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渴渴(1)

作者: 王渴渴 | 来源:发表于2020-04-28 16:08 被阅读0次

    我遇见王渴渴是在家乡的车站。

    候车厅里的人稀稀两两坐着,空旷的有些安静。我坐在检票口附近离冷气很近的位置,汗水在冷风的抚摸中悄然褪去,毛孔睁大,贪婪着想多吸取几分凉意。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目光瞥了眼屏幕上的车次时间又急忙飘向不远处的这炎夏中衣着清凉的高挑姑娘。

    王渴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拖着过半身高的粉色行李箱缓缓地移了过来,站在我旁边喘了几口粗气,最终选择了隔我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下。矮矮的个子,肉嘟嘟的身材,粉色的大行李箱配上Hallokitty的小挎包,大学生模样。

    我手机摆在眼前,目光却向左斜去,锁定在她身上。浓厚的短发还画了点淡妆,额头上挂着几滴汗水,大大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修饰了肉肉的脸。低领的白T露出了大白兔,和白T上的小黑兔子印花格格不入。红色的及膝短裙包裹住肉肉的大腿,露出的小腿就有些不尽人意了,过度膨胀的小腿肚丢失了嫩白肌肤带来的美感。我皱了皱眉头,目光向上游,最终落在了大白兔上。

    王渴渴从Hallokitty挎包中翻出手机,那可能是我见到过成年人中最小的手了,要两只手才能拿得住不知道第几代的苹果plus手机。她点亮屏幕后取出车票,头向我这个方向转了过来,我急忙收回眼神,娴熟地将手机切到小说页面,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嘴脸。她只是确认身后屏幕上的发车时间,并没发现我打量的目光。她转回头点开微信,两只手举着手机,袖珍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摆动,我缓过神来不再注意她,左耳依稀传来指甲敲击玻璃噔噔的碰撞声。

    男人是视觉的动物,这种腿部发育如此粗壮的肉肉姑娘完全不是我心动的类型。我又把目光散向四周,宛如枪口的那颗准星,时刻做好了射杀艳物的准备。可脑海中一对大白兔却跳了出来,它们随着姑娘的呼吸不停调皮地跳动着。我克制住转头的欲望,把注意力放在小说上,试图将那对兔子驱逐出去。

    思绪被头顶的广播通报打断,我站起身背上包从短裤口袋中掏出车票。距发车还有十五分钟,想到将在这列火车中度过近二十小时,苦闷中还奇妙地夹杂着些许期待。

    我讨厌拥挤嘈杂的硬座车厢,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烟和臭脚的混合味道令人作呕,可吸烟的人和脱鞋的人却络绎不绝。反倒是空荡荡的卧铺车厢是我所向往的旅途载体,卧铺用相对较高的票价过滤了更多的人,在这里吸烟者似乎更少,连充分暴露在外面的脚也好像没了味道。空气中只剩下了安逸,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它透过玻璃车窗打在身上竟给我一种享受的滋味,这段旅途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枯燥。

    我坐在我的铺位上,背包随意扔在一旁。上面和对面的铺位还都没有人,一个人占据着整个半封闭的空间。车动了,站台一段一段被甩在了后面,我望向窗外,等待着这处空间中专属于我个人的沿途风景。箱轮转动的声音从车厢一端滚来,伴随着碰撞声离我越来越近,最后有人停靠在我的空间。

    一席红裙出现在我和视野里,她吃力地将她那粉红色的行李箱拽进两铺间的过道内,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对面。两只小手在面前不停的扇动,将车内的冷气加速拥向自己。然后俯下身来将箱子拉到自己身前用力放倒。这个动作无疑领口大开,我一直瞟着她的余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开来。她突然抬起头问我。

    “哥,我能把箱子放到你下面吗?”她的声音中着些嗲气。

    “额,额,好!”一时间我竟有些语塞,我是那种和陌生异性交流就会害羞的男人,何况刚刚还目睹了人家的一片春光。我已经察觉到自己心跳猛然加速,脸也立刻发烫,我在想如何避免让这个小姑娘看到我火红的脸。

    “谢谢,哥。”

    我挪开腿,身子尽可能转向车窗,望着变幻的景色,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试图降低心率。加速结束这尴尬的状态。

