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Future-Tech

第四章

“我听说。人在面临危难的情况时，会激发出他们不曾拥有的潜能来。反正现在的你一无是处，就你来帮我验证一下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吧！”

亚涅斯特暴躁地把手伸向了腰间。依迪丝还没有看清他拔出的到底是什么。大腿根部就传来了钻心的刺痛，强烈的痛感让她叫都叫不出声。

“好好想一想吧。如果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连这个鬼东西的手臂都抬不起来的话，几分钟内就会死去的。”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望，在亚涅斯特把刀拔出来之后，依迪丝死死地掐住了伤口的部位，但这没有办法阻止血的持续流出。她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逐渐失去温度、慢慢变细。

强忍着痛苦的她始终一声不吭。因为她没有从亚涅斯特、哥哥的声音中听出任何怜悯的成分。此时的自己，不值得被同情。因此，如果因为痛苦而大声地叫出来的话，只会被认为是软弱的象征。

依迪丝听见门在身后自动关上，房间里一片黑暗，也变得越来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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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上。

“操作ACU的创造感果然很舒服呢~”

毕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能合着我的心意。我一边感叹着，一边开始建起第二个太阳能收集装置。这应该是我实际上的第一次ACU驾驶，但因为是设计者兼制造者的缘故，我熟悉ACU的所有功能及其使用方法。实际操作起来后，就有两种想法交替地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

这么简单的机制怎么可能过了一两千年都没有人完全弄明白使用方法呢？还有一个则是这么复杂的组合程式没有说明书果然很难了解吧？

好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望着闪烁的群星，我其实很想驾驶着ACU去这里的宇宙游览一圈。不过这对于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人类果然还是太失礼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少女我已经把她放进了医疗舱，应该再过不久就会苏醒了。

或者我可以教会她使用方法，然后让她把ACU带回去。这是比较合理的了。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设计之初，我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在ACU内集成医疗设备的打算，因为我从未想过在这里面会面临危险。“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这是我创造之初的想法。但现在却有一个曾濒临死亡的人躺在这里。等她醒了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应该使出那样过激的手法，现在想必对我敌意很深。我想起了当时问她驾驶者是谁的时候，她用手指向了自己。

说不定她真的是驾驶员呢...不过又是谁把她刺伤的呢？

就在我想这些没有营养的事情时。ACU已经完成了一个能量从吸收到储存的回路，终于可以让这个大家伙坐下来歇息一下了。我来到了虚化台，我打算在这里制作一些东西。虽然今后离开ACU的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想做一两件装备留在身边。全方位机动防御设备ODMD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我还做了几件小玩意。

正当我准备从虚化室回到控制室的时候，我听见隔壁传来了很大的响动声，那是放有医疗舱的房间。她应该是醒了吧？其实我可以再过一会儿，不过既然迟早都是要进去的，我就把手上的东西都在腰间固定好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医务室内的空间是很大的，不过核心设备还是一台医疗舱。它有点像现代的胶囊旅馆的一个房间。躺着可以、但是在舱门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坐起来是比较困难的。还在里面挣扎着的她明显并没有找到打开舱门的开关，只能用那已经有些红肿的小拳头向坚固的弧形玻璃砸去。治疗完成后、里面所有的尖锐器械已经全部都被收起来了。看见我出现在门口，她明显地露出了绝望的神清，无力地靠在了倾斜升起的床上。我从门口走到舱前，她警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

“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按下了按钮，舱门向两边弯曲、最后与下面的病床平齐。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右腿上还缠着绷带的她就直接跳了下去、躲在了医疗舱后。这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她的身上只剩下棉质内衣了。我把她抱进医疗舱的时候，她穿的还是基地的紧身战斗服。应该是医疗舱在治疗的过程中直接把那沾满血的厚重服装回收了。医疗舱也具有制造出简单服装的能力。因为她现在的穿着上一点也没有沾染血迹，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在治疗结束之后才被造出来的。

“变态......”她红红的脸颊上悬挂着泪珠。

“不！你听我说、这是误会！我什么都没做！”完了，总有一种把自己越抹越黑的感觉。我就那样僵在那里，她也一直蹲在冰冷的地上，一双大眼睛害怕、羞恼、又有些委屈地看着我。

我想起虚化室是可以制造出衣服来的，但那里面只有我能穿的衣服。拯救异世界少女什么的、我并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忽然想起了艾薇雅给我披上的那件衣服，再次进入ACU的时候我好像在控制室的角落里看见过。

“你等一下！”我说着就跑出去了。

在走廊上，我回想着她身材的细节：她的身高和艾薇雅感觉上差不多，或许稍矮一些。艾薇雅穿的时候我记得刚好是到大腿根部，给她穿遮到她膝盖上一些的位置应该是没问题的。找到了衣服回来后，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就站在门后给她抛了过去。她抓起衣服时露出了狐疑的眼神，不过最后还是拿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我想她可能需要一点空间，就在告诉了她开门按钮的位置后、关上了门。

在控制室里，我看见了那颗不规则的平面星球。它真的像老人描述的那样、粗略是一个长方形。应该还很年轻吧，不然时间久了最终也会被挤压成地球的形状。我用计算机建出了行星的运行模型，月球在这里的公转周期比我的世界上要短不少，这也导致它对行星的吸引力要强些。依靠星球本身的重力，应该是可以把人固定在南北两极的，但当月亮位于南北两极的时候，这种平衡就被改变了。我确实检测出，仅靠行星的质量产生的重力是不足以固定大气层的，在它的内部有额外的吸引力产生。在行星的另一侧，我看到了不同于有人类存在世界的荒凉景象。

那里没有大气、整片黄褐色的土地都被ACU制造出来的能量收集装置占据。它们全部都是太阳能转化的型号，可能另一名ACU的驾驶员也明白，如果再从地下攫取能量的话会导致星球的毁灭吧。那种密集程度让即使不是密集症患者的人都有些害怕，除了闪烁的小小光点外就只有灰白色的金属了。原本在我听上去很科幻的通过亮度来估算进攻时间的方法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实。老人口中的那个她，应该是来过这里的...或者至少也对这另一边的世界有所了解。在这个上帝视角上，我并没有发现另一台ACU，可能是被隐藏在地下了。

没想到会用上如此极端的手段...我原以为直接驾驶ACU靠近恒星去直接吸收就好了。 那是效率最高的方法。看来这个人对于ACU也没有太了解。我觉得有些疑惑，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

“咳，咳...”

