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老张近来惶惶不可终日。感觉女朋友有什么事要发生。每天与他视频的丽丽，竟然彻底失联了10几天。

1）

45岁的老张单身离异，黑在檀香山五年，好不容易刚拿到绿卡，为了这一天竟然等了五年。

这五年孤独寂寞，远离亲人，他都能忍，但他就是无法释怀前妻的出轨。对于男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女人就得规规矩矩。

他只要了离婚证书，儿子和房子全归前妻。

他不信自己闯不出天地来。五年前，他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选择檀香山是因为他有一个战友在这里。战友将这里描述的天花乱坠，还邀请他前来合作。

老张内心一点点狂喜，坐在飞往檀香山里飞机，一路无睡意。他下了飞机有点懵了：檀香山的天空如阿峰发的图片美着呢，机场有点陈旧，就像一个乡下。

战友的微信里吃的发的是龙虾，玩的是下海游泳上山攀登，还有鲜花遍地，天天是阳光灿烂。正在出口处蒙圈之际，战友阿峰来了，老张以为自己老昏眼花：阿峰整个人就像一个农民。

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穿着一件夏威夷的阿罗哈衬衫，唯一的是阿峰手里的那串Lei（献给客人的花环）看起来有点高档。

两个老战友拥抱了一下，然后直接开车去餐馆接风洗尘。餐馆里居然有一桌湖南人，餐馆老板也是湖南人。老张刚才还在心里懊悔自己26个英语字母都忘了，谁知道这全是说中文的。

酒足饭饱之后，阿峰走高速开车将近一个半小时，外面的风景是好，要去的地方似乎越来越荒凉，这到底是去哪里？

到达目的地后，老张彻底傻眼。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之地。阿峰的豪华生活只不过是人设。他实际上在农场做农民种菜，不一样的是他自己做自己的老板，手下十个人里好几个都是正在申请身份。

老张很后悔，自己在老家长沙好歹是一个汽车修配厂的老板，如今居然也要做农民了。

除非自己在规定期限返回，否则就要接受一切的现实。老张想到自己离开中国时还宴请了同学和战友，大家都以为他来檀香山发财的。

自己的修配厂也已经转让。为了断绝自己的退路，老张根本没有留后路。

2）

老张万般无奈之际，只有安下心来。这一住就是五年。钱賺了一些，经历了多次对话和开庭，绿卡也拿到了。只是日子像一潭死水。

他的微信发的也是蓝天白云，海滩和青山绿水。他终于理解了阿峰的微信内容。原来这就是身不由己，面子总是给别人看的。

老张还有一件安慰的事，就是网上认识了丽丽。也许是双方都互相满足了自己的意愿，居然一拍即合，几个月下来就像一对久别的恋人。

不过老张对丽丽隐瞒了一件事。因为太寂寞了，他在这里有一个搭伙过日子的女人兰姐。兰姐比他还大了三岁，老公和孩子都在中国。

兰姐还没有拿到身份，来这里3年了。她当着老张的面都与自己的老公联系。为了弥补自己的内疚，兰姐的工资都寄回去了。

老张从没有在意，他与她都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只是临时的合伙人关系而已。任何一方找到了归属，他们两个就自然散伙。

兰姐也知道老张有一个网上认识的恋人丽丽，他与丽丽视频对话时，兰姐都会主动去外面与其他同事拉家常。

老张心里盘算着与丽丽的未来，现实里却又与兰姐搭伙过日子。他们彼此心里对自己的真爱都贴上了一层膜。

丽丽是他的全部精神，兰姐是临时的生活需要。

丽丽的年龄，是标准的剩女，谈恋爱时总是被嫌弃太老了。她发誓要找一个好的男朋友一雪前耻。这不就碰上单身的有着美好生活的老张。

老张还在国外，谁不知道夏威夷是人间天堂呢？如果能嫁去檀香山，让所有的人后悔去。

丽丽有了目标，就向着目标出发。她完全不在意其他的了。老张心里却有点打鼓。想着相距万里，疫情严重，一下彼此见不到面，就放心地热情万分与丽丽说着情话，过度寂寞让他自己都怀疑情话的真实性。

一切都好好地朝前延伸，可丽丽毫无征兆就消失了。这十几天让老张后悔自己没有向丽丽全部表白。好在微信还没有被拉黑，老张每天都失魂落魄。

他照样天天给丽丽发信息留言，就像疯了一般。这么爱着自己的女人为何突然就没有了消息？一旦失联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3）

