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米兰～养老院百味人生系列

幸福的米兰～养老院百味人生系列

一

米兰是我们养老院的一位患痴呆病的女士。她已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与人沟通，也不能再保持身体的平衡、不得不坐轮椅了。

然而，与其他总是无精打采睡不醒的老人相比，她却显得很活跃。每天，她会驾驶着轮椅在走廊里逛来逛去，不管看到谁都会搭讪几句，虽然，人们往往不能理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我们护理站不远处有一个大厅，出于安全考虑，老人们起床、用餐后，我们会把坐轮椅的老人们推到大厅里，以便于护理人员看护。

老先生戴维已到了痴呆症晚期，每天他只有很少的时间是醒着的，其余的时间就像个植物人似的、在可以倾斜的轮椅上半躺着在大厅里睡觉。

开始，我常看到戴维的一只或者两只胳膊上穿着女士衣服的衣袖，而衣身堆在他的大腿上。后来发现这是米兰给他穿的她自己的衣服。

而且，只要戴维在客厅，她就会围着他转，不停的在他身上忙乎，不再在走廊里逛。

她给他穿上衣袖，给他盖上毯子，还试图把他掉了的鞋子穿上、或者试图给他水喝......翻来覆去。而戴维一直迷迷糊糊的睡觉，任她摆布。

昨天上午，米兰的儿子又来看她，因为她一直围着戴维忙，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报纸。

这些天他每天都来，一呆就是半天。我前些天曾经跟他聊过，他原来在温哥华做生意，出于照顾妈妈的考虑，他这个月搬回了维多利亚。

我在准备给老人们洗漱用的毛巾、垫子等物品，当我走过米兰身边时，听她突然对我说：“请给我儿子一杯水好吗？”然而她的手指却指向在她身边轮椅上睡觉的戴维。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我手指向她儿子：“米兰，他是谁呀？”

她扭头看了看他：“我邻居。”

她儿子苦笑。

自此我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总是围着戴维转，原以为她只是个热心肠。

米兰的儿子在餐厅看着米兰吃了午餐后就走了，我带米兰去卫生间。

她坐在坐便器上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我感觉我儿子不爱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总是不理我，不叫我妈妈。”

我安慰她说：“那是因为他在睡觉，等他醒了就会叫你的。”

“我希望是这样。”

能与她有一段连贯的对话，实属难得。

二

昨天晚饭后，我准备帮她“儿子”戴维换洗、上床睡觉。我推着仍然在轮椅上睡觉的戴维往他房间走去，米兰也摇着自己的轮椅在我们后面跟着。

“米兰，该睡觉了，跟戴维说晚安吧，明天你会再看到他的。”我停下来，转身对身后的米兰说。

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得帮他付账。”

我不解：“你为什么帮他付账啊？”

“你不知道我们结婚了？他是我丈夫。”表情很惊讶的样子。

三

今天午餐过后，我送戴维回房间睡午觉了。

米兰的儿子又来看她。她在走廊里闲逛，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才找到她。

他跟米兰说今天的阳光很好，想带她去外面走走，米兰却说她要等儿子回来吃饭，不能出门。

于是，他推着她去了戴维的房间。

我站在戴维的门外距他们三米之外的地方，看到他把她推到戴维床前，单腿跪地、一只手放在米兰的肩头，与坐在轮椅上的米兰低声地说着什么。

突然之间，我的鼻子有点发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