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武宫惊变（中）
“你二哥果然不出寡人所料，他这把利剑终于还是选择要出手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之快？”公孙骄没想到赵无恤居然如此迫不及待，不过按理说开疆得到消息应该会禀告自己的呀，为什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莫非开疆也选择叛离自己了？或者是他派来送信的人被赵无恤截住了？
“我本不想干预你和我二哥之间的事，可躲来躲去终究也无法躲开，或许自从一出生起我就被打上了赵家的烙印，这一辈子都无法从世家这个漩涡中逃离开来，我多想做一个游离在世家和公室之间的一个旁观者啊，可无奈的是我的夫君居然是你的近臣，也许这便是造化弄人吧！”赵无瑕以前无法摆脱自己的家世，可现今想要摆脱更是难上加难，出身就如同一根绳索将自己紧紧缚住了一般，自己挣脱地越厉害它就会缚地越紧，紧的让她连呼吸都愈发艰难起来。
“命运便是命运，我们终究谁也无法摆脱，寡人注定要和你二哥为敌，这朝堂上还是免不了会流血，只是寡人总是想让晋国少流些血，现今情势紧急，无瑕妹妹我得好好归拢归拢。”公孙骄在玉阶上走来走去，大脑不停地思考着，即便开疆率平坦城所有人马倒向了舅家赵无恤最多也只能发动赵家四部，邯郸郡的邯郸敖他是无论如何也调遣不动的。因为当年作为赵家旁支的邯郸氏与南部的中行氏和范氏两家结有姻亲之好，且在六卿倾轧的历次战火中从未受到过丝毫损伤，长此以往只怕风头要将要盖过赵氏大宗晋阳一脉。当时身为次卿的赵无恤之父赵鞅对此极为忌惮，遂以卫贡五百户之事为由将邯郸氏的家主捕拿至晋阳正法，罪名便是不尊宗主之命；此后他又联合了智、韩、魏三卿以雷霆之势将邯郸氏同中行氏、范氏三家一举歼灭，自此奠定了晋国四卿执掌朝政的格局，当然最关键的是稳固了晋阳赵氏一脉的宗主地位。那个被赵氏捕杀的邯郸氏家主便是邯郸敖的祖父，邯郸敖同赵无恤之仇不共戴天，不然公孙骄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将赵氏封地一分为五。
既然邯郸氏不会附逆赵无恤，那他定是存了擒贼擒王的想法，在今夜将自己击杀于宫中，只要能把守宫门三天公子庆一到他便大事可成，以最小的代价重新执掌朝政，到时候见风使舵的韩魏两大世家便会拥戴赵无恤，而自己一方群龙无首又大都是新近之臣自然无法与盘根百年的三卿相抗衡，如此一来晋国公室又会回到被韩赵魏三家瓜分的历史的轨道上来。
公孙骄绝对不能让自己一手缔造的大好局势毁在赵无恤手中，看来暗杀公子庆的计划一点都没有错，公子庆若是嗣位为君自会同出公一般被世家玩弄于鼓掌之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公孙骄遂庆幸起自己当初没有心存妇人之仁，虽然并不能对赵无恤有多大伤害，可起码能短期内让他阵脚慌乱，毕竟出公胞弟是最有资格继承君位的。
“子宸兄弟，寡人有紧急谕令，快进来。”宫外的胥子宸听得国君召唤，忙持枪而入，一刻钟后赵无恤便会攻打武宫，公孙骄忙吩咐道，“事情紧急，寡人来不及多说，反正赵无恤要反了，时间就在今夜三更，子宸你速速去固宫将所有虎卫军调来听令，只要能躲得过今晚我们便会有可能活下来，若是今夜败了晋国便将永远失去天下霸主之位了！”
胥子宸当然不晓得三家分晋的典故，不知道晋国分裂之后秦国便会一统华夏，但听得君上郑重下令，忙疾行出了武宫，消失在凄迷的夜色之中。
“君上哥哥，有这么严重么？”赵无瑕知道今夜一番血战定是难免，遂担心受怕道，“若是我二哥败了君上哥哥你能饶他一命么？或者能用无瑕一命换取我二哥的命么？”
“无瑕妹妹，这叛乱可是大罪，你一介女子承担不起的，这天底下从来没有让人替罪这一说，不过若是你二哥能缴械投降，交出自己所控制的赵家封地，只要在国境之内寡人可以保他一条性命。”公孙骄心道若不是无瑕妹妹来报信，自己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即便是囚禁赵无恤一辈子自己也得报答无瑕妹妹的大恩，可事态若是进一步扩大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接着担忧道，“可一旦赵元帅负隅顽抗，叛逃出了国境那寡人就无法控制了，毕竟我头顶还有个周天子，而且牵扯到中原列国局势就不好说了。”
“能求得君上哥哥这一句承诺我也知足了，本来这些事就不是我们女子可以干预得了的，只是不知今夜将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若是君上哥哥惨遭不测可有什么遗言要说的？我可以帮你带给息子姐姐和孟姒姐姐的。”赵无瑕虽然知道此时如此问有些晦气，可身为人君的阿骄哥哥应该早就勘破生死了吧。