“......”

我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决定等她先开口。

“......”她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些嗔怒地看着我。

“...你要不...先坐下？”

我指了指控制台前的另一张座椅。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用手抓紧胸前的衣服过去坐下了。穿着这件衣服的她看上去不知道为何总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这件衣服...不太合身......”她显得有些难为情，手抓住衣服的后摆向前拉了拉。“而且...这里...有点松。”

不管她怎么拉，胸部的位置总会有一点点的布料“悬浮”起来，没有办法很好地和那下面两坨柔软的肉贴合在一起。隔着空气、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我才想起来这件衣服并不是我和艾薇雅在外面的商场买的，而是她自己在基地定做的。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坐在椅子上，她有些忸怩地动来动去，我注意到她衣服上最上面的那一条咬住扣子的窄缝是空的，但另一侧最上方的扣子却扣住了。就知道她是在扣扣子的时候对反了。

“那个...你的扣子。”

我指了一下，但是她在自己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就站起身，想要帮她指出来。但我还没有靠近她，她就害怕地蜷缩在了椅子上。

“呀！”

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她似乎注意到了扣子的一样，但最终却没有动手去调整它们。那种眼神就像第一次去动物园的小孩，觉得大象很新奇却又不敢去触碰它们。

沉默持续着，我最终决定在等她发言前，先做自己的事情。

"明明是我的巨人......"

她露出了像小孩子一样不满的表情。

“呀啦、你有我熟悉它么？”

明明没有我现在很可能都没命了...

我把控制室的舷窗打开，让她看见了外面的景色。只是天空的话她还没有什么反应，这颗星球的大气比起地球来还是要稀薄许多，星空也想在外太空所见到的一样清晰。月球依旧只有正常六分之一的重力，考虑到各种不同重力条件上生活方式与设施都会有极大的变化，ACU自带重力产生装置。所以直到她看见了窗外星球上飞扬的灰色尘土时，才吃惊地向后靠去。尽管她已经靠在了椅子上无处可躲了。

“把、把我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个嘛，你难道不明白？”我半坐在她面前操控台上，一只手握住了座椅的把手。

“不要！”

看见我向她靠近，她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好好看着！”

她依然闭着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可能对我还没有触碰她感到有些奇怪，才试探着地把眼睛又睁开了。

“我说你啊...好歹学会怎么开炮吧。”

“诶？！竟然是在说这个？”

我所坐的控制台是负责机体修复和创造的，武器和火控系统则是她面前的控制台掌管的。因为功能太多，ACU有两种操作模式。普通模式下武器的操纵和其它功能是分开的，只有在战斗模式下、创造的部分功能会被压缩，这种情况下两个控制台才会综合在一起。ACU的大部分武器：防御炮台、控制台侧的功能性火炮、以及位于肩部的集束发射装置，都是自动控制的；或者是带有辅助控制机构、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但主炮由于其极高的伤害，在身份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只能进行纯手动操作。这套系统是我设计的，也有两种模式：快速射击和充能射击。快速射击只要使用摇杆指示目标就可以立即发射，但在这之前必须先把ACU切换到战斗模式；充能随时都可以进行，但能量一旦超过一定限度就需要身份验证，而充能的过程和创造的过程是具有相同难度的。

我给她展示的是快速射击模式，我刚刚把控制权转移到了武器控制台，现在正在移动摇杆寻找合适的目标。我很不愿意在有人居住的星球上这样做，这门武器在设计出来之时遭受了很多非议，因为基地眼中的安全爆炸范围在基地之外的人看来就不是这样了。我当然不会满足于只是摧毁房屋这样弱不禁风的建筑物，ACU是为了比这大多了的战斗准备的。所以即使是最小功率，它也有在几炮之内就消灭一个坦克集群的威力。主炮的后部还有能量共振装置，在射出的能量低于一定值的时候就会自动叠加。虽然在打普通目标时不会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航空母舰和宇宙飞船这一类体积庞大、却基本是由单一材料构成的兵器造成伤筋动骨的大损害。

我想找到一个小山丘之类的东西，然后一炮轰掉就好了。但周围只有巨大的陨石坑。最后，我在深空的黑暗背景下看到了一个类似于针尖的东西，放大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面旗帜。但想象中的星星和条纹却没有看到，那只是一面白旗而已。

嘛，我原本还小小地期待了一下。扣下扳机之后。因为这里重力轻微、阻力更是几乎没有，半径一公里的范围都被灰尘笼罩了，蓝色的波纹先是覆盖了范围内所有的一切，然后又被急速扩散的灰尘所遮盖，最后化成了一片虚无。看见这一幕的她目瞪口呆。

“记住了哦，千万不要对准有人的地方。”

“那、那个！我、我......”她的表情突然就像噎住了一般，双手无力地挥舞着，很久之后才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刚、刚才没有看清！”

“......”

如果这样就一下子改变了她对我的态度，我是很乐意的。但问题是，看见少女脸上不顾一切兴奋和渴求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口中所谓巨人的操作方法，是此刻让面前的少女觉得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的事情。

虽然过程让人心急，不过她也成功在月球上创造出了一个大坑。

“太好了...我终于......”

