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天（二）

赵海洋裹了裹大衣，一头扎进地铁站里。他185的大个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很显眼。虽然赵海洋带着一脸睡眠不足的倦意，但还是惹得身边的几个小女生频频回头。

挤上地铁，赵海洋靠在墙上，抓紧时间闭眼眯一会儿。

毕业后，他选择到北京闯荡，换了几个工作，现在一家教育培训公司做行政助理。赶上早春，正是公司招聘的好时候，HR主管让赵海洋帮着参与招聘，前几天刚去几个高校做了宣讲，今天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组织面试了。

赵海洋闭着眼睛，耳朵里仍然填满着地铁里的嗡嗡声，他的累不是来自于工作。赵海洋本来是学体育的，专业是足球，但是他早早就预测到了自己不能靠专业养家糊口的命运。所幸他脑子够使，性子也爽快，所以毕业后找工作，适应起来还都比较顺利。而且，赵海洋一直引以为骄傲的一点是，学体育的人，不怕吃苦。他现在的这个公司在业内名声和效益都不错，赵海洋一没有耀眼的学历，二不是对口的专业，但是能在毕业两年就闯到这一步，用他的话说，都是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干出来的。

让他感觉累的，是他的女朋友秦芮娜。秦芮娜是赵海洋的中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本来，两个人打算大学毕业以后，就回老家找个工作，然后结婚过日子了。可是到大四的时候，赵海洋的父母忽然闹离婚，最后竟然真的离了。赵海洋从此就对那个家充满了深深的厌恶与惧怕，他不想回家，他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可是，秦芮娜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计划，并且学金融的她已经回老家的银行上班了，每次打电话，芮娜都要问：“海洋，你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晚上，芮娜有点难过的说：“我家已经开始给我安排相亲了，你再不回来，咱俩就得分手。”

赵海洋很难受，可是来北京两年多，虽然苦点，但是他已经适应了北京的生活节奏。有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年轻人宁愿每天挤地铁住地下室也要漂在北京，因为这里有一种魔力，能给予一个人坚持下去的信念和勇气，这种信念是因为机遇，这种勇气是源自梦想。

“海洋，我都跟家里说好了，我爸答应托托关系，给你把工作安排好，你就赶紧回来吧。”

听到这句话，赵海洋感觉有股热气冲上脑门。他想起了做上门女婿的父亲，想起了姥姥一家人对父亲的颐指气使，他也好像忽然明白了平时一直安静恭顺的父亲为什么会提出离婚。

本来应该充满着甜腻缠绵的电话，实际上听得人怒气攻心。

挂断电话，赵海洋失眠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他再次预感到，两种选择，会带来两种迥然不同的后半生。

熟悉的站名响起，赵海洋睁开眼，习惯性地裹了裹大衣，冲进了滚滚人流中。

上午10点，面试开始。公司HR总监是个“资深美女”，优雅而职业地微笑着。赵海洋的任务，其实就是将面试者安排在会议室紧邻的接待室，然后逐个叫号进去面试，听资深美女安排点临时的活。

看着面试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神色不约而同都有些紧张，赵海洋就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这时，HR助理小宁跑过来小声说：“可以开始了。”

赵海洋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念出第一个名字：“1号，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