“我若是死了告诉息子和孟姒早些改嫁了去吧，虽然你二哥是我的敌手，可寡人最希望的是晋国不要分裂，不要让豫让为寡人报仇，带着所有近臣投靠赵元帅吧！”公孙骄虽然现在忌恨赵无恤，可他却深知晋国世家之中也只有赵无恤最有可能会一统，晋国的国祚可以断，可大晋的衣钵不可以丢，否则战国乱世便会无休无止，如今公孙骄才发现自己对赵无恤竟是如此地惺惺相惜。
“方才君上哥哥还说叛乱是灭族的大罪，可为何又希望我二哥能一统晋国？你可真是个怪人，其实豫让若想复仇我也不会阻拦，我会尊重他的选择。”赵无瑕实在想不明白君上到底怎么会有这种遗命，说出去只怕没有人相信，可这却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王侯将相不可用世俗的道德来评判，若是天命不在寡人，那便只好希望赵元帅能继承寡人一统天下的遗志，只有这样晋国才会继续强大，天下才会早日结束战乱。”公孙骄虽然也知道赵无瑕不了解自己，可是赵无恤应该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凄清冷落的无月之夜，武宫之内铜漏沙沙沙作响，时光便这么一点点流逝，外面的打更声又响了起来，接着咣地一声宫门被人撞开，胥子宸拖着疲倦的身躯艰难地行进着，背上还中了一箭，口中惊呼道：“值夜的侍卫均已换人了，属下根本无法进入固宫，而且还被他们射了一箭。”
言罢之后只听得宫外齐整如一的跑步声传来，似乎还有甲胄碰撞之声，接着一队甲士拥入了武宫正殿，最后而来的便是全身披挂的赵无恤，说不出的英气逼人，不过见到赵无瑕之后他却有些心惊，不过却还面色如常，用无声的气势压迫着公孙骄。
公孙骄心道今日自己肯定命丧于此了，因此便惊道：“赵无恤，固宫的宫门是你封的？”
“确切来讲应该是君上最信任的寺人庚封的，他是本帅早就布在宫中的一招暗棋，只不过一直没有用到罢了。”赵无恤原以为公孙骄应该安心躲在固宫中的，还想让寺人庚假借国君之口将虎卫悉数调出固宫自己在行事，可没想到公孙骄却一个人跑到了武宫，自己只需要除掉当值的侍卫便可以了，此次围攻武宫实在太过顺利了，顺利得他没来得及施展自己超人的智谋便就这么结束了，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天命所归，“本帅想过无数次弑君的情形，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就要送你下九泉了，实在是无趣得紧呐！”
“寺人庚，原来是他，都怪寡人大意了！”原来那个帮助赵无恤封锁宫门的内奸居然是自己身边老实巴交的寺人庚，赵无恤果然不愧为历史上赵国的开山之祖，居然悄没声地在自己身边埋了一个钉子，而且还埋得如此之深、如此之隐蔽，隐藏的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公孙骄只能怪自己即位之初没有将宫中阉人悉数换掉，怪只怪上天不眷顾自己。
“二哥，你不是说会留君上哥哥一命嘛，为何又出尔反尔？”赵无瑕舍不得公孙骄死，那毕竟是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啊，二哥说过可以骗天下却不骗自己的，没想到他说话 总是这般不守信用。
“这个昏君闹得晋国上下不宁，世家分崩离析，想要他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小妹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你都已经嫁作他人了还跑来与这个昏君私会，我赵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你这让父亲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赵无恤也猜出自己的小妹将今晚出兵一事偷偷向公孙骄告密了，可却装作一副痛心疾首之态先反咬一口。
“我虽然以前喜欢君上哥哥，可自从跟了豫让之后便从无二心，二哥你居然疑我？”赵无瑕没想到一向宠溺自己的二哥居然这么看待自己，顿时四分委屈，六分伤心，泪水盈盈，泣不成声。
“寡人与无瑕妹妹情同兄妹，我二人向来清清白白，天日可鉴，国中谁人不知。赵无恤，虽然寡人知道你无耻，可没想到你居然连令妹的名节都可以诬陷，这一点寡人实在是自愧弗如啊！”公孙骄没想到赵无恤信口雌黄的本事比智伯还高上一筹，遂气愤不已道。
“公孙骄，你除了会利用我小妹年幼无知还有什么能耐？赵家的儿郎们，给本帅将这个昏君拿下！”赵无恤迫不及待下令道。
赵家一干甲士遂持戟上前，将公孙骄团团围在中央，众兵士心道任这昏君如智伯一般强悍今日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昏君只不过是一常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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