望着兴奋地不能自已的她，我倒思考起更现实的问题来了。

“是谁刺伤了你？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时间点也许不太合适，不过我确实找不到更适合的时候来谈论这个话题了。她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是我哥哥。他希望这样能让我回想起操纵巨人的方法。”

苦肉计么…这种事情又不是曾经做到过然后忘记了，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无论怎样强迫记起也是徒劳的。从之前老人的话来看，距离下次星球另一边的巨人来袭不会太久了，而他们竟然还在为这样的事情互相伤害。这让我多少有些感到不解。影视作品中的人多力量大、齐心协力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存在的。从上古时代这边的巨人就总是节节败退就是因为大量的资源都被人类的生活和发展占用了。虽然不知道在另一侧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但我更有理由相信，那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甚至是一个无人区。驾驶员靠得很可能并不是一代代的延续，而是已经在四到五次的细胞替换后基本实现了永生。

“你的哥哥，不会就是在广场上那个满嘴胡话的男人吧？”

尽管她露出了难以认同的表情，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她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得到了一件新玩具的小孩。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尽早地让她认清一下现实比较好。

“走吧，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诶！谁？”

用看着仿佛一辈子都打算住在月球上的人的眼神望着我。

“小姐，你可能对你和你们种族的状况还不是很了解……”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是的话可能就直接驾驶着充能完毕的 ACU 把星球的背面狂轰滥炸一番了。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感到疑惑。在做出任何改变之前，我想先试着去了解。给ACU完全充能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的能量已经够我启动某个的装置了。月球上一直面对着太阳的能量收集器也能够在特定的时间为回到了星球上的 ACU 提供能量。当我回到主控制台前，做着回程前的准备工作时。少女一直蜷缩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她口中仿佛在念叨着什么，不过我并没有听清。

“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第五章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从白天广场的上空飞过，发现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不过骑士的塑像上已经沾染了各种各样鲜艳而激烈的颜色，他们看上去更像是毛骨悚然的骷髅，而不是忠于君主、为之尽心尽力的战士。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原本在那里的能量收集器已经不见了。

难道又有什么鬼主意么……

“我、我们现在要去哪？”

“是高洁的贵族绝对不会主动涉足的地方哦！”

用暧昧的说法让她误会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尽管她沉默时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这种时候她意外又难为情的表情却出人地好懂。

没有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这两个地方本来就相隔不远。只不过上一次我是步行在两地间穿梭的。

“为什么带我来地牢？”

“因为知道很多、又被冤枉了的好人，往往都会被关在这里。”

依迪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现代人的套路在这还是很难被理解呢。希望他现在还在这里吧。

通过对地形的扫描，我才见识到了这个建筑的全貌：它和皇宫是直接相连的，另一侧就是靠海的悬崖，地下虽然有错综复杂的隧道，但最终的出口都通向了陡峭的悬崖边上，这里的海水很浅，为了逃走而跳下去的话、意外殒命的几率可能还要大些。从整个结构的热反应来看，卫兵巡逻也不会到这里来。这里也就成了我们绝佳的入口。我把 ACU 停靠在了山崖的峭壁上，通过 ODMD 轻松地荡到了入口。

但是她有些麻烦：她既不相信 ODMD 神奇的机动性，也不愿意我背她一起荡下来。只是向我要了很粗的绳索，从机舱上慢慢地向下蠕动着。

“绝对不能向上看哦！我、我会杀了你的！”

“是、是。”

对于她的不自量力我只有苦笑了。不过她别扭的性格却让我想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然后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合理猜测了。

这家伙…不会也是公主或者皇女什么的吧……

我想起老人曾经说过，斯宾塞是一个贵族的性，但如今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不得而知。之前的谈话中我知道少女叫作依迪丝，但她并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姓氏或者是其他称呼。

因为站在这里只会胡思乱想或者是一次又一次地抑制住抬头的欲望，所以在叮嘱依迪丝绝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后，就一个人先蹑手蹑脚地向里面走去了。

地牢里潮湿的血腥味比之前我在这里的任何一个时间都要更浓重。这个结果是我逃跑造成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我很庆幸自己是有备而来的，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向曾经的狱友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晚了，牢房里除了我的鞋发出的轻微响声，并没有其它的任何声音。路过一间间牢房时，我看见了以各种姿势横七竖八倒在里面的犯人们。暗色的血液也给地牢增添了一抹残忍的深紫色。最终，我来到了曾经待过的牢房前。此时里面只有两人：莫克姆老人和玛丽妇女，妇女的两个孩子却不见踪影。

我取出了腰间的蓝色卡片。十二号离开之后，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便携式的时空门被我再次发明了出来。除了在不同世界进行穿梭，它也能实现在同一世界的空间转移。卡片随着我向前伸出的手悬浮在了半空中，四个角上的微型约束器向周围散开、靠在了铁栏的四个角落，中间的旋涡向外快速延伸，很快牢门就消失了，我跨进了那曾经呼吸过的空气之中。

对他们进行扫描之后，情况如我所料：两人都伤得很重。全身有多处骨折和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我叹了口气，把右臂上肉色伪装的环形治疗设备取了下来，分别套在了他们的手上。它是以转换手套治疗人体的原理设计的，即将人体的资源重新分配、诱导伤口处产生更多的干细胞而达到治疗的目的。不过它只有治疗功能，这是为了让即使是在最底层的战斗人员也能使用。这种设备以最小的治疗单位节组成。多节结合在一起可以增强治疗效果，单节只有手链大小的宽度。我一共带了六节，覆盖了大约半个小臂的长度。

“喂、莫克姆！醒醒！”

治疗结束后，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照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让患者好好休息的。但我的时间却不多了。时空门持续地发出荧光，我也不知道守卫再过多久就会过来。

他看上去睡得很香，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那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不过在我的反复拍打下他还是清醒了过来。

“谁啊……”

“是我，数学家。该起床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等他缓缓睁开眼看清是我后，刚刚直起的身子突然向一边倒了下去。那正好是妇女的方向。

“玛丽！快醒醒！是他回来了！”

总感觉事情会向麻烦的方向发展下去，玛丽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一起，双手搂在胸前，仿佛怕什么人把重要的东西从她那里抢走。老人一边叫着她，一边又用惊讶和喜悦的眼神望向我。

“白天那是你干的？你能操纵巨人？！你是怎么做到让它凭空消失的、巨人呢？”

“就在外边。”

因为问题实在太多我只好回答了最后一个。此时，妇女也慢慢醒了过来。她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更是让我吓了一跳：她直接扑倒在我面前，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贴近地面的手臂里。

“神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发生了什么？他们被带走了么？”