    王渴渴已经在推她的箱子了,我急忙猫下腰帮忙,低下头生怕被她看到我羞涩的一面。

    “谢谢,谢谢。”大眼睛点缀下的微笑更甜了。

    王渴渴站了起来,踮起脚把挎包放到我上面的床铺,转身用那双小手抹平床褥刚被她坐出来的褶皱。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却令我心头一暖,我天生感性又追究细节,在我看来这是当代人在匆忙中某种遗失的东西。我不再拘泥于那对白兔,对这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距王渴渴爬到我上面的中铺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车摇摇晃晃停了三站,这狭小的六人间仍然只是沉默的两个人。我早就脱鞋盘腿坐在床上,被子搭住被冷气吹凉的小腿,后背半倚在墙,眼神时而飘向窗外陌生的景色,时而转向手机屏保上的数字时钟。我期待上面传来主动的声音。

    “妹子,我去泡桶面,能帮我看下东西吗?”我决定主动发声,敲了敲她的床板。她从上面探出头,我指了指手中的桶面,又指了指小桌上的背包。

    “好哒!”她坐起身,发出嗲里嗲气的童音。好在她真的不高,居然没有撞到头顶。

    我端着泡面回来的时候,王渴渴已经从她的床铺下来,又坐在了对面的床上。她见我回来,很有眼色地把我的包从桌子上拿下来给泡面腾出地方。我双手对高温极其敏感,接水回来的一路,手已经烫得坚持不住。我急忙把桶面拍在小桌上,她又很恰时宜地将背包递给我。她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妹子,你不吃点东西吗?”我冲她微笑表示感谢,顺便找点话题,说来也是奇怪,我对她的羞涩经过路途的沉淀已丢失在九霄之外。

    “不了不了,晚上不吃东西,减肥!”

    “你也不胖啊!”我承认我说了违心的话。

    “哈哈,是吗?”

    “是啊,妹子。老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又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别叫我妹子了,我感觉不好听。”

    “额,那你说我该怎么叫你?”

    “叫我王渴渴吧。”我仿佛看到她的大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光。

    “王可可,可爱的可吗?”

    “不,是口渴的渴。”

    “哈哈,有点意思啊”

    “哈哈,我喜欢这个名字。”她也笑了。

    “你是一个人去旅行?”我明知故问。

    “不啊,我回学校,今年要考研。”

    “考研好啊,现在大学生一大堆,出来找不到工作,研究生有前途。”我说了个自己都不满意的官方答复。

    “是啊,我们女生更不好找工作。我考研…”她稍作停顿,眼神变得有些迷离,继续说道“有我自己的不甘心,也有逃避吧…”

    在这列行驶向未知的火车上,王渴渴慢慢整合出她第一个故事。

    她生在殷实人家。父亲是个局里的小领导,母亲是中学教师,在这样的家庭环境成长下得她虽没有什么特长,但一直保持着对学习的热情,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直到中考前,伴她长大的爷爷被查出重症,家里出于她成绩的考虑,决定对她隐瞒。可爷爷并没有坚持到她中考,她在考试前还是知道了真相。就这样,一直保持全校前三的她中考意外跌出前百,与省级重点高中失之交臂。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落差。无奈之下,她选择了母亲在职的普通高中就读,凭借她的知识基础和一直以来良好的学习习惯,再加上母亲同事的特殊照顾,她又一次成为了年级中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她知道她已经丢失了和最优秀的学苗竞争的机会,但她不甘心,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给自己看,父母看,曾经的同学和老师看。可命运再次对她不公,高二时她身体不适,体检查出是某种先天型的小缺陷。虽然这并不影响她的健康,但她已经不再适用一直以来每天刻苦到后半夜的学习习惯,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她迫于身体原因不能在校上晚自习,像小学生一样每晚九点就要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聪明人,她更知道这意味着她的成绩将难以维持。好在经过半年多的休养,她可以慢慢增加学习强度。她决定放手一搏,冲回之前的位置。可在她高考前,她的母亲突然病倒,急需动手术。就这样,她又一次发挥失常,万幸的是她母亲康复的很好,算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她不甘心想复读,家里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劝她放弃。她的信念有一丝动摇了,她最终听从家里的话,被所很普通的省外院校录取,也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的大学生活也不尽人意,她没有什么特长,相貌也不出众,就连她最擅长的学习,也在这个自由的大环境下生疏了。她不再是同学眼中的榜样,反倒成为了一名追赶者。这是她第三次感受到了落差,可她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努力。好在她很快习惯了这种感觉,再后来这种感觉慢慢只存在于回忆当中。直到今年她决定考研,为考试而学习是她最擅长的事了。她认为只有这样,她的人生才会彻底翻盘,她也可以继续蜷在大学校园里自我麻痹。

