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立国时建都【襄城】,后一统天下,迁都太安城,始号中都。原襄城改为北都,与东都太平城,西都宛城并列。寒烟阁与大齐同生,建阁之处就在襄城以南【寿阳】城。
龙九和梦姐从李村所属的甘沙镇一路向北,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期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倒是龙九在有心观察之后,才对从前不曾了解的凤组有了全新的认识,其传递情报的多样化以及隐秘性让人不寒而栗。龙九自身所察觉到的信息传达就有四次,而与梦姐的沟通过程中,他可以知道梦姐仅在这两天内获得的情报就不止十件,而他却一点也不知情,周边碰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眼线,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声鸟鸣都像是带有特别的意味,这种感觉就似身处一张网笼下,无能为力去逃脱。
两人牵马信步走在寿阳城的大街上,路上人流如织,商旅匆匆,看这热闹情景,完全是一幅太平盛世的场景。龙九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倒是梦姐娇艳如花,一身红衣,惹来路人频频侧目。而且两人鲜明的对比也是备受瞩目的关键。
梦姐袖口轻甩,一张纸片已经落入了龙九手中。“一个时辰后北门见,傻小凡,可别忘买东西了。”说罢抚着红唇轻笑而去,想来早已料到龙九会冷着脸目送他离开。
待那一片红色消失在街角,龙九神色显得更加冷漠,瞥了眼纸片上的内容微微一皱眉,也汇入了人群中。
寒烟阁子弟完成任务后往往会收到阁内的要求,或是购买阁内日常所需的补给品,或是顺路押运货物回阁。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习惯后往往就不会再有疑问了。然而这其实是对阁内弟子的一种保护和培养,寒烟阁大多数的任务都有关杀戮,城镇的烟火气和平常生活能够化解和消磨一些任务后的戾气和杀意,使人快速融入正常的生活,缓和调节自身的心态。
待龙九斜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北门城墙时,那风姿绰约的身影已然在那等候了。龙九略一顿足,神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佳人,不发一言。
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梦姐也没了捉弄的兴致,只是微微一笑,招呼了一声,便率先出城去。
向北行十里的路程,龙久始终没有开口。当快进入信镇时,才幽幽的问道,“梦姐,关于此次任务,我有很多疑点,任务失败的消息已经传递上去,什么时候需要我向长老们汇报关于……”
“不急!”梦姐回过头打断了龙九的话,蹙了蹙眉,“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有些事情阁内都没有弄清楚。我暂时还未接到长老们的消息。”
“那你此次前往日升馆,给了我做手脚的单子,也是阁内给你的任务吗?”龙九突然转移了话题,眼神一闪一凝,直对着梦姐,气势陡然起来。
“你跟踪我?”梦姐一皱眉,嘴巴一抿,语调也瞬间一提,但随即又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面容有些苦恼,有些无奈的回应道,“罢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说完,不管龙九,转身先往信镇而去。
龙九轻吸了一口气,沉下刚刚泛起的思绪,看着梦姐的背影,一种无力感和一阵寒意在心头涌动,似乎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正围绕着他展开,他能感觉到梦姐对他并无恶意,但是阁内的其他人呢?前方的信镇隐约可见,却再也不能让他感觉到过去的温暖了。
属于皇家的日升馆,属于寒烟阁自己经营的月珍楼,到底是怎么回事?龙九犹疑了半天,终究是托着大包裹向前行去。
没有进过寒烟阁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寒烟阁的入口在哪;进过寒烟阁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寒烟阁有多大。
从瑞安十年到如今的瑞安二十一年,整十一年间,龙九在近几年算是出入阁数百次,却从不敢说自己对阁内的布局了若指掌。
因为所谓的寒烟阁其实是依托古人所挖造的地宫而建,有多少出阁的通道恐怕就是阁内长老都不能说全。龙九只知道三条出入的通道,他不知道地下有多少人,不知道其他人的出行路线,不知道信镇上哪些是真正的自己人。
每个阁内人似乎都有自己进阁的方式,梦姐先行一步已经消失,龙九看着这个曾给他家的温暖感觉信镇,此刻就像是看着一条隐匿的毒蛇,已经织好网的毒蜘蛛,不知道何时就会给自己以致命一击。
压下心中的惊惧,龙九提着包裹健步如飞,向着镇上的东南角而去。
