后暮色将暗的时分站在阳台眺望，偶然注意到这棵花树。现在一样的季节，一朵朵合欢花像烟花一般开进了她的心里。那一年下了场大雨，大雨倾城，房间也泛起阵阵雾气。雨后她站在阳台，阳光若有若无，无意中她看到了天空一道弧线，“要我回忆起我必须再一遍，光线的尘埃，急促地舞动关于你的形容，若下起雨它变成了彩虹。”后来她也在多处地方见过彩虹，有的是雨后，有的是喷泉旁，有的只是倒影，犹如海市蜃楼，都不及那次耀眼清晰。

这个小区像她和Z小姐生活多年的小区，而同Z小姐的生活也给过她一种错觉。她一点都不思家，那时候只是向往远方。远方是什么？是彩虹给她的幻觉，彩虹是什么？

伍佰是六十年代生人，他的音乐活跃在八九十年代。他曾说“我希望我的歌是有后坐力的。今天听着可能是这样子，但改天你的心情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可能听着听着眼泪就出来了。”后来她听了伍佰的《彩虹》，“移动的树都转到我的背面，满天的棉絮飘在我俩面前”“你是我心中那温柔的弧线，是阳光穿透水滴的美艳。”那一瞬间，她的眼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