我先把她扶了起来，向她询问道。但她就在抬起头、向我身后看了一眼时，马上又和老人一起跪了下去。

“呐…十绫…为什么这里这么黑啊…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窗外投来的月光把依迪丝忸怩的姿态倒是照得很清楚。她的腿上有些擦伤，风衣上也脏乎乎的，看来爬下来确实费了她不少力气。趴在地上的老人和妇女异口同声：

“晚上好、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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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好慢啊！”

很简单的开场白后，我就向她介绍老人了：“这位是莫克姆。”

“呀、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依迪丝在两人身旁跪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老人头顶那惊心触目的伤口。

“没、没事的、公主殿下。这都是小伤。”

“是皇兄干的么？”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他的这个反应让我觉得很好奇，妇女的反应也是一样的。他们都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真实伤情。我现在大概能确定：国王、也就是击倒我的人，他叫亚涅斯特，是依迪丝的哥哥；而她的身份则是公主。无论是民众还是他们俩，对国王都是敌视和仇恨的态度；但对身为公主的依迪丝态度却如此亲切。她对于身为国王的哥哥态度也很暧昧、让我搞不清楚。

“莫科姆曾经和巨人的驾驶员……交往过，他也和我说过关于巨人以及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事情。和他聊聊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玛丽应该是不了解这件事情的，我也不想引起她或者更多人的恐慌、便凑到依迪丝的耳边低声说道。她脸红的表情说不定比精神上的惊讶要更为显而易见。看见老人又露出了那种“哎呀、应该从哪说起比较好呢”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场谈话可能又要持续很久了。这段时间，玛丽向我讲述了我传送走后发生的事情。

“国王把所有在地牢里的人都抓了起来，一个个审问，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话就拉进去暴打一顿。因为我和莫克姆和你处在一个牢房，就成为了他的重点对象。他什么都没有说，却把我的孩子都带走了！还说如果之后还是不能提供任何信息的话，等待我的就会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论依迪丝是如何看待她哥哥的。但如果是把我打晕了又差点杀死自己妹妹的他，肯定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ACU 就在我的身后、我并不怕他。但我不愿意用暴力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我此刻想的完全是如何能够化解他们之间的隔阂、让他们能够努力一致地去对付这个社会即将面临的大危机。

见他一面是十分有必要的。尽管这将是我第三次见到他，却完全是要见一个陌生人一样。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比我想象中要更加棘手：依迪丝和她哥哥之间，并不是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的标准仇人关系。这个残忍的男人肯定不是单纯地嫌弃自己的妹妹无能。即使是征召而来的陌生驾驶员，作为君主我也不认为会做到这个程度。

尽管自己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怀有歉意，但妇女和老人却都没有显示出责怪我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人民普遍认为巨人是邪恶的；敢于和皇族还有巨人公然对抗自然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形象了。这不由得让我想到：在这边的人类世界唯一一位驾驶员，现在还只是会开炮而已。

实话说，我还是更喜欢那个人们把 ACU 当作神明来敬仰的远古时代。

在向玛丽承诺我一定会去救她的孩子们之后，我小声地问道：

“为什么你们不想让公主看到你们的伤口？”

她朝莫科姆和依迪丝的方向谨慎地望了望，才小声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公主殿下很关心我们，她如果看见了会难过的，”她又压低了声音：

“特别是如果这和她哥哥有关的话......”

“兄妹之间会吵架么？”

“唉，也不知道是造孽还是什么原因。公主和国王殿下一起在皇宫长大。他们还小的时候只要是住在皇宫旁边的人，都能看见国王背着公主殿下、两人一起亲密地玩耍呢。两个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小时候她说过长大以后想要嫁给哥哥。但是就在公主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看来，那应该就是她作为巨人的驾驶员去接受训练的时候。最初创造出来时，ACU 的使用者就只有我。所以像该如何训练操作人员这样的事情我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但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ACU 里的所有操作都是固定的、并没有随机性。即使现代的设计对这里的人来说再怎么复杂，只要前人不断创造摸索、把结果记录下来、这样一代代地一直传承下去。总有一天是能够完全掌握操作方法的。所以我有些诧异，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接受了什么训练，以至于到了现在连开炮都不会。

“我听说国王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公主殿下只是捂住脸、什么话都没说。当时如果我在场、肯定会冲上去保护她。在西部教堂呆了六个月之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还要经受这样的折腾......”

好吧，求神拜佛确实是没有办法感动 ACU 的。

“公主殿下一直都对人民很好。她关系大家，穷人向她诉苦，她第二天就偷偷地把自己吃的用的都偷偷地从皇宫里带出来；天天和我们的小孩在一起玩，她从来不会嫌弃脏；如果看见士兵欺压平民她就会像小大人一样冲上去。大家都很喜欢她，我们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的。当时国王殿下还是皇子，过来的时候他也经常和公主殿下在一起。

“事情是在公主从教堂回来之后发生改变的。那段时间据说公主每晚都向困住巨人的高墙走去，然后就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但我们都相信这是谣传。皇子也在那时成为了国王，我们本来期待他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但上位以后突然性情大变。从皇宫里被赶出来、在外面无家可归的人比比皆是，偏远地区也因为繁重的赋税而燃起了越来越多的战事。对于我们提出的抗议，在他那只能得到打压和残忍。我们吃点苦无所谓，他连对公主的态度都变了...不管殿下的一往情深，这一点真的让我们受不了。皇后好像也是在那段时间病死的......”

她的眼角竟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我清楚地认识到了她对公主是怎样的一种感激和关爱之情。皇后指的应该是他们两人的母亲吧。

“原来，皇子和公主的关系被传为佳话。殿下她美若天仙。但即使是孤身一人在城内行走，也不会有任何年轻男子上前搭讪。但我现在真巴不得快来个人把她带走。”

然后她那仿佛是扫描仪一般的眼神把我从头望到脚，让我怪不自在的。

“你是怎么和公主殿下认识么的？为什么会在一起？还穿得这么...而且你啊、对待殿下态度怎么这么随意？”

玛丽显得有些不满。在狱中，莫科姆只把他的事情告诉了能看懂他计算的我。老人对于这个世界过去比我了解得更清楚。而且见到现在的ACU驾驶员也是他的心愿。所以我才把她带来了。面对好心的大嘴巴大妈，我只好选择用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她。

“殿下心血来潮，想要微服私访。”

“你这也没有一点侍卫的样子......”

