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端
月明,星疏。
月光淡淡的洒在黄昏城恢宏大气的建筑上,好似披上了一层银霜显得格外冷清,就连远处跌峦起伏连绵不绝的沙丘也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十分的宁静。
沙漠寂寂,冷月冥冥。
黄昏城外的绿洲边缘,几颗棕榈树细长斑驳的树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树下,树影间正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神秘人,眼神清冽犹如一道清泉缓缓流淌。
“这次有什么事,那么着急的找我出来?”不用回头,神秘人就已知道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尊主。”来人恭敬的跪下,说道:“刚收到子纯的消息,他再过几日便会返回并且带着苍力的尸体一起。”
是个男人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女子不由怔住,如梦初醒:“苍力真的死了?”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苍力就这么死了,败在贺兰云溪的手下。
“是的,不出尊主所料。苍力的确被贺兰云溪所败...”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悄然道:“贺兰云溪也死了。”
神秘人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抬手示意男子起身:“贺兰云溪也死了么?消息可靠吗?”
男人一点头,站起身回道:“尊主放心,是北边传来的消息。刚到的,信上还说由沙漓与向晚意一起护送贺兰云溪的尸体到覆霜城,照时间算来现在应该也快要到了。”
黑衣神秘人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
男人嘴角向上牵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尊主英明。想到这个鹬蚌相争的妙计,如此一来覆霜城势必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黑衣神秘人又问道:“人族那边情况如何?”
“这也是属下要回禀的事情。”男人眉有犹豫,思虑了半天才开口道:“向彦亭退兵了,回了剑仙城。”
“退兵了?”黑衣神秘人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不怒反笑:“呵呵,果然是只老狐狸。他这次是什么理由?不会是他家的轩帝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回尊主,向彦亭对外宣称,轩帝自登基来施暴政,迷女色,这次是要去废帝的。”
“废帝?”神秘人不禁冷笑出声:“真亏他想的出来。我看是他想做皇帝吧。自从景帝死后,他就想做皇帝很久了。不,确切的说,景帝在位时他就想一览政权了,只可惜找不到机会罢了。现在有个那么好的借口他会放过?”
男人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神秘人来回度着步子,目光却一直望向水平如镜的湖面思忖着。
一汪湖水,不起半点波澜,柔美的将天上的明月揽入水中以用来装点暗沉的景色。偶尔的微风拂过吹散了一池的银波,更填的几分意境。
浅褐色的眼眸里映出点点银花。
神秘人缓步走到男子身前,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男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满脸的疑云:“尊主,真要这么做?”
神秘人点了点头:“是的。就让水昭然在跑一趟吧。人族那边,你也让人盯紧点,有什么行动第一时间告知我。”
男子抱拳:“遵命!”
神秘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问道:“秦天,你还有什么事吗?”
“苍力已死,他会被安葬在生前就已经建造完成的地宫里。到时候....而且那东西目前也不知所踪...”那名唤秦天的男子越说越小声。
是的,他在害怕。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找出那样东西,实在是愧对尊主的信任。
“不知所踪....”神秘人低声呢喃,“我知道了,现在先看他怎么做吧,那样东西迟早都会是我的。他在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先看看他耍什么花招吧。”神秘人挥挥手,示意站在更远处的人:“走吧,回去了。”
远处的棕榈树下,窈窕的身影轻轻浮动。
夕阳如血,染红了金灿灿的沙丘,连绵不绝的沙丘仿若一座座枫叶铸成的小山脉,鲜红而耀眼。转眼间已入了秋,烂漫的秋意却好似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一样,除了略带凉爽的秋风吹过让人知道已是秋天了。
可白天中的沙漠还是那么的酷热难当。
夕阳下,黄昏城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沉重厚实带着岁月痕迹的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一队队的士兵整齐一致的从城中跑出,肃静的气氛中只有兵器盔甲所碰撞而发出的声响。这声音不仅代表着一个士兵的身份,更能象征着他们此时的心情——哀痛而沉重。
手握武器的士兵分散的站在门的两侧,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两个人,只见他们拿起了手中的号角用力的吹了起来。
号角嘹亮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沙漠之中,久久不息。
夕阳之中,一人一马出现在滚滚的风沙之中,随着时间的转移,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正是子纯。
只见子纯一手牵着马匹,马匹上还驮着已经死去多时的苍力。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在夕阳的余光里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永远的定格在这一秒钟,这一瞬间。
天地悠悠,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斜长,恍惚间所有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们一路笑看大漠风光,指点山河美景,直至永恒。
无关权利与地位,只有平淡的毫无风波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幻境。
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
苍力的三个子女寂静无声的守在城门边,在看到苍力的一霎那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虽然苍力穷极一生,留给世人的不过唯有暴君一词,但是在他子女的心中他何尝不是一个疼爱子女的好父亲。
苍力的突然离世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号角再次吹响起来,沉闷的号角声传达进每个人的心中,牵动着隐藏在人们心中的哀痛将它无限扩张弥漫。
父王!!