    “说是擅长,可我从来没在一场关键考试中成功过。”她自嘲的笑了。

    “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能行!”我认为这句话或许可以安慰或鼓励到她。

    “哥,你信命吗?”良久,她抬起头问我。

    我是一个系统地接受过唯物论教育的人,却又是名典型的客观唯心主义者。我信命,但我好像不能这么回答她。我望向窗外试图逃避这个问题,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王渴渴还在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案,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她的侧脸,那双大眼睛中现在只剩下了空洞。

    火车逐渐减速停靠在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城市,有人过来示意对面的下铺是他的位置。

    “不好意思!”王渴渴急忙站起来,还不忘用手划拉褶皱的床铺。

    “哥,我上去了。”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去吧,渴渴!”我特别加重了后两个字的音。

    我好像又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列车在深夜中穿梭,像一只奔驰的乌黑巨蟒,唯有眼睛和鳞片在星星的辉映下闪露出些许光芒。

    我躺在床上,被子严实地盖着大半个身子。我可能被王渴渴吸引了,头顶的床板挡住了王渴渴肉肉的脸却没能阻碍她大眼睛中发出的光。我的思绪只停留在很浅的层面,毕竟我对她的过往还有更多的空白。可我认为真正对我思绪造成障碍的是来自对面床铺的鼾声。

    我讨厌鼾声,更准确的说是恐惧。它就在你耳边无限重复演奏着,它逐渐攀高的声调是前奏,最响的刹那是高潮,随即的降调是谢场。在前奏时,我乞求高潮来临结束退场。可高潮结束并不是退场,而是一个接一个不断的高潮,我明知道下一声的来临却无法反抗。一遍遍折磨我的精神,一声声锤炼我的心脏。在这魔咒下,我无法集中精神更无法放松身心,这是对我而言的最大的噪音。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魔咒,可在我听来却悦耳的多。对面的男人缓慢地坐起身,犹豫了一会儿,拎起行李快步离开,狭小的空间又只剩下我和王渴渴两个人,脱离魔咒的我渐渐有些困倦。

    王渴渴从上面下来,瞄了眼对面杂乱的床铺,径直坐在我的床上。我困意全无,急忙起身与她并排而坐,我随她的目光定格在对面那床被子上,大脑在疯狂飞转,试图寻找一句合适的开场。

    “哥,我冷。”她先发了声,眼睛仍然盯向对面。

    夜间的冷气依然给的很足,我拿起被子披在她身上,她竟顺势靠了过来,钻进我怀里。我愣住了,脸瞬间灼烫,心跳声也从胸腔通过体内猛烈传递给大脑。

    “这样不好吧…”她头发上的香气正在冲击着我的鼻腔。

    “你有女朋友吗?”

    “没,没有…”

    “哥,你不会这么大了还没谈过恋爱吧!”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我,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

    “别笑话我了,你不也是一样。”

    “我有…我算是有吧…”她转回头又盯向对面那床被子。

    我闻言赶忙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被子从肩头滑落下来,压盖住头脑中所有胡乱的想法,我瞬间无比清醒。我从不是个正人君子,但我做不出破坏他人感情的事。

    “哥,我冷。”靠在我身上的那一侧贴的更紧了。

    “你别这样!”我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她坐直了身体,却有些颤抖。

    “一个聊天只有挑情,见面只在酒店的男朋友还能称之为男朋友吗?”

    “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想分手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打断她。

    “不知道,只是感觉和你很投缘。”

    “那你还喜欢他吗?”我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其实我并不介意继续倾听她的故事。

    “应该还是喜欢吧。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哪能一点感情都不剩呢。”

    “他是你初恋?”

    “准确的说,他应该是我第二任男朋友…”

    王渴渴陷入回忆,开始了她第二个故事。

    其实她是个开朗的姑娘,尽快她认为自己经历了更多的挫折,但在新生活的来临前,她也像大多数大学新生那样,怀揣着无比的憧憬。入学前,她通过学校贴吧加入了本省的老乡群,在大致了解学校基本情况后,她主动向群里最活跃的那个学长发送了好友申请。这位大她一届的学长风趣幽默,和她高中理科班的那些男同学完全不同,他们开始频繁的聊天并且互换了照片。尽管他不是她想象中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模样,但她已经习惯于每天按时听他讲述大学趣事,喜欢和他天南海北的聊到深夜。很快入学后,他们见了面,那位学长迫不及待开始了他的爱情攻势。这不是她第一次为异性悸动,却是她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在暧昧的了两个月后,两人成为彼此的初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我俩在一起三周就分开了。”

    “有点短…”

    “他就是那种大学校园里不能再普通的男生,当时的我少不经事,优秀的男生谁会花时间在群里活跃泡学妹呢?”