这并没能打消她的疑虑，玛丽怀疑的眼神反而愈发尖锐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嘛...那孩子一个人总觉得挺辛苦的的...如果你真能帮到她也好。”

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了。不过公主和老人那边还没有结束。因为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想得太复杂：我去皇宫、把妇女的两个孩子找到，用时空门送到这里来，然后再带他们一起逃出去。这个过程我并不需要依迪丝做什么。但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出人意料地站起了身、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要去哪？”

“皇宫。”

“让我去。”

“带你去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现在的状况已经了解了么？”

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嗯、嗯。让...我一个人去。”她的眼神很坚定。

“公主，还是让他去吧。现在的国王殿下你一个人是说不通的！他当时拷问我们的时候......”

“求你了！”

她脸上隐忍的表情触动了我内心某块柔软的地方，我似乎曾经也见到过。她这样做的原因我也隐约能感受到。尽管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觉得还是让她先去试一试。在离开的时候，玛丽牢牢地抓住我的袖口、不愿放开。

“你一定要劝劝公主殿下！国王不可能听得进她现在的话的！”在长叹了一声后，她又显得有些自暴自弃：

“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我的两个孩子考虑考虑啊！”

“知道了。我向您保证，只要您的孩子现在还活着，我就不会让国王伤害到他们的。”

这个限定语让妇女楞了一下，随后她的手就无力地松开了。老人一直都显得很平静，要说唯一让他有些诧异的就是公主是驾驶员这件事了。前代驾驶员教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就像往常一样躺在铁窗下的地上，挥手向我们道别。他回头向窗外看去的眼神带着留恋与美好，仿佛又想起了他年轻时的那段时光。

卸任者卸下包袱，接班人背上重担。传承就是这样，一件无可奈何却又无法避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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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皇宫。

“我在这里等你。”在降落之后，我对准备起身离开的依迪丝说道。

她犹豫的眼神停留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在确认她已经离开了ACU、正向皇宫走去的时候，我也很快从ACU上下来，躲进了皇宫角落的黑暗之中。把信任的问题抛在一边，人命关天。玛丽的孩子真的因为我而死这个后果我是无法承担的。所以我决定就在依迪丝去找她哥哥的时候，先暗中去两人的安全。

利用ACU的热能成像功能，我很快就定位到了两个大约发育到七八岁的身体。在地下的一间房间里，他俩紧紧地蜷缩在角落里。附近还能够看见像十字架一样被吊起的人体。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个地方有些危险，我决定缩短一下距离。

从走廊里出来，向左侧看去便是白天的广场。建筑的宏伟，往往是要以一个较低的角度在近处才能够欣赏出来的。向外倾斜的石柱具有很强的现代气息，却不失古典之美。它们的倾斜角度不是完全一样，却也不是毫无规律可循，从内到外逐渐的变化，以及其中若影若现的主殿，都给人以皇室的庄重和神秘之感。广场中央的大坑在后方巨大夜光石灯台的照耀下若隐若现。中间和顶上分散的河道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在这令人舒畅的美景中，唯一让我有些不顺心的就是那密集的巡逻卫兵队伍了。他们巡逻的神态之紧张，次数之频繁，似乎已经确认今晚会有敌军大举入侵。

可恶！这要怎么通过？不仅如此，我的目的地：在侧殿的最内侧，是卫兵的重点观察对象。现在回到ACU上制作隐身衣已经太晚了。我苦苦思索，思考着接近的办法。

尽管如此，我的思维却总是被那延绵不断、渊远流长、哗啦哗啦的声音给打断。

真是不了解...这里天气看上去不像是热带，为什么会有水渠这样的东西啊？虽然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但流水声却引起了我的好奇。视线范围内，我只能看见从广场中间流过的那一条长长的水渠，应该已经是整个供水系统的最末端了。如果想要找到源头的话，就需要到更高的地方去。我发射了挂钩，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光滑的石柱。

在平台上，视野一下就开阔了起来：远处就是上午被我和地牢里的其它犯人占据的壕沟。水渠比它要更宽敞，下面镶嵌的大块碎石也让它显得更加明亮。水流非常有规律：它们在皇宫里每一栋建筑物的边缘游走，虽然还没有找到源头在哪里，但我却发现了一件更加惊喜的事情：那个关押着两个孩子、像是拷问室的地方，上面也有水流通过。在确认鞋口和裤角的连接没有问题后，我小心翼翼地跨入了水渠之中。

半蹲着在水流中前进，水渠的高度是正好能将我遮挡住的。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热成像仪中，所有发着红光的人体都在很远的地方。水流并不快，也不是很冷。它们吸收了白天日照储存在石头上的温度。凉凉的、很舒服，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就坐在这里、把双脚浸在水流中好好享受享受呢。

从地牢里望见的皇宫周围地方，植被都很少。但在这里却能看见大面积的绿色。周围有水流过的地方也能够看见和椰子树很像的大型植物茁壮生长着。和外面的环境相比，皇宫就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在现代，刚刚步入社会的人会有一种观念：努力工作、好好提升生活的质量。这两件事可以说是不无关联的。但谁又会愿意在舒适懒散的环境中做出改变呢？此情此景也给了我一样的想法：它绝对不是某个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为了某人而建造的。

我终于来到了出现了那两个瘦小的身体最后出现过的地方。现在，下面的人依然不少。就在我打算用一块石头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时，我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广场另一侧的走廊里，一个人脚步急促地向皇宫外的方向走去。他身穿基地比较老款的战斗服，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能看出这一点是因为老款战斗服的能源装置是有一部分外露的，如果启动了其中某些设备中的功能，服装就会发光。让他的一举一动在黑暗中都十分显眼。

“该死！你一个人回来就是要和我说这样的事情！”

他的咆哮即使是相隔百米躲在水渠里的我也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也昭示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在追赶着他：

“等等、你听我说......”