沉闷的号角声夹杂着恸哭的呼喊,明月姬、苍仲寒及年幼的苍明文在号角声中缓缓跪下。马匹驮着早已死去的苍力越走越近,直至走完了这一路来到了最终的终点,子纯最后一次用哀伤的目光看了一眼苍力之后,便收起了沉重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带着苍力跨入黄昏城的大门。
原本奢华富丽的黄昏城在一夜之间换上了白装素裹,白色的布匹挂满了整个黄昏城。而那个原本是苍力议事的黄昏大厅内此时正停放着苍力的灵柩。
而那个代表至尊的王座上,只有一块黑木制成灵位静静的竖立在那里。
一个曾经可以说是征战天下,让整个完美大陆都颤抖的王,此时却是一个人静悄悄的毫无声息的躺在这里。
空无一人的大殿上,白烛高照,一束香火烟雾袅袅。
子纯跪坐在灵柩边面无表情的往火堆中添加一叠又一叠的冥纸,看着火堆中燃烧的冥纸被炽热的火花飞快的吞噬掉后化为了一团团黑色的灰烬。
就好似他此刻的心情,也如那黑灰那般死寂委顿。
“羽夕鸾......呵呵...”
一袭白衣的子纯苦笑着说出这个名字,不知是怒还是悲。
“子纯。”羽夕鸾的声音淡淡的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中:“东西在哪儿?”
子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红肿的双眼睨了一眼站在一旁悠闲自若的羽族公主。
“东西?呵呵...”子纯仰天大笑,语气是说不出的痛苦:“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告诉你吗?”
“那你为什么要派人把我带到这儿来呢?”羽夕鸾扫了眼周围,周围空无一人:“还把人都撤走了。”
“羽夕鸾我告诉你,我今生都不会把东西交给你!”子纯笑了,那笑容是说不出的凄苦:“苍力已死,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从今以后这里便会是我的天下。而你——”子纯遥指羽夕鸾:“我要你亲眼看着羽族的覆灭,然后看你无能为力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哦,对了。”子纯收起笑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说道:“你原本住的地方是苍力的陵寝,现在他已死去按照他的遗命要把他送入地宫然后永久的封存下去,机关一旦生效只有苍力的血脉才能开启了。所以,你之后就会搬到这里来,住在原来明月姬的房间。”
“同样的,秦天会一直负责看守你,别妄想能传递消息出去,更别说是让你出去了。”
羽夕鸾看也不看子纯,径直说道:“你早点把东西告诉我在哪里,苍力何至于会死?”仿佛轻轻的一声叹息:“唉...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搞出那么多的事情呢?”
子纯就这么一直静静的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看穿似得,久久才说道:“呵呵,我还不了解你?你会放过他?不过吗——”子纯话锋一转,“现在你已经在我手上,人族也已经退兵,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你真以为你可以掌控大局了?”羽夕鸾有些好笑。
子纯逼近一步:“难道不是吗?有你在羽族自会忌惮三分。”
羽夕鸾抬眼看向子纯,紧盯着他字字清晰说道:“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好!”子纯又逼近了一步站在她身前,目光牢牢的锁住近在眼前的羽夕鸾,低声俯在她耳畔说道:“那我们就赌一赌,谁是最后的赢家?!”