丽丽有着自己的打算。

2021年只有几个月了，必须尽快见到老张，过了年就是36岁了，对于女人来说，35岁就是一个坎。

她要给老张一个巨大的惊喜，暑假时她决定前往檀香山。

疫情期间没有从上海直飞夏威夷的飞机。丽丽为了见到心上人，带着自己的疫苗接种卡，不惜从新加坡转机夏威夷。即使在新加坡隔离两个星期，也在所不辞。

网恋了半年，马上就要见到真人，丽丽心底里还是挺自信的。35岁谈几个男朋友，同居过，也算正常，好歹还是未婚。

到达檀香山机场时，她提供了在新加坡酒店隔离的证明，还有48小时的核酸检测证明，她顺利出关。

取了自己的行李，站在的士处排队时，她才打开手机。“你只要与我联系，我什么都听的。求你了。”老张每天说的一句话。

在新加坡酒店隔离时，丽丽差点按耐不住。为了惊喜，她忍住了联系的冲动。

她决定自己打的士前往老张住的地方。幸好自己是一个英语老师。简单的对话聊天难不住她。

在檀香山机场的厕所，对着镜子，丽丽取下口罩反复地将脸涂抹好，身体很疲惫，想到见面的震撼，她就无比激动。

檀香山的司机很热情，一路与丽丽说着话，丽丽的英语虽然不地道，就像中国人怎么也明白老外说的中文。

车子居然开了一个半小时，丽丽热情随着车子的愈走愈远而消失殆尽。难道老张不在夏威夷？正在怀疑之际，司机的车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确定是这吗？”丽丽问司机。

“是的，女士。这是你的车资。”丽丽吓了一跳：100美金。相当人民币660元。

丽丽拿着行李，看着面前的地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惶恐不安。这就是老张住的地方？怎么越看越像老家的农村？她差点眼冒金星。现在后悔还不行，必须先找到老张。

丽丽用微信拨打老张的微信。丽丽的心一阵狂跳。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如果老张不接微信，自己哪怕呼天抢地也后悔不及。

老张正准备吃晚饭，看见丽丽微信呼叫，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房间里到处堆放着杂物，一个单身的老男人每天就是割菜种菜，晚上洗澡后，穿戴整齐与丽丽聊天是他所有的幸福。

为了不让丽丽看见他房间的杂乱无章，老张总是坐在床上，丽丽眼里见到的是床和墙壁。

老张这几天左眼皮跳过不停，丽丽又渺无音信，疫情又让他窝在农场无法到处走动。他曾想过将来如果与丽丽结婚，自己要换一份工作。

檀香山的晚上刚好是中国的下午。没想到消失了十几天的丽丽今天这么早突然神奇地就呼叫他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一秒钟都没有犹豫，马上接听了电话。老张感觉不对，甚至怪怪的，丽丽的声音就好像在眼前。

“丽丽，我差点都疯了。你在哪里？这十几天到底怎么了？你不能这样折磨我。”老张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干嚎了一阵。

丽丽瞬间出其冷静，视频里老张看起来与平时面目全非，有点邋遢，有点说不出来的落魄潦倒。

“你不是想见我吗？”丽丽压制住心里的疑惑和激动。毕竟这个人就在眼前，无论如何，至少是住在檀香山。

“如果能见到你，我愿意付出一切。”老张随口就出。他这句话是与丽丽失联后的真实反应。还有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么一个特殊时期，丽丽可以单方面上演人间爱情奇迹。

“我就在你的门前，你出来后就可以见到。”丽丽望了望天空，发现夏威夷的晚上，天空还是蓝色的。

她等待老张狂喜地冲出来。丽丽收回目光，看了看老张住的环境，那简直是天地之别，她狠狠滴摇了摇头，让自己回到现实。

老张不由得一愣，这声音确实不像远在天边，明明是近在眼前。难道……？想到这里，老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第一个念头示意兰姐不要回来。第二赶紧套了一件像样的衣服，第三将自己脚下的垃圾桶踢远一点。

老张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丽丽一个人背着背包，正拿着电话，孤独地站在芒果树下。

4）

“天若有情天亦老。”此刻夏威夷的海风唱起了歌，此刻老张以为自己在梦里。

一双幽怨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远处的大海也在如泣如诉。

夏威夷的夜晚似乎从来都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