男人胸甲上的光突然向这边晃了过来，这吓了我一跳。但很快就意识到他是注意到了周围卫兵的目光，因为他没有搭理上气不接下气的依迪丝，直接走进了主殿里。我很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确认玛丽两个孩子的安全。于是我还是按照原计划、捡起一块石子使劲地向对面丢去。石头撞到了走廊对面的石柱、又滚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等等！好像有动静。”

“那是什么声音？”

“去看看！”

急促的脚步声从我的脚下穿过了，再次用热成像仪照射后下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有着卫兵们跑动时武器发出的嘈杂，我落下的声音并没有被察觉。面前是一扇金属大门，从侧面的指纹识别系统来看，这也是利用ACU制造出来的。我再次利用时空门进入了里面，所幸的是里面并没有卫兵站岗。我又穿过了一扇木门，来到了底下的牢房里。

这里相比于我被关押的地牢就要小多了，同时手段也要残忍的多：几乎不存在像地牢里那样的单间牢房。透过门缝可以看见被吊起来、甚至已经遭受了酷刑的犯人。桌上的金属盘里放着各式折磨用的器具，还有拔下来的牙齿、支架等...他们有些很清醒、大声地叫喊着、咒骂着，有些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为了不引起骚动，我又开启了一次时空门。从审讯室的入口直接通到尽头的一间小房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大门，从位置判断应该是关着两个孩子的地方。时空门发出的灯光和外面痛苦的声音把两个孩子吓坏了。我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墙角缩成了一团。

“没事。不用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还记得我么？我是十绫，和你们的母亲一起被关在地牢里的。”

他们认出了我，扑到我怀里小声地呜咽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小孩总是对我额外亲近。

“国王殿下他...他说会杀了我们...我不要！我想见妈妈！”

“没关系的。我不会让他这样做。所以不要哭啦。”

感觉自己有些笨手笨脚，不过如果再不让他们安静下来，其他犯人的不满很可能就要爆发了。

“来，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如果有坏人从外面跑进来、想把你们带走的话，就使劲把这个抛向他们，然后冲过去。”

递给他们的是时空门的蓝卡，里面的出口已经设定在了玛丽的牢房前。

“冲过去的话...会不会被他们抓住然后杀掉？”

“不会的，相信我。”

时空门形成的瞬间，两侧都会出现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在只是进行距离传输的时候，门的另一侧也会通向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这样一来，无论是谁进入了牢房，他们都会被吸入时空门另一侧的方位，而无法阻挡两个孩子了。不过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了，届时我肯定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来保护他们。传送到妇女和老人的牢房虽非上策，但比让两个孩子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要好些。就算我打算离开、去皇宫里一探究竟的时候，孩子们天真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妈妈说巨人是邪恶的象征，为什么十绫哥哥要靠近它？”

“听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哦。坏人叔叔呢、他们的运气总是比好人先生要差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情感驱使我说出这话来的，真正坏到极致的人、不符合上述所言的人，我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每一个要经历残酷的人，小的时候也总是希望能躺在妈妈的怀里、听关于这个温巢之外世界的故事吧。他们所期待的，肯定不会是贪婪与残忍。

“那十绫叔叔是坏人么？”小孩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不是哦。我只是像你们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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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里。

据我们所知，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出现过那位剧作家以及他那部伟大的作品《哈姆雷特》。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个世界有观赏戏剧这种高雅的爱好。只是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说是在剧院里的一场戏剧也不为过。只是少了些贵族间烦扰的吵杂，多了丝幽静的可怖。

公主和国王。两人是兄妹关系。此刻却像搏斗结束之后的巨龙和勇士一般。国王高耸地站着，他刚刚高举的右手此时正插在腰上；公主捂住脸、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求你了，哥哥，别这样。”

“你在说什么？是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

“可是...他真的不是坏人...他对巨人的了解...比祖母她都要多得多。”

“哼！你指望我相信你这样的鬼话？不管是今天白天的事还是你那腿上消失得就像是没有出现过的伤口，肯定有鬼！”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他是想帮我们呀，虽然那个巨大的设备能干什么我们还不清楚，但哥哥你不能这样轻易地......”

“够了！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做！我才是国王！！！”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这次是直接一脚踢在了依迪丝的身上。她在石柱脚下缩成一团。之前她一直努力下拉裙角，想要尽可能地遮住膝盖以上的部分，现在都露了出来。国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在意她难堪的样子，而是走上去、把她的裙子整个往上掀了开来。

“呀！不要！”

“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吧！跟个妓女一样！”

“我……”可怜的少女，她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现在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一直都……”

“你真的太给母亲丢脸了...”

这句话就像一颗子弹，彻底将崩溃边缘的少女击溃了。尽管在此之前，她也无数次地被这个理由所打倒，但都没有此刻来得要深刻、痛楚。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只是忍受着内心的痛苦与折磨。

“驾驶巨人？呵呵，开玩笑吧？你也就只能做些这样卑鄙的事情了！你要是死在了巨人里该多好！”

国王喘着气。虽然之前的话不无一句全是他的真实想法，但他也确实疲倦了。他以为自己就像之前做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远远超出了训诫和泄愤的范围，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诅咒了。

“这个世界的人民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你的存在只会给人带来灾祸、让人心烦！”

伊迪丝没敢去看哥哥离去的背影，她的心里只有死亡。

第六章

当我走进主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却似乎能感受到狂乱之后的骚动气氛。

我是从二楼进去的，一开始只是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想要观察到些什么。但那鲜艳的红色厚窗帘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再加上尽管我亲眼看到两人进去，但那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人的声音。就大胆地来到了二楼的阁楼上。

这里面也有很多石柱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可能在武器方面从ACU上面学习到了很多、建筑上就有些怠慢了吧。我尽管看不清一楼的全貌，却也因为有这一结构的遮挡感到安心。所以可以站直身体、缓缓地从二楼走下去。

一楼有一些让我比较在意的地方：其它地方的地毯都是洁净的，唯有一楼大堂处的看上去有些潮湿：和窗帘一样让我感到不适的大红色，所以分不清究竟是眼泪、汗水、还是血液。二楼通往下面的楼梯就像我曾经在中世纪的城堡里见到过的那样，靠在墙边，十分宽敞。左右两侧的阁楼虽然相通，却也有各自独立的楼梯。在大堂的最内侧靠在一起。两座楼梯的中间也像惯例一样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只不过它描绘的并不是某位国王或皇子，而是一位女性。她身穿白色的纱裙，头上扎着花环，站在一张堆满鲜花的高脚凳前，笑容非常地幸福开心。

