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青春都过的意兴阑珊】
【寒烟阁】第六章：云涌
东海之滨，因海运而繁盛。过往的瑞安二十一年中，这里聚集了天下的财富，和凄苦的西荒大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金钱的荣耀，也给东海岸带来了梦幻般的色彩。
一年前，随着第一批厂卫到达东海边的第一城——东临，东海的气氛就再也不复往昔，不说风声鹤唳，起码来往的商旅和游人脸上都带着可见的忧虑。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东临一名，由此而来。
东临有东海最高耸的山，最繁华的城，最著名的港口。
一面孤帆从东海深处悠悠飘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立在船头，随着船身的浮动而上下颠动。
“公子，东临码头就要到了，收拾一下行李就可以准备登岸，我们就此别过！”船老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声音浑厚有力，凝而不散，显示了非同凡响的实力。年轻人转过身，朝着船尾弯腰拱手行礼，以表尊重。
年轻人自然是龙九，他此次接到阁中密信，于北方胶州城码头出海，顺风南行，按阁内的指示，配合其他早已到位的阁内弟子，拔掉了多个大齐外逃叛贼的海外落脚点。这些地方，寒烟阁早有多年的探查，各种底细已经是一清二楚，才会有势如破竹的轻松。
船老大一路护送龙九南行，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时，一手控船技术出神入化，就如最稳妥的压舱石，坚不可摧，浑厚的内力将汹涌的浪潮一波波的粉碎。所以即使龙九并不知道船老大在阁内的身份，也不影响龙九对于他发自内心的尊敬。
大半个月的航程，东临就在眼前，如同每一个初次到来的游人一样，龙九也被深深的震撼了。
东临和普通的城池不一样，东临依山而建。所依的大东山，一面是临海的天然绝壁，闻名天下，传闻历史上有数的武者剑客都在此绝壁上留下过一招半式的痕迹。大东山的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山脉向三边绵延而下，直至平原。所以，所谓的东临城，就是从山巅一直扩张到山下几里外的大扇形。
作为东海，乃至大齐最大的海港城市，来往的船只如过江之卿，络绎不绝，也反映着此时大齐的气运昌盛。
龙九夹杂在登岸的人流中，化作一个普通的游侠，向着城中走去。
有道是，天下百货，尽出东临。只有到了东临才知道此言不虚。山脚下的内城墙到外城墙的类似于一个圆环，外城的九座城门用九条直道联通内城。而这九条直道，就是东临的九条商道，奇珍异宝，日常用品，皆存其中。
“千年珊瑚石，绝无仅有啊！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嘞———高桩儿的嘞———柿子嘞———不涩的嘞———涩的还有换嘞！”
“磨剪子嘞———抢菜刀！”
……
富有各地不同韵味的吆喝声，遍及各条商道的角角落落，一副热闹非凡的太平盛世景象，似乎外城的热闹没有收到任何近来事态的影响。但是闻着那一丝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以及看到城中百姓脸上不时流露的担忧和惊恐之色，都说明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龙九就像是一个潇洒的侠客，行走在街道上，坐看右瞧，对于新鲜的事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自然的，很多城中的视线就慢慢的从他身上离开了，没有离开的，有自己人也有敌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似乎是闲庭信步了几个时辰，龙九登上了一座观景台。作为外城中唯一的一座观景台，平日里自然是人满为患，此刻却只有他一个人，显然是有人安排了这一切。
“咚！”一声和普通钟响不同的音色突然响彻全城，提醒着所有人内城即将关闭，外城将开始夜市。伴随着九声钟响，天空中一轮红日缓缓下坠，映射的天空都是红紫色的，白云如火烧一般蔓延到远方的天际。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都会让我陶醉。”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龙九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见他，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异色。他慢慢的转过身，在余晖中看到来人是一个有些羸弱的老人，身材倒是颇为高大，脸上被余光映照的神采奕奕。旁边扶着老人的，是龙九所熟悉的那一身大红袍。