    “我上大学那会儿也是。看来我还不如他呢,我连学妹都没泡到。”我能感觉得到她此时的低落情绪,却开了个出口就后悔的玩笑。

    “你是真的不懂女孩子!”

    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听她的故事。

    她的初恋并没有传说中的刻苦铭心,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她删除了那位学长的所有联系方式,很快,她就投身于期末考试复习当中。随后的的寒假,她参加了初中同学会。在闲聊中得知一名男同学就在自己的邻市上学,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约定开学一起买票回去。那个寒假的后半段,她又开始了相似的日子,每天和他从初中时期的共同回忆聊起,从家乡的各种特色小吃聊起,从各自的大学生活聊起,就这样这名记忆模糊的初中同学变成了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返校那天,这位好朋友一路陪伴将她直接送到了寝室楼下,之后才赶着最早的火车回学校,她被感动了。这次的光临只是个开始,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这个男生突然来访并对她表白,尽管她对他也有了好感,但吸取了上一段感情的经验,她并没有当即接受。之后的每个月,他都会来,以好朋友的身份和她在她也不熟悉的城市一起吃小吃,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像是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直到天气已经完全热下来,她都换上了裙子的时候,她才终于接受了这段感情。那天天气很好,两人正在市郊的景区游玩,她眺望着蓝天,两人来自相同的城市将会有着共同的未来,她转过头看他的侧脸,他珍惜自己也远比前任优秀,她主动地拉起他的手。

    “他不是很好吗?”

    “开始的时候是很好,我们整个暑假都黏在一起。开学后虽然相隔不远,但终究还是异地,所以我俩约定每两周见一次面。我不想他一直这么为我奔波,所以我要求轮流去对方的城市。”

    “现在像你这么懂事的女朋友怕是不多了。”

    “懂事的女孩没有糖吃。”

    我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那种无奈。

    “我那时最享受的场景,就是我一边小跑一边在出站口的人群中寻觅来接我的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不,这一路从不感觉辛苦。我喜欢去见他,喜欢和他一起吃好吃的,喜欢挽着他逛超市,喜欢晚上被他抱着入睡…”

    她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

    “你俩一起睡觉了啊。”我挑了个感兴趣的点。

    “第一次去他那里,就睡在一起了,很单纯的那种。之后我俩才开始慢慢尝试那事,因为彼此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我一说疼他就没继续了。过了得有大半年吧,我终于下定决心,让他一鼓作气进来。”

    狭小的二人空间沉浸在落寞的基调下,她对于私密之事的直言不讳使气氛添了点暧昧,我心底反升起一丝兴奋。

    “那他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大概是从叫我猫咪开始吧…”

    她俩都很喜欢猫。那天两人躺在床上,他说她摸起来软软的肉肉的就像在撸他家的猫,从此她便有了新的昵称--猫咪。其实她很享受这个昵称,也会顺从地称他为主人,她认为这只是情侣间的爱称罢了。可他却开始有了主人的架子,他会因为一点小事责怪她的不是,然后又自责对她的责怪并请求她的原谅,这让她不知所措。他总是有事耽搁不能如期来找她,即使是她如期过去,他也懒得再去接站,原本情侣间的各种活动也渐渐只剩下了床上那项。异地的时候,她经常会被要求发一些大尺度的自拍以满足他的生理需求。假期的时候,如果他父母不在家,她就会被叫到家里约会,父母在家的话,约会的场所往往变成了酒店的钟点房。

    不知何时她又靠在了我身上,我开始可怜怀中的这个女孩,更多的是无法理解她坚持这段感情的意义。“这你还在坚持什么?他那里有大麻吗?”

    “呵呵,其实这些我还可以勉强接受,毕竟我也乐在其中。”她这次笑得很爽朗。

    “周瑜打黄盖…”我突然感觉是自己多嘴了。

    “可我接受不了他把属于我的温柔给了别人!你知道吗?他睡完我,枕在我腿上,却和其他女生开着语音玩游戏,他们互相称之为宝贝儿,真是甜蜜啊。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生是他部员,而和他这样亲密的部员远不止这一个。”

    “优秀。”我脱口而出。

    “最致命的是我们没有未来了。我求他和我一起考研,我幻想着一起考回家这边的大学,这样我俩每天在一块儿就会解决很多问题。可他昨晚告诉我他放弃了,他要留在那边的城市。他还怪我走这么早,不能多陪陪他。可他呢,当我遇到烦心事想找他倾诉时,要他的陪伴时,他却说我矫情嫌我烦,草草地敷衍了事…”

    “分吧,不值得。”我情不自禁摸摸她的头。

    许久她终于点下了头,可她的眼神依然空洞。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你都说咱俩投缘了,还干嘛这么客气。”