羽夕鸾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真要赌?你可别忘了……”
“忘了什么?”轻蔑一笑,“当初是当初…”说完,子纯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挥,袖袍咧咧作响,仿佛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苍力已死。从今往后我——就是黄昏的主宰!!而你,羽夕鸾——终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羽夕鸾静静的看着他,最终还是…让他离手了……
“秦天!”子纯一声大喝,召唤出了远在长廊门口值守的秦天,“把她带到明月姬的房间,严加看守!”
“遵命。”秦天对着子纯抱拳施礼,转过身就对羽夕鸾说道:“公主这边请——”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而羽夕鸾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注视着子纯。
“公主请——”
直到秦天说了第二遍,羽夕鸾这才回过神看了一下秦天。
“烦请将军带路。”羽夕鸾说道。
秦天略一点头,道:“那请公主跟着末将。”
羽夕鸾一路无话的跟在秦天身后,出了议事大厅就是通往二楼及三楼的旋转直角楼梯,楼梯上,还铺有红色镶金边花纹的地毯,踩在上面异常舒适。
“这黄昏国果然不一般啊。”到了三楼,羽夕鸾走到围栏边往下望去,“这…”
“下面就是议事大厅。”
熟悉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羽夕鸾只能寻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张望,竟看见的是明月姬。
“原来是明月姬。”羽夕鸾客气的对她微笑。
“你肯定也很奇怪这样的建筑吧。”明月姬走到羽夕鸾身边,“你看那边——”明月姬指着对面的一处说道:“从那里看下去,议事大厅也是在最中心处。这里的建筑是呈回字形建造的。”
“那大门连接的是几楼?”羽夕鸾有些疑惑了,如果议事大厅是一楼的话,那大门岂不在…
像是应正她的猜想似的,明月姬说道:“是二楼。”
“果然奇怪。”羽夕鸾看了一下已经久候多时的秦天,转头对明月姬苦笑道:“现下不是自由之身,不能陪明月姬多聊会了。”
明月姬听到后,也回头看了眼秦天,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要去我先前的房间啊…之前就听闻了,没想到就碰上了。”
“正是。”羽夕鸾苦笑,对着明月姬聊表歉意后就转身跟着秦天离开了。
“等一下。”
没走出几步,后面的明月姬就叫住了他们。
羽夕鸾不解,回头。
“听闻你会弹琴,我有一把好琴留在了那里,免得你日后无趣。”明月姬说道。
“那就多谢了。”羽夕鸾点头以示感谢。
跟着秦天继续走着,没一会就到了原本属于明月姬的房间。推门而入,虽然房内陈设去了大半,但还是有稍许遗留了下来,想来是明月姬故意留下来已做装点之用以免太过简陋。
羽夕鸾在房内转悠了一圈,果然如明月姬所说她留了一把琴。
走到桌前,羽夕鸾随意拨弄了一番琴弦,琴音松沉而旷远,吟猱余韵,细微却又悠长,果然是一把好琴。兴致所起,她干脆就坐下来弹起了这把琴,琴声在指尖响起,如人之心绪,或飘渺多变,或一尘而不变。
而,此时。早已回到积羽城半年有余的翼天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书不禁重重叹气。昏黄的烛光明明暗暗的照应在他的脸上更是显得疲累不堪,深锁的眉间仿佛正在处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唉!”又是一声叹气,翼天策摇头苦笑:“向彦亭啊向彦亭...”
“哇,那么多的文书啊!可真累呢~”比声音更近一步的是空气中浓重的香气,翼天策细细闻了几下——十分熟悉的味道,浓艳而不妖娆。
当下已有了几分了然。
“水昭然。”翼天策合起打开着的文书,随手拿起一旁的扇子,扇了起来。
红色的身影在明灭的烛火下显现在翼天策的身后,水昭然迈着婀娜的步子从后面抱住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的翼天策,俯身在他耳边软软的说道:“原来你还记得奴家呢,奴家真担心你忘记了奴家呢。”说着水昭然便将头埋进了翼天策的颈间。
翼天策只觉得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不禁皱了皱眉头,拿起扇子更是大力的扇了起来,语气却带了几分轻佻:“呵呵,我说水昭然姑娘你不是对那个沙漓有意吗?怎么在下却不知你何时对在下感兴趣了?”
