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领养了流浪的肥仔,家里就多了一个猫言猫语的成员,由于小时候爷爷养猫,我对猫的习性还算了解。但有一点,它刷新了我的认识,就是特别爱睡觉,过去的猫是昼伏夜出,现在的猫日睡夜睡,越来越懒。但也爬过防盗窗,玩过 “越狱”,抓过飞虫,会爬树,好奇,昨晚还看见它蹲在前厅巴巴地望着大门,要不然我真会怀疑自己养了一只假猫。它还是保留了一只狸花猫该有的调皮。
转念想想也难怪,以前的猫是放养的,现在我可不敢放它出去,最多带它上楼顶遛弯、吃草。每次知道要带它去遛,牵引绳还未扣好,就嗖地往门外蹿,它可不管你是遛猫还是遛人,结果是它遛我们。
睡成这样就是不会掉下去还是小时候的猫地道,那是一只很纯正的狸花猫,全身麻花,掌上四个黑黑的肉垫,踩在红地砖上一脚一朵梅花。爷爷说这是 “油掌猫” ,治鼠,老鼠闻到它的气味就不来了。确实是的,自从它来到我们家,就没看见老鼠的痕迹了。
它天天地跑外面疯,可每到晚饭时间比大人们下班还准时,家家户户厨房飘香的时候,各家的猫都自动自觉地散了,兄弟们夜里再集结吧。然后每一家的窗檐下都有一道黑的黄的幻影从那儿直接蹿进厨房,接着喵喵声和主人的呵斥声马上交织在一起。
肥仔小时候的晚饭是很热闹的,爷爷那一辈人普遍五六个孩子,人多吃饭的时候,爷爷掌勺热火朝天,大人们忙着接菜开饭,再加一只添乱的猫,我刚搬好凳子,就看见它连跳两级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我的任务是赶它。记忆中它攀着桌面眼巴巴的样子,真是很滑稽。
爷爷手艺好,我们都爱吃他做的菜,但吃得最响的是猫,咂巴咂巴的啃它的蓝刀仔(我们那儿的本地叫法,又小又多刺,过去的猫鱼,现在是没有了)。爷爷把鱼煎香了混在饭里喂它。猫是嗅觉动物,什么都不记得,都会记着家里饭菜的味道。
看窗外猫是很忠心的,那时刚有黑白电视,上半夜它是肯定守在家里,蹲在爷爷背后的窗台上,爷爷看电视,它也看,一动不动地蹲着,盯着小小的、不断变换着亮光的荧屏目不转睛,就是不知道它看懂没,或者它的视力能看到什么图景,我觉得是个谜。可它就是很忠实地全程陪伴着,或者蜷在爷爷的脚背上,总之一直到爷爷关电视机回房间去,它才开始下半场。所以每天晚上睡觉时,都看见窗外围墙上列队小跑的一行猫。真能耐了,玻璃碴子一点儿都伤不了它们,直到第二天清早才又看到它一声不响地从厨房的窗户跳回来。
楼顶遛猫我们宿舍院是一排平房,自然环境好,前面有操场,有大榕树和两排芒果树;后面是连在一起的竹林、渔塘和公园,四邻八舍的猫都往这儿集结。大孩子们也偶尔隐蔽在竹林里偷偷钓鱼,被人发现了告到家里,又少不了一顿打。对于猫和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是肯定不喜欢住楼房的。
院子后面的围墙很低矮,翻过去就是渔塘和公园,不时有 “偷渡” 的小孩。园林处在公园里种了一大片美丽的月季,池塘里有蛇,干塘的时候偶尔抓到,就是一道美味的水蛇羹。当然抓得最多的是老鼠,柴房里的盲鼠又肥又大,吊起来风干了能吃。但是大家约定俗成地不吃猫,所以那段时间猫们度过了幸福自由的几年。
肥仔对人来说物质是欠缺,但我肯定猫是最安全、最快活的,也是真的猫。奶奶养的母兔下崽了,得在笼子四面钉上木板,防着那只虎视眈眈的家伙半夜叼走;冬天的中午,爷爷烧火做饭,刚一点着,就听见一声惨叫带着火光从煤渣堆里蹿出来,后来看见它背上秃掉的一小摄毛长了很久;忽然有一天,天井那棵高大的石栗树上又爬下来一只小橘猫,四蹄踏雪,对新环境充满新鲜感,一点不怯生,吸引了一家人的目光,大人们都说八成是那小子招引回来的,看小橘聪明的样子就没它楞,果然从此就看到一只凶悍的小橘猫追着一只大狸花飞跑,前面一只落荒而逃。但小橘很规矩,不像大狸花那样,某天打开衣柜时出其不意地跃入你的眼帘,让你瞬间石化。