我知道如果回去之后说她像某个人肯定不会被相信，但当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能在我看来所有的美都和她有关吧。就像是身着华丽的艾薇雅，像是这荒芜的城市中唯一带着绿色的皇宫一样。画中她站在一个高处的阁楼上，身后可以看到宏伟的广场还有那位于中间的骑士塑像。我可以在画中一瞥这座城市的全貌。水伴着绿茵缓缓流下，市场热闹而繁荣，没有高墙、也没有皇宫周围从不间断的巡逻队伍。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艺术家的刻意而为之，还是距离这幅画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皇后像。

这是下面唯一写着的东西。没有名字也没有姓。再往下看去，地摊上有一块脏污的深色痕迹。我突然想起，在阁楼上的时候，我也在一楼的地毯上看到了类似的痕迹。所以我转过头去，想亲眼确认一下。却发现了一个人影正趴在石柱旁。本想躲起来，但黑暗中却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被弄脏的白色风衣。

在确认并没有别人后，我走了过去。

“依迪丝？”

她没有任何反应，一直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这不由得让我有些警觉：我想象着她手上可能会有一把尖刀，然后在我靠近的时候就会猝不及防地向我刺来。虽然我没有任何根据她会这样做，但凡是总是先考虑最坏的一面是我的习惯。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一部分，当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的时候，她确实是在一瞬间就转过了身。可是正当我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她却突然跪在我面前，拦腰把我抱住了。

“怎怎怎怎、怎么了？！”

我依然很紧张，仿佛接下来就会有什么东西刺入我的身体。回过头去看她缠绕在我背后的双手，上面却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我现在才注意到，她全身都脏兮兮的，风衣裙摆的部分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你、你说。”

“把巨人还给我，然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只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好、好我答应你、你快起来！”

她抬起头，呆滞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

“真的？”

“是、是的，所以你快放开我啦！”

哪有人能经得住女孩子这样的哀求？况且是眼前的依迪丝还穿着她的衣服。

她这时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量，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真是的…ACU 我本来就没有想带走…只是你好歹有个驾驶员的样子呀……”

我帮她把身上的灰拍了拍，然后又抬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指右胸的位置给她看。本来在地牢里的时候就应该这样做的，不过被依迪丝当时的请求打断了。

“你在这里找一找…应该会有一个圆圆软软的东西，按一下。”

我虽然意识到这么说不怎么合适，但当时我向艾薇雅描述这件衣服的这项功能时，她是这样向我描述的。我对于依迪丝按下按键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触感觉得很好奇，但我忍住没问。在接触到她衣服的时候我就重新设计了衣服的形式、对颜色粒子和进行了重新排列，不过这些改变都需要在衣服的自洁系统启动时才能在外面显示出来的。

按下之后，衣服的表面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从领口向下，一层一层地翻了开来。为了避免触景生情，我把风衣的颜色从黑白相间变成了深蓝。内部的布料也进行了更密集的组合，虽然更薄却可以更好地挡风保暖。通过目测我把上衣的部分布料转移到了裙子上，把裙子变得更窄、更长，我没法把它变成裤子，但是这样应该多少能避免一些别人的目光。我不愿意看到有谁穿着她的衣服却惨兮兮的样子。

依迪丝这时才露出了一点少女的神态：她惊讶却又有些欣喜地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一开始她抱进身体，似乎害怕衣服会一下子就消失，后来当变化完全完成的时候，她才有些震惊地转了一圈，嘴角有一点上翘。

“那个...十绫，老人告诉我的事......”

“怎么、你有想法么？”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另外一个巨人...一直要攻击我们，为什么要造那么多高高的发光的东西...我听不懂。但是...我好害怕。我什么都做不到...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会有人死。”

尽管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但她没有哭。

“像我这样一无是处又罪孽深重的人...是不是也直接死了比较好呢？”

突然一下就说出了绝望到惊人的话。

“这并不是驾驶员应该说的话吧？”

“我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让她像正常人摆动一下双臂都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没关系，我可以尽量教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当上驾驶员，但我想并不是每个平凡的人都能被选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行为，但她对某些我所不了解事情的坚持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这是否是这个世界上成为驾驶员的人必须具有的品质，但她的行为确实对我有所触动。

“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即使我死都没有关系了......”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我，因为这是我曾经也有过的想法。尽管我们之前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就在这分开的短短时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以致她现在会如此极端。我思考着接下来该说的话，不过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听见了幕帘被掀起的声音，一瞬间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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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双手张开、双脚并拢，是我认为仅次于比把手脚都张开的羞耻姿势。一般连睡觉都不会做出这样姿势的我现在却被人绑在十字架上。

“不要...哥哥，他已经同意把 ACU 留给我们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我隐隐约约听见了这样的声音。这个时候，我的头上被狠狠地扣上了一盆冷水。我没有办法再保持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只能在一通怪叫之后，摆出冰冷的表情望着他们。

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五六个人。除了依迪丝和国王外都是身穿战斗服、手持脉冲枪的卫兵。这种枪的射程、破坏威力不及粒子枪，更不用提能量武器了。但是对于人脑有很好的干涉效果，所以经常在暴乱时被用来镇压。

即使是这种级别的武器...落入了不该落入的人手里也会变得十分棘手啊。不过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ODMD的防御功能没有启动呢？

“喂！问你呢！巨人在哪？”

国王的手上摆动着一把火药发射的手枪，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不耐烦。依迪丝跪在他的面前，不过看上去收效甚微。原来如此，相比于科幻感很强、却像玩具的基地武器，手枪审讯时确实要更有震慑力一些。只是对于我现在来说，他直接给我来一枪才算是让我解脱了呢。

既然那个已经可以调用，把 ACU 还给他无伤大雅了。不过我觉得这个男人比较麻烦，直接告诉他肯定会觉得有诈，但是如果使点小套路的话估计手上的哪个部位就会挨上一枪。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觉得我是受不了了所以才无奈地说出来的呢？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装作一副慌了神的样子，使劲摆动身体然后往下腰间。他果然注意到了我的这个动作，脸上浮现出阴险的表情。