老人的一声轻咳打破了龙九的沉默，说道：”九先生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景色不够优美吗？“
龙九瞥了一眼梦姐，后者脸上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似乎就没有什么令她难过的事情，更加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好摇摇头说道：”先生说的不错，景色自然是美的，但是残阳如血，不算什么好兆头。而且，我不是什么九先生，我只是龙九。“
听了最后一句，老人哑然失笑，”想必九先生拿到龙九称号不长久吧，又未曾到过东临，实在是有些遗憾呢。“
龙九微微一皱眉，但仍然耐心的答道：”未足一年，这一点，梦姐最清楚。“
梦姐在老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老人点点头，叹了口气，”先生不知道九先生之名，实是普天之下唯东临还对着寒烟阁抱有朝圣之心。而九先生一名，也是各位九先生为自己所赢得的。“说着，挣开梦姐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握住栏杆，负手而立，微风吹起他干皱的灰白头发。
龙九看着老人走到自己身边，望向自己的双眼平和、深邃，有着看淡世间的宽容，以及对于这片生活着的土地深深的留恋和温暖。
微微退后一步，低头表示尊敬，”老先生邀我至此，想必是要告诉我该做什么吧？“
老人挥挥手，”事情小梦自然会告诉你，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再待一会。“
得到梦姐的示意后，龙九便转身和她一起下了楼台，只余老人映刻在最后光辉里。
……
”梦姐，刚才这位老先生，到底是哪一位？“跟着梦姐往内城中，龙九忍不住问道，梦姐在他眼中也变得越来越神秘。
前边的大红袍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瑞安元年之前，并无东临？“
两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东临建城已逾百年，梦姐的话是何意？“
”彼东临非此东临，“梦姐眼神一阵迷离，声音有些飘，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却让两人的思绪都停顿了下来，”瑞安元年，本阁助力大齐横扫天下，虽一统天下却打破了原有的江湖，各门各派在战争中元气大伤，再不复昔日聚众为豪的气势。其时，大家均认为这乃是天下太平的好事，当时的各位长老都觉得太平盛世即将来临，除了一位长老毅然决然的反对踏平江湖一事。“说到这，梦姐转过身，盯着龙九，意味深长。
龙九此刻心中莫名的一紧，有些纠结和揪心，不好表露急切，只能盯着梦姐。
”那位长老，生性正直，胸怀天下，阁内排行老九！“
……
”也就老九那时想的透彻，我们几个都被一时的太平冲昏了脑子，以为身后事百年无忧，哪想到……“
”朝廷行事那时起就已经将獠牙朝向了天下武夫，九爷忍痛离阁，聚众纳豪，为天下保住东临这点火种，只可惜如今东临都已经难以维持，我自死不足惜，为对不住九爷一生心血。“
依然是那座观景台，只是深蓝色的夜空下的是两个迎风而立的老者。
”放心，我们寒烟阁自会坚守老九的遗愿，不负老九当年之冤。三石，你也要多保重啊，当年跟着老九出来的兄弟们也就剩下你们几个人了。“身材高大的老者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另一个老人嗤了一声，”司老哥当真是欺我无知不成？寒烟阁如今是什么情况难道还要到我这来掩饰吗？“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默然无语。寒烟阁司长老，竟悄然潜行至东临，而与他见面的，自然是东临城的主事人刘三石。
随着朝廷的鹰犬在东临的行事愈加肆无忌惮，谁都知道东临是个大祸端，而寒烟阁在派出龙九等人后，竟然连司长老也赶到了此处。
”你这关门弟子随意踏入这趟浑水，可真是无知啊。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刘三石嘴角牵动，挂着莫名的意味。
”这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我们做不好的事情，自然要他们来做。为此牺牲大小又有什么干系呢？“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司长老的语气也是越来越坚定。
”罢了罢了，一把老骨头了，也无甚可多想。就像九爷说的，做多做少，都只是为了多留些念想而已。“
一旁的司长老竟然一时接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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