信镇东南角这片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区,吵杂的地段却仍然仅仅有条,杂而不乱。龙九轻车熟路的穿行在小巷中,绕了几个拐角后,来到一家打铁铺走了进去。
前院刺客并没有人,后院中一半的场地被各种工具和材料占据,中间放着一个较为醒目的铁砧。另一边,一个头戴毛巾的壮汉赤裸着上身坐在井边,看着边上的妻子和不到两岁的儿子玩耍。看到龙九掀起帘子进来,汉子咧嘴笑道:“小凡回来了啊,最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一起吃个晚饭吧。”
龙九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提了提手中的包裹示意了下,“刘哥,嫂子,饭就不吃了,等着我送东西呢!”走过小孩子身边时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头,男的的露出了笑容,道:“子栋,又胖了哦。”孩子张开手欲搂向龙九的脖子,口中唤着:“叔……叔,抱,抱……”孩子母亲忙把他抱起来,不让孩子折腾龙九。
龙九咧了咧嘴,朝一旁笑着的刘哥一挥手。转身进了偏房。屋内有一口大缸,掀起盖子,回头又看了眼院子里的温馨,翻身跳了进去。
缸内其实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是龙九进出阁内的通道之一,要说手中另外的两条通道,不到迫不得已,自然不会动用。
至于刘哥一家,龙九难得会心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从他第一次从这个通道进出时,这一家子就和他的命运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突然想到没有给子栋买点小玩意,龙九不由懊恼的皱了皱眉。
走过一条向下倾斜的暗道,眼前就豁然开朗,一根根柱子擎起了这一片常人眼中难以想象的地宫。不同方向都有人汇聚到这片类圆环形的广场。很难形容这一片是依土而建的阁楼还是顺势修建的洞穴。广场中央的上部是一副如石雕般的镶嵌在图层中的牌坊,略显暗金色的“寒烟阁”三个字显得古朴而庄严。周边视野所及的地方,无一不显示着整个地下的厚实。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走过牌坊就是一个通往各处的洞穴分道,壁上的油灯泛着微光,指引着众人前行。
这个地宫显然是有很悠久的历史了,寒烟阁不过是发现并占据了这里,进行了持续多载的改造。
龙九驻足于牌坊前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些。“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摇了摇头,和身边的阁内兄弟一起走了进去。
先去了杂货间,将阁内需要的物资登记入库,同时又申请了一些自己需要的补给,这才匆匆返回属于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一张吊床,一个储物箱子,一张桌子加两只板凳。这是阁内弟子的标准配置。不过休息的吊床,可以选择大块网布的,一条简单宽布的,或者就是龙九这般选了一条麻绳当做吊床。生活无时无刻不是修行。
轻轻一跃就躺在了不及小指粗细的绳子上,纹丝不动。龙九双手枕在脑后,思考了这一次出行的任务细节,静静闭上眼休息。
大约是两个时辰,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蜂鸣声。龙九蓦地睁开眼,翻身下床,在墙上某块微凸的地方一按,只听见“嗖”的一声,一个卷起来的纸条就从房顶难以明察的小洞中射出,龙九把手一张一收,驾轻就熟的接在手中。
阁内的机关师都有着偌大的本事,在地宫中修建的机关数不胜数,方便了阁内地下的生活。不仅保证了地下所有地方的通风,用水,甚至一些地方的自然采光。而给每个阁内弟子传递消息,都已成为现在标准的联络方式。
摊开小纸片,并没有写多少内容,只是告知龙九安心待在阁内等待消息。
龙九将纸片点燃销毁,换一身黑色紧身衣,走出自己的房间。
阁内的弟子大多来去匆匆,而且彼此间没有什么交集,很多时候只能凭借令牌和暗号来认人。若是师从同一个长老或者前辈,那自然就会多几分熟悉。
龙九向着深处走去,前方是阁内重地,阁主、长老们所在。弟子数量明显减少,近乎于无。
“嗒、嗒、嗒”
规律且沉稳的步伐,在略显幽暗的深处传来。
龙九停下脚步,看着一个黑色身影在视线中逐渐清晰,和大多数阁内弟子穿着都不同,他没有穿着方便行动的紧身衣,竟然只是穿着宽松的袍子,脚上是颇为奇特的小皮靴。走近了看发现此人身材不是很高大,脸上是一个狰狞的面具,只是那双眼睛扫射过来时,犹如两道寒芒逼来。
龙九不由低下头,抱拳道:“见过胡长老!”
脚步声停歇,龙九却耸然一惊,只见一道气劲已经迎面弹射而来。
【感谢夏巴的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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