“不管你腰上别的是个什么玩意，它救不了你了。”他看依迪丝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一条狗，“女人的眼泪真的是最好的武器呢。”

依迪丝没敢看我一眼。

我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虽然我自己都觉得很假，但这个时候还是示弱一下比较好。他继续凶狠地说道：

“就你今天上午做的那些事，你说不说都得死！”他过了一会儿又改口说道：

“这只是决定你死前受到折磨的多少而已。”

这个时候只要告诉他他应该就会相信了。其实并不是找不到，只是在我离开之后，我启动了光学伪装系统。他们应该是在查看无果的情况下才转而审问我的。现在我已经关闭了系统，但我不确定他们会相信我的话到同一个地方去找两次。

说谎也是行不通的。我看了一眼依迪丝：这一切都取决于她了，她是否会揭穿我。

“那个...皇宫的右边不是有一座城堡嘛？我、我就把巨人就停靠在南面的墙壁上。”

亚涅斯特有些惊讶，他马上就派了几个手下出去查看。我想他可能是第一次听说巨人是可以停靠在墙上的，又或许是没有多少审讯经历的他觉得这一下子就问出来了有些不可思议。皇宫面朝东边，早晨的第一束太阳除了照在骑士塑像上也能照进这里，城堡再往南边就是一片漆黑的平民区了，可以说是一个很理想的藏匿地点。

卫兵们回来了，他们向国王证实了我的言论。他这个时候才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半晌后可能觉得自己是没办法把这个庞然大物弄下来的，才又回来打算拖走依迪丝。

“我可以帮你把它驾驶过来的，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依迪丝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偶尔和我对上视线，也是包含泪水和歉意。亚涅斯特没有回答，只是拔出枪给我的大腿上来了一发。

“这是对于你的惩罚！”

他恶狠狠地说道，“嘭”上了牢房的门。

这人......

从他的语气来判断，他的主观恶意并不深，但却给人一种隐藏很久的恶气需要找到一个排泄口的感觉。

我已经抑制住了部分痛觉神经，子弹只是擦过了动脉、无伤大碍。不过走路的话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好了，我看了看房间里剩下的三人，现在是时候要准备逃出去。以我的力量随时都能够挣开绳索，只是在这之后要怎么对付他们是个问题。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名戴着头盔的卫兵从后面的桌上拿来了一个白色的大箱子、走到了我面前，开始帮我包扎伤口。

“忍着点。”

他用钳子取出了嵌在血肉里的弹头。虽然并不痛，但我还是作出了呲牙咧嘴的样子。

“这个时候你还管他干什么、埃文斯？殿下回来了，肯定是要对他严刑拷打、逼问出巨人的秘密来的。”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卫兵很不以为然，他正端详着自己手中的武器。眼神也并不快乐，而是显得有些麻木。埃文斯没有理他的意思，但他的话与其说是在对我说，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神啊，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的话，请救救我们吧！我跟随在国王身边这么久了，自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他易怒、癫狂，他把公主殿下赶出皇宫、对她要求苛刻，他不听他人的劝说，怎么都不愿意放下过去的仇恨。随着灾难到来的时刻越来越近，他也变得愈发喜怒无常了。上一次的袭击还好有公主殿下的祖母在，但这次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对于那件事请，他是知道的。那件造成了依迪丝和她哥哥之间直接矛盾的事情。但在还有两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不好开口直接问他。帮我包扎完后，他就提着箱子、走出了地牢。留下的两人依然显得百无聊赖。

我开始向腰上使力，想要将身体提起来。这样手就有机会够到皮带了。他们向这边看来时，我并不会停下动作，而只是稍微减小一些幅度。

反复几次后，一个守卫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老动来动去在干什么？”他走了过来。

我启动了带来的另外一张卡片。红色的光芒构成了手掌大小的卡片，在我的腰间闪烁着。

“这是什么东西，你想干什么？”注意到异常的他把卡片从我身上抽了下来，拿在我面前厉声质问着我。

“千万不要翻到背面！”

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他马上就把卡片转了个方向。但怎么都没能看出个端倪来。

“你想搞什么鬼？”

“千万不要按住短的那一侧。”

他又一次按照我说的话的相反意思做了。

卡片展开了，一层红色的薄膜悬浮在了我和他之间。它的大小就和时空门展开时一样大。

“你都干了什么？！”

这一下他终于有些恼怒了。就在他想举起手枪对准我的时候，我将手里已经解下的一段绳子轻轻地向薄膜投了过去。

整个房间一下子就被噼里啪啦的杂乱噪声充斥了。绳子从另一侧穿过后，就像一道光一样撞在了卫兵的身上，他向后飞了出去，前前后后撞在了桌子、十字架、墙壁上。最后发出了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已经深深地嵌进了墙体内。

“所以说，要好好听别人说的话啊。”

我们素未蒙面，你又为何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我的话包含猜疑呢？我割断了脚上的麻绳，从十字架上挣脱了下来。

刚刚让他展开的，是红门。红门和蓝门一样，它也通向着另一个世界。只不过这些都是设定好的。出口和入口、正好对准了一台加速装置的首端和末端。从我的这一侧进入，物体会被赋予极大地速度和动能；反之则亦然，任何高速的物体都会变得相对静止。

还好当时没有设定为15%的光速…不然整个皇宫可能都已经灰飞烟灭了。我想起了当时索菲雅的玩笑话，现在依然让我心有余悸。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另一个卫兵马上举起了桌上的脉冲枪，向我射击。挣脱的手已经可以控制红门了。他的每一枪都没能直接命中我，而是在通过红门之后变成了一股微弱的热风向我脸上吹来。最后完全从十字架上解放出来的我举着红门把他逼近了墙角，夺过他的枪对着他的太阳穴就是一下。

“好好地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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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埃文斯打开门时，他的手里的血浆袋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我。

“愣着干嘛？进来做吧，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我的邀请就像是面对老友一般。

第七章

在侧殿后的城堡外