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很多人都说我很幸福,可我却总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狱里,反倒那些觉得我幸福的人好像都没什么痛苦,生活得很安乐。我有时甚至认为,从压在自己头上的十座大山中随便拿出一座给别人,都会将那些人压死。
他们都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者,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从不怀疑自己有过错。这样做不是很容易吗?然而人们都这样,而且从不满足。
尽管我对人类极度恐惧,但却无法彻底断绝与人类的交往。我依靠扮演小丑这一手段保住了和人类的最后一丝联系。表面上我不断强颜欢笑,可内心却为了这难得的机会而拼命地、汗流浃背地忙碌着。
每逢别人说我坏话,我就觉得那是自己的错,总是默默地承受别人的攻击,内心却感到一种近乎狂乱的恐惧。
别人问我想要什么事,我就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因为我脑中瞬间的反应是,反正也没什么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别人送我东西时,我就是再不喜欢也不会拒绝的。对讨厌的事不能说讨厌,对喜欢的事也如行窃一般战战兢兢的,这种感觉极其痛苦,经常让我挣扎在难以名状的恐惧和痛苦之中。
我对人的恐惧与日俱增,它在我的内心深处剧烈地蠕动着。
女人如果突然哭起来时,只要给她吃一些甜东西就能改变她的心情。
我用出神入化的演技,进行了一场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卖力表演。
明明知道有人喜欢自己,我却没有能力去爱别人。所以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可能拥有所谓的“亲密朋友”的,我甚至连拜访朋友的能力也没有。对我来说,别人家的门比《神曲》中的地狱之门还要阴森可怕,而门里像巨龙一样可怕的怪兽浑身散发着腥臭,正匍匐蠕动着。
虽然我知道这栋公寓的人都很喜欢我,可其实我心里却非常畏惧他们啊!我越畏惧他们,就越博得他们的喜欢;而越博得他们喜欢,我就越畏惧他们,想远离他们。
从此以后,我就意识到“所谓世人其实就是某个人”。
就在我刚要忘却之际,一只奇怪的鸟扑打着翅膀飞过来,用嘴又啄破了我记忆的伤口。于是,过去那些耻辱与罪恶的回忆一下子又在脑海里复苏了,我恐怖得不禁想高声呐喊,再也无法平静地坐下去了。
我不应该再奢望骑着自行车去欣赏绿叶掩映的瀑布了,那只会加重我的罪恶感,让我的烦恼变得更多更强烈。我想死,必须得死,因为活着已是我的罪恶之源。
我的不幸乃是一个缺乏拒绝能力的人的不幸。如果别人好心劝我干什么而被我拒绝的话,我常常害怕会在对方和自己的心里产生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
不过,一切都将过去。我在所谓的“人类”世界里如阿鼻地狱般痛苦煎熬的这段日子里,感觉唯一的真理就是这一句话了。
《维荣之妻》
人们在得到一丝幸福的同时,往往会有成千上万的恶魔相随。
是不是魔鬼首次现身时都是默不作声,故作清纯?
《斜阳》
顺着草坪尽头的石阶望去,只见一个小池塘的边上长满了梅树。再往远处是一片橘园,橘园的尽头是村里的大路,大路的旁边是稻田,稻田的尽头是一片松树林。透过松树林,能看见湛蓝湛蓝的大海。坐在起居室水平看去,大海的高度正好与我的胸口持平。
二月梅花开时,整个村落都笼罩在梅花的花海里;到了风和日丽的三月,盛开的梅花会一直持续到月底。这段时间里,从早到晚,我们呼吸的都是梅花的香味。每次打开玻璃窗,浓浓的梅花香便会扑鼻而来。三月底起风的时候,梅花的花瓣便悄悄透过窗户,飘落在黄昏饭厅里的茶碗里。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听说喜欢夏天开的花的人就会在夏天里死去,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
下午柔和的阳光透过紫藤叶洒在我们膝上,把我们膝盖都染绿了。
我假装早熟,人们就说我早熟。我假装懒汉,人们就说我是懒汉。我假装写不出小说,人们就说我不会写小说。我假装说谎,人们就说我说谎。我假装有钱,人们就说我有钱。我假装冷漠,人们就说我冷漠。然后当我真正痛苦得禁不住呻吟时,人们却都说我的痛苦是假装的。
我清楚地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将在这种日常生活中一天天地泯灭,就像不落的芭蕉叶在芭蕉树上直接腐烂掉一样。
我嘴角的小皱纹,这些象征着时间和悲哀的皱纹比任何话语都能清楚地证明我对您的思念。
“祝你幸福。如果是永别,就祝你永远幸福。——拜伦”
啊,这些人的活法好像有问题!不过他们可能和我的爱情一样,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了。如果人在这个世上必须要活下去的话,那我们就不该去厌恶他们这种坚持生活的方式。
“我一直都拼命往死里喝酒,因为活着我只感到悲伤。我没有闲情逸致去感到空虚寂寞,我感到的只是悲伤。当你心情郁闷,四周净是叹息声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不可能拥有幸福。当你明白自己活着根本没有幸福和荣誉可言时,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以前抛弃的世界回不去了,现在只能坐在大众施舍给我的,充满敌意的观众席上。
海面再怎么波涛汹涌,可海底依旧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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