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能告诉你生活是什么面貌,却不能告诉你如何摆脱生活。
十六、烤一个蛋糕
烤蛋糕时,你需要糖、面粉、奶油、烘焙苏打、蛋和牛奶等材料。你把它们统统放进碗里,将之混合。然而光这样是做不成蛋糕的,只能得到一碗油腻黏稠的玩意儿。你得把这团东西放进烤箱里加热烘烤,才能将之转化成蛋糕,而出炉的蛋糕和原料本来的模样看起来截然不同。
就某种程度上来讲,写作也是这样。你准备好所有的材料,亦即你生活里的种种细节,不过光是把细节列表并不够。你不能光是把材料放到碗里混合了事,这样无法赋予它们生命。你必须成为一个有着爱憎细节的人,让这些细节成为你身体的延伸。蛋糕在烤箱里烘烤着,所有热能都致力于制造那个蛋糕。
也有人没准备材料,光想用热能来烤蛋糕。热力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可是时间一到,却没有东西可以给别人吃。如果铺陈了细节,你便能更妥善地传达你的狂喜或悲痛。因此,当你翱翔在烤炉的暖流当中时,别忘了把面糊倒进烤盘里,如此我们才能明白你的感受尝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十七、再活一次
作家有两条命。他们平时过着寻常的日子,在蔬果杂货店里、过马路时和早上更衣准备上班时,手脚都不比别人慢。然而作家还有受过训练的另一部分,这一部分让他们得以再活一次。那就是坐下来,再次审视自己的生命,复习一遍,端详生命的肌理和细节。
因此,如果你想写作,不妨傻一点。你的身体里负载着那个需要时间的慢郎中,使你不致一股脑儿卖掉所有的时间;那家伙需要一个可以去的地方,而且会要求在雨中凝视水洼,通常连帽子也不戴,以感受雨水滴落在头皮上的滋味。
这章有段话特别有意思:到头来,你觉得借着写作再活一次比赚钱更有意思。这会儿,让我们把话说清楚——跟一般想法相反,作家也爱钱,艺术家也爱吃东西;只是说,金钱并非驱策的动力。我有时间写作时便感到非常富足,定期收到薪水支票,而没空做我真正想做的工作时,则感到非常贫困。
十八、作家有副好身材
写作并不光是靠脑袋思考即可,还需要用视觉、嗅觉、味觉以及感受力来体会周遭活生生、蹦蹦跳的万事万物。写作练习的规则是“手一直在写”,一刻也不停。
十九、倾听
歌唱有九成靠倾听,你得学会聆听。只要你听得彻底,那乐音便会盈满你体内,所以当你一张开嘴巴,音乐便自然而然会从你体内流淌出来。
写作也有九成靠倾听,你是如此专注地聆听周遭的环境,以致那环境盈满你的身躯,因而当你提笔写作时,它便一发不可收拾地从你体内流泻而出。如果你能捕捉周遭真实的一切,你在写作时便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倾听就是有容乃大,你听得越深刻,就会写得越好。你不带成见地接纳事物的本色,到了第二天,便可写出关乎事物本色的真相。
二十、别和苍蝇结婚
你在听别人念文章时,观察一下自己,你的思绪可能会在某些地方茫然徘徊。我们有时候会回应说:“我听不懂,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或说:“文中描述了好多事情,我跟不上。”问题的症结往往不在读者,而是在作者。
作者本来可能是在写餐厅一景,却迷上了餐巾上的一只苍蝇,而开始巨细靡遗地形容那只苍蝇的背部、苍蝇的梦想、苍蝇的童年,以及苍蝇飞越纱窗的技巧。
文学的责任是要让人保持清醒、活在当下,要是作者自己分了心,四处晃荡,读者当然也会分心晃荡。写作时,内在的许多通衢都敞开来了,但可别溜达太远,以致离了题。坚持细节和方向,别光是自顾自的,这样到头来只会让自己写出含糊不清的文字。苍蝇有其重要性,可是它自有其位置。别忽视这只苍蝇,也别为它着迷而不可自拔。
二十一、勿用写作来索爱
作家有时会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写作给了我们活着的理由,而忘了活着是没有条件的,生活和写作乃是两个分开的实体。我们经常借着写作来博取注目、关心和爱。“瞧我写的东西,我一定是个好人。”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以前,我们就已经是好人了。
我们想要诚实无欺的支持和鼓励,一旦得到了,却又偏偏不相信,反而轻易听信苛责,以强化心底根深蒂固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其实我们根本不行,根本不会写作。
有人赞美你时,真的请你住嘴,就算感觉很不好受、很不习惯,也请保持呼吸,倾听,让自己听进去那些话,感受那美妙的感觉。建构起接纳正面、诚挚支持的雅量。
这章挺有感触,作者举了自己的例子:数年前,每回朗读完自己的作品,不论别人如何赞美,我都觉得好孤单好难过。我怪罪我的作品,可是问题不在我的作品。当时我正经历离婚的煎熬,很没自信。需要支持的是我——不是我的诗,我混淆了两者,忘了诗是诗,我是我。那些诗很健康,我的情况却不太好,我需要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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