肥仔但在爷爷养过的几只猫中,陪伴他时间最长的还是这只狸花,前面的猫可能领回来时都太小,没养活多久。爷爷退休在家,天天对着大狸花,人也返老还童了,拿乒乓球逗猫,猫撒欢跑,满屋子乒乒乓乓;当爷爷抓它进篮球网提着时,它不干了,张牙舞爪地喵喵叫。
有客人来的时候,爷爷坐在椅子上,猫就蹲在扶手上,爷爷坐着腰板很直,猫也蹲得很规矩,闭着嘴目视前方,俨然一副助手的样子,有时候小客人逗它,也一本正经地不瞅不睬。真是忠心耿耿啊,对待米饭班主果然是不一样,它最依赖的肯定是爷爷。
接过老爸的藏书现在晚上在家,我习惯泡上一壶茶,肥仔自顾自地不知窝在哪个角落睡觉,睡醒了心情好时就跑来趴在我脚边。世界上没有两只完全相同的猫,虽然它们的披毛很相似,也都是狸花,但我想,是不是爷爷勤劳才养出了勤快的猫,我懒猫也更懒呢。其实肥仔平常很好玩,每天早上准点报时,因为它饿了;有时我淋花,忙前忙后,一回头发现原来后面有个小跟班,不声不响地蹲着看我,忽然就感到一丝惊喜和温暖。
我想起有一年冬天爷爷养的大狸花不见了,碟子敲半天没有动静,天井的大栗子树上也不见影,接着几天都没看到它,也不见小橘。大家开始还疑问,这家伙跑哪去了?可后来大家都猜到了,都没说话,爷爷也没说话,那一年外面流行起吃 “龙虎凤”(蛇、猫、鸡),很多人家的猫都丢了。好几天过去后,大人们上屋顶扫落叶才发现躺着的大狸花,小小的我表示了极大的愤慨,我的小伙伴丢了,此后我家再没养猫。
肥仔直到前年接近春节的一天下班回家,看见客厅里多了只笼子,里面的小家伙没处躲藏,不停叫着掩饰着内心的惊恐。原来是他们看到朋友发到圈里的求领养视频,一只狸花猫冒着大雨喵喵叫着向路人求救,又发了烧,有几个好心的小哥哥小姐姐时常去喂它,看它淋了雨,把它送到动物诊所,我的家人动了恻隐之心,也看它长得实在漂亮,就领回来了。
刚来的时候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对人也很大介心,看到我们确实没有恶意,才小心翼翼地缩到一边睡觉。想必它被提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的心都是悬着的,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前面有什么等着它。
爱睡觉现在早已变了体重,也早已原形毕露,但是胆子小没变,怯生,带它上楼顶要是碰见陌生人,有绳子牵着它都一个劲想跑,没一点大狸花的风范;在家里却很皮,每一个角落都被它占领过,有一回躲到柜顶上的纸箱里,明明听到我们喊它,就是不作声,害我们一顿找,以为它趁我们出门倒垃圾遛出去了,又上楼顶,又问隔壁,还跑到楼下小区。结果还是它自己按奈不住,狠狠地抓了几下纸箱,我循声找去才发现纸箱里冒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
圈养的猫就这样,本性会一点点被异化掉,幸亏它是一只土猫,还有点残存的猫性,有次看见厨房有只老鼠爬上来,它本能地跑去抓,后来就没再看见老鼠了,它没来之前,厨房还得放老鼠胶。可是不圈养又能怎样呢,它要是没被几个好心的青年救下来,可能早病死了;如果没人领养,它也可能活不久。
思考猫生过去缺衣少食的时候,大家没什么吃的,人们都不会偷别人家的猫或狗;生活条件好了,这种事反而多了。广东有句老话叫做 “衰过偷猫”,这是老一辈公认的一条准则,现在式微了。就象我有个朋友说,他们过去村里的人都不用锁门,但后来没办法,有些外面路过的人会随手顺走人家一只鸡或一只鸭。
所以想想,肥仔够走运了,同猫不同命,它那些曾经的难兄难弟们或许现在有比它过得好的,又或者干脆回喵星球去了。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我们的初衷就是让它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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