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每次从书店离开时,你都会站在门框里把着门,仿佛是即将远行前的送别。每天都是如此,我在门口对你说一声:“我回去了,明天见。”
你应一声:“嗯,注意安全,”然后听见关门声的回音。“注意安全”朴实得如同一只糙旧了的老木鱼,把下一个睡意蓬松的早晨敲醒。
那段时间,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你所在的书店,因为那里没有争吵与打骂。因为你的存在,甚至比家更温暖。天生喜静的你,却允许我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闹,让我在你面前没有止境地放任。
在别人眼中不近人情,素来雷厉风行的你,却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我父母那天又因为一些事情大吵,我听得都要耳鸣了,可笑的是他们每一次争吵都要把过错抛到我身上。我父母都是那种暴跳如雷的粗人,他们能过为早饭吃什么馅儿的包子打上一架,家里永远都充满着争吵声,对于家,我似乎感觉不到爱与温暖,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是兵荒马乱。所以我也一直离他们远远的,没有撒过娇,不敢使小性子。久而久之,我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
可是,这一次我实在受不了,我从家里跑了出来一直忍到书店附近,终于忍不住大哭一场。后来,你在书店附近的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我,看见我把头埋在膝盖里,那是你第一次看见我哭。你蹲下身来,用手指温柔地触碰我的头发。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在你温暖的手指触碰我的一刹那,我抬起了头。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看你的眼睛,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星辰。你看见我挂满了泪痕的脸,于是拿出纸巾帮我擦干眼泪,说:“别哭了。”我看着你的脸,哭得更厉害了。
“到底怎么了,别哭呀,你再哭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慌了。
我好想告诉你,我现在哭不是难过,是因为长怎么大,从来没有人会给我擦眼泪,从来没有人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过:“别哭了,”甚至,连家人都没有。我从未被人温柔地对待过,而你,是第一个。要知道,我也曾那么渴望被人温柔地对待。
生活终究以最平淡的姿态走过,平淡如每次离开前你对我说的那句“注意安全,”但却永永远远定格在时光的记忆里,无法忘记。
你在阳台上中了一排兰花,兰花一年年开放,一年年凋谢。然而,等我假期再去看望你时,你却把那一排兰花全剪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拦下你,那个时候,五十多岁的你已患上癌症,而且是晚期。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梦中总是出现你的身影,每次午夜梦回被惊醒时,便是整宿整宿地失眠,我害怕那么温暖的你不再拥有温度,我不敢去想明天会怎么样。于是,我每天阅读,写文,把自己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我用漂亮的笔杆在写下对你的祝福,用文字为你祈祷,祈祷着每一个明天都能如愿到来,就如你安好度过的每一个昨天。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如此热爱写作。文字是有力量的,我开始从中恢复过来,开始好好地生活,因为你一直都希望我能过得更好,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我就要完成你对我最后的心愿。
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那么天真地对对你说:“等我长大了,等我变强大了,我就来守护你”吗?对不起,来不及守护你,别再担心,也别在惦记,想念的时候就变成一颗星星,月亮会替我好好守护你,而我也会在星光的照耀下过得更好。
我一定会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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