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时候回老家,遇到了一位特殊的同学。为什么说特殊呢?因为同了很多年学,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以量取胜的,幼儿园一,小学六,初中二,囫囵一算,小十年的交情。
其实我与她联系的并不多,或者说自小我们的灵魂就没有共同之处,她有少许爱慕虚荣,有时为了掩饰自己的弱处不吝说谎,谎言套着谎言,可又会不经意地被击破。我是比较喜欢简单一点的人,觉得头脑用在那些虚无缥缈鸡毛蒜皮的事上实属浪费,能轻松时就轻松,可自在时方自在。
所以,这小十年里,她有她的朋友,我有我的朋友,而我们的朋友间都几乎没有交集。
我们的老家不养人,在那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样的标语是不挂的,因为没人信,四周环绕皆是青山绿水,可马不停蹄忙碌的结果依然是捉襟见肘,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外出务工讨生活,一年回去次吧,也是奔着年终和家里老弱团年去的,所以,在年中得见她,我还是相当惊讶。
那天我正抱着你躲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数鸭子,一岁左右的你很喜欢动物,整天在家举着腰凳让我戴上抱你去外面闲逛,刚孵出的小鸡,戏水的鸭子,叽叽喳喳的麻雀,闲庭信步的野猫和那些热得趴在地上吐舌头的狗狗,都是你喜欢的对象。
突然有人叫我名字,我侧头望,逆着光,只觉似曾相识。
她缓缓靠近,婴儿车上推着两个一般大的孩子,等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我终于如释重负。
原来是她。
她自小就是好看的,精致的五官依然精致,皮肤白皙如故,只是仍余初为人母的通病,身材稍微发福,把身上的背带裙撑得厉害。
她莞尔一笑,笑得我标配的大T恤加凉凉裤相形见绌,同作为婴儿的母亲,我已太久没有好好打扮过,只得在心头暗暗安慰自己,我是以气质取胜的,这事我后来讲给你爸爸听,你爸爸说也有可能是意念。
她在老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周边比我熟,就领我去她常去母婴店玩,她讲她两个宝宝的用品都是在那家买的,一买就是万把块钱。
她确实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进门小姐姐熟络地抱起她婴儿车上的双胞胎之一,小宝宝在她怀里蹭蹭不哭也不闹。
她向小姐姐介绍我是她的老同学,所以小姐姐聊起天也并不设防,给她推荐店里新推出的打折商品,其中有一款奶粉的折扣甚得她心。
小姐姐提醒道,就是日期不是太好。
她张口,日期有什么要紧的。
小姐姐也随口道,每次也就你觉得不要紧,好多人都看日期的。
你不小心把玩具碰到地上,砰的一声,她抬起头才意识到我还在,慌忙尴尬地转移话题。
她的虚荣还是在的。
当晚,我跟我的朋友提起她,我说,或许,她没有她看起来那样好。
我朋友近年回家较勤,她说,不对,她是远没有她看起来那样好。
她离婚了,前夫不务正业,家底败空,现在还常来纠缠,如今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是二婚丈夫的,生两孩的压力倍大,偶尔还靠两家老人接济。一个人带着两孩,基本没有帮手,平时想给孩子洗个澡,还得先把一个孩托付给同学朋友,洗完一个再来接替……
临走前,我去跟她告别,她依旧穿着一条美丽的大红飘花长裙子,只是肩头露出的膏药一角有些突兀,我联想起自己生你带你引发的肩痛脖子痛,而她还是生养的一对双胞胎,不免感慨当母亲的不易。
没想到她却轻描淡写,有些不舒服,她们帮我贴了几贴膏药。
我大为吃惊,就如此而已,怎么能就如此而已呢?
真的就如此而已。
我沉默了,她所承受的远比我多,在我眼里难以忍受的苦难,在她那里仅仅只够得上云淡风轻一笔带过。
她的淡定猛烈撞击在我的心上,我甚至开始怀疑虚荣一词的定义,于是重新翻阅查找,曰:虚荣心是一种被扭曲了的自尊心,是自尊心的过分表现。
扭曲,过分,如何才算扭曲?怎样才是过分?定义没有说。
我释然而笑。
突然很想感谢定义的手下留情,感谢虚荣心和自尊心间那模拟两可的界限,感谢给我们留有余地,容我们从这种徘徊往顾中去反思,去学习,去寻找那种在逆境中悄然生长,生生不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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