    她抬起头用那双大眼睛望着我,我也低下头看着她,月光照亮了她眼角的那抹湿润,时间好像就此凝固。两条玉蛇不知何时缠上了我的腰,她上半身紧贴过来,两处柔软印在了我的胸膛,我身体在逐渐升温。她突然挺身吻了上来,温软的嘴对上了我的唇,我愣住了。

    湿滑的舌头撬开了我的嘴,舌尖调皮地挑逗着我口腔里的每个角落,我的舌头也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交织在一起。

    “好了!”我轻轻地推开她。

    “可是哥你有反应了耶!”她一扫之前的颓态,肉嘟嘟的的脸上只剩下兴奋,大眼睛闪烁着好像多了些什么,小手指向我的下身,好像刚才的故事都和她无关。

    王渴渴很自然地摸了过来,熟练地像个从业者,色字当头的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扭过头不去看她算作默许。

    王渴渴舔干净后帮我提上裤子,又躺在了我怀里,狭窄的床铺有些拥挤。

    “为什么?”我在问她,也好像在问我自己。

    “男生陪我聊天带我玩哄我开心,我也得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让他开心一下吧。”

    “有点意思…”

    “你不开心?”

    身体诚实地告诉我很舒服,但是会开心吗?我好像做了有违自己原则的事,可又在为自己开脱,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一方。,

    “你经常这样吗?”我突然觉得她男朋友才是悲哀的那个。

    “你还是第一个呢。”

    我肩上的罪恶感似乎更重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他的感觉…”王渴渴闭上眼睛,去追索她心底最深的故事。

    如果按照时间序列记叙的话,这个他本应更早登场。他出现在王渴渴高考后的那个夏天,那个她最昏暗的日子里。她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很少主动与身边的同学联络,可她又渴望着有人能陪她聊天听她倾诉,她通过社交软件结识了他。她只知道他长她三岁,那时的他已是名在校大学生。有些话似乎对陌生人诉说更为洒脱,于是他比我更早地倾听了她的第一个故事,他也能言善道远比我更会安慰女孩子。

    “他才叫王渴渴。”我借着月光看到她笑了,由衷的。

    她在这名王渴渴的陪伴下找回了原本活泼的自己,她也被他彻底开启了成人世界的门。

    “现在想想我好像一直在被他牵着走,可当时很开心,现在也丝毫不后悔。”

    她被提前灌输了大学里的爱与性。她不再羞愧于这些年少时的禁忌,渐渐闪露出人性最原始的欲望。她发给他的自拍越来越多,照片上穿得衣服却越来越少,甚至在他的指点下特意摆弄出诱惑的姿态。

    “你就不怕他用照片威胁你?”我竟有些为她担忧。

    “我信任他。”

    “···”

    “就像现在没有原因地信赖你一样。”她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睛,平静的目光却盯得我心升波澜。

    其实她也有点记不清了,那年暑假最后的陪伴来自于那位活跃的学长还是来自于王渴渴谢幕前的高潮。或者那位学长只是王渴渴突然消失在她世界后一时的替代幻象,禁不起一点碰撞,仅是在阳光下就慢慢燃烧,最后灰烬也飞散于空中。

    她说不清楚信任他的原因。王渴渴仿佛神天兵从天而降至她身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迎来一扇坚实的臂膀,又在她眼前勾画出仙男的完美形象,在令她痴迷过后展出翅膀头都不回钻进云霄。她可能要花费很久才能消化她和他的故事,而他只是在打发他漫长神仙岁月里的一霎时光。

    “我俩有哪里像吗?”

    “不知道。”王渴渴摇了摇头。“他发给我的照片多半是假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感觉这种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你又为什么愿意耐心去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呢?"许久,她坐起身,只留给我一个月光下的背影。

    列车驶入隧道,漆黑中,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淡。

    “他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所以我就也叫王渴渴。”

    我惊醒的时候天已大亮,我下意识俯身去寻床铺下的行李箱,空空如也。

    白色的被褥简单地叠在一旁,并没有我想看到的红色。

    对面下铺的被褥还保持夜半的状态,夸张地蜷缩在阳光中,仿佛一张扭曲的脸在冲我笑。

    王渴渴消失了,和她的王渴渴一样。

    秋来冬至,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逐渐踏出一条熟悉的轨迹。

    “渴渴,圣诞出来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同事发来微信。

    “好”我左手打字回复道,右手径直将车票插入检票口。

    圣诞吗?又是一年考研季了啊,她过得还好吗?

    我又想起了她,那我就也叫王渴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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