水昭然放开翼天策转身坐在他的腿上,细白的手掌轻轻抚上翼天策英俊的脸庞:“因为那位小哥已经有你们公主的垂青了,我可不敢沾染。而且...”水昭然柔美一笑,“我发现你更适合我呀。”
翼天策戏谑的勾起嘴角,作势欲吻。
“你干嘛!”水昭然一惊之下连忙站起,摸着自己的脸庞指向翼天策。
“干嘛?”翼天策失笑出声:“你说我干嘛,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害怕了?”
“你...奴家...奴家只是...”水昭然红着脸别过头不去看翼天策戏谑的笑脸。
“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啊?”翼天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
“哼!”水昭然一跺脚,微怒道:“不和你说了,你那么能猜自己猜去!”说罢转身欲走。
“哎.....”翼天策连忙站起身上前拉住水昭然红色的衣袖道:“在下和你赔不是了,可好?”
“哼!”水昭然推开翼天策往身旁走了两步。
“水姑娘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原谅则个。”翼天策恭敬的弯下身对着水昭然抱拳一礼。
“这还差不多。”水昭然傲娇一笑。
“那可否告诉在下了?”翼天策已经笑的脸庞发僵了。
“哦。”水昭然径直前往翼天策的座位大咧咧的坐下:“人族退兵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接到消息了吧。”
“嗯,然后呢。”翼天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弟弟翼天远现在在沙漠海与风无痕对峙着,而黄昏国的大将军重云已经回去给苍力办丧事了。”
“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翼天策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扇子。
“那不说了!你们公主带出来的消息,你拿去看吧。”水昭然生气的从腰封中拿出一封被折的小小的书信。
翼天策走上前去刚想伸出手取过书信却不想水昭然突然收回了拿着书信的手,魅惑的看向翼天策:“翼公子,以后奴家会经常来这里看望公子,还望公子给奴家留扇门可好。奴家可不想一直爬窗进来呢。”
酥酥媚媚的语气仿若和刚才判若两人,她又带上了那张面具吧。翼天策心想。
“天策自会给姑娘留一扇门的。”翼天策从来没觉得笑的那么僵硬过。
“呐,给你。”
翼天策闻声再次伸出了手掌,然而放在他手上的却是一只毛笔。
“你!”翼天策生气的看向那个即将离去的红色身影。
“哈哈哈~信在桌上你自己看吧。”妖媚的笑声突然笑起,水昭然回身,意味深长的看着翼天策的那把扇子:“还有你那把扇子挺特别的,下次借我玩玩吧。呵呵~”
扇子?
翼天策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那把从不离身的扇子,曾经埋藏着的悠远记忆又开始浮出水面。
她,可好?
翼天策再次抬头时却已不见水昭然那抹红色的身影。
“呵呵,我又在胡想着什么?”翼天策苦笑着摇摇头。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公主的消息,此去已有一年没有公主的消息了吧,翼天策心想。
当初公主布下局之后,只留下三个锦囊。第一,第二个锦囊也都已经实施并完美的成功了,然而第三个锦囊却是始终让他不得其解,如今水昭然的出现却使他茅塞顿开。
翼天策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推动着这一切。就好像是一盘棋局,而他们正被那只手操纵着放在最适合他们的位置上,准确而无误。
而那只幕后的手,又究竟是何人,能那么准确无误算无遗漏,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着昏暗的烛光翼天策快速的略览了一遍信件,然后将那封信件放在烛火之上看着火苗慢慢的吞噬后变成黑色的灰烬。
翼天策闭上眼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他从来没感觉如此的无力过,难道真的要像信件上所说的那样去实施吗?羽族四王...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公主,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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