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妖师
东晋
子中一朱不能保，江东复立作皇州。
注：
「朱」即「人」与「牛」的组合之法。
「江东」最早见于西汉·刘向的《战国策》。周朝是否已有江东，则缺少佐证。
「皇州」代指帝都，最早见于南北朝。且如果《万年歌》出自周朝，应称「天子」，而非「皇帝」。
评：
西晋灭亡后，晋元帝司马睿，太兴元年（318），于江东登基，建立东晋。
北朝·魏收《魏书·僭晋司马叡》载，「僭晋司马叡，字景文，晋将牛金子也。初晋宣帝生大将军、琅邪武王伷，伷生冗从仆射、琅邪恭王觐。觐妃谯国夏侯氏，字铜环，与金奸通，遂生叡，因冒姓司马，仍为觐子。」
即晋元帝司马睿，本家姓牛。本句所述，则由此而来。
但是史学界对于「魏收」所言，并不认同……
魏收出身巨鹿魏氏，北魏骠骑大将军魏子建之子，是纯粹地北魏重臣，在《魏书》中直言「僭晋司马叡」。唐·刘知几《史通》中即云，「魏收党附北朝，尤苦南国，承其诡妄，重以加诸。遂云马叡出于牛金，刘骏上淫路氏。」
故《魏书》所载更多是对东晋皇室的诋毁之言，而非史实。
至于文中所言「晋将牛金」是否是魏景初二年（238）随司马懿平辽东之牛金，《魏书》并未言明。但参《三国志》载，牛金最早出现在建安十四年（209）的江陵之战。至元帝司马睿出生，牛金至少已是八十余岁高龄。
隋·王邵尝言，「收承此言，乃云：司马叡，晋将牛金子也。计其年，全不相干。」
但此说法流传甚广，盖因除却魏收的《魏书》，南朝·沈约的《宋书》、唐·房玄龄《晋书》，以及后晋·赵莹的《旧唐书》皆有记载此事。
南朝·沈约《宋书·符瑞上》载，「先是，宣帝有宠将牛金，屡有功，宣帝作两口榼，一口盛毒酒，一口盛善酒，自饮善酒，毒酒与金，金饮之即毙。景帝曰：“金名将，可大用，云何害之？”宣帝曰：“汝忘石瑞，马后有牛乎？”元帝母夏侯妃与琅邪国小史姓牛私通，而生元帝。」
唐·房玄龄《晋书》、后晋·赵莹《旧唐书》皆采用了沈约之言。
但沈约之录，与魏收则有两处不同之处……
其一，元帝司马睿并非牛金之子，而是元帝母夏侯妃与一个牛姓小史私通。
其二，沈约首次将「牛继马后」之说融入其中。
参《资治通鉴·魏纪五》中载，「张掖柳谷口水溢涌，宝石负图，状象灵龟，立于川西，有石马七及凤皇、麒麟、白虎、牺牛、璜玦、八卦、列宿、孛彗之象，又有文曰「大讨曹」。」
后有人以此编写《玄古图》，并谶言：牛继马后。
但唐·刘知几于《史通》中亦云，「沈氏著书，好诬先代，于晋则故造奇说，在宋则多出谤言，前史所载，已讥其谬矣。」即沈约之言不过是在「造奇」而已，并不可取。
实际上，沈约之言亦并非「牛继马后」之初始源流。
东晋·孙盛的《晋阳秋》即有云，「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 ，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焉，帝先饮佳者，而以毒酒鸩其将牛金 。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钦而生元帝，亦有符云。」
显然沈约的《宋书》是借鉴了孙盛的《晋阳秋》，艺术加工而成。
而「牛继马后」之所以能够不断被正史采纳，流传后世，亦盖因孙盛的《晋阳秋》。
其一，孙盛本是东晋人，与元帝司马睿归属于同时代。
其二，《晋书》有云，「《晋阳秋》词直而理正，咸称良史焉。」
其三，孙盛在《晋阳秋》中有「拒不改史」之美誉。
《晋书·孙盛传》有云，桓温翻阅《晋陽秋》，怒谓孙盛之子曰：「枋头一战虽失利，但何至如令尊所说？若此史流行，将关系到孙家安危。」孙盛之子虽向桓温谢罪，定请孙盛删改。
此时孙盛虽年老居家，但性情严厉，治家规矩。至此，诸子跪拜磕头号哭，请求为家族安危着想。孙盛大怒，坚决不改。诸子则动手删改。孙盛却抄有两本，寄存在慕容俊处。
太元年间(376～396)，孝武帝司马昌明广泛搜集异闻奇书，于辽东得《晋陽秋》原本，与流行本比较，多有不同。故而被称颂有董狐遗风，极重史德。
但《晋阳秋》是否值得深信，不提恭王妃夏侯氏通奸之载，从司马懿是否「毒杀」牛金却可窥探一二……
其一，参《资治通鉴》所载，《玄石图》事件发生于青龙三年（235）。其中最为突兀的并非「牛继马后」，而是有文曰「大讨曹」，是预言曹魏命运的图谶，故孙盛在《晋阳秋》中，只提「牛继马后」，多有避重就轻之嫌。
其二，司马懿在高平陵事变中，凡曹氏门生故旧、亲信党羽、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牛金如果是曹氏死忠，或死于此次事件之中，但却与「牛继马后」无关；如果非曹氏死忠，至西晋建立，牛金早已年迈不堪，早早毒杀牛金，岂非多此一举。
其三，即使司马氏相信图谶之言，由司马昭、司马炎出手更为适宜。且绝非仅杀牛金一人，而是会将所有牛姓官员一并诛杀，以绝后患。单纯地毒杀一个牛金意义何在？！
故《晋阳秋》的此段记载存有诸多矛盾，难以自洽。而从另一角度而言，孙盛所谓「拒不改史」之美誉，或许是在试图挽救自己的名声，从内心中对此段记述的一种弥补。
简而言之，「牛继马后」之说并不可信，《万年歌》所述亦如先前「吕政」之说无二。
皆旨在凸显预言的准确性与神秘感，将人带入偏偏联想之中，却是在画蛇添足，假设《万年歌》出自周代，又哪里会出现《玄石图》事件。
关灵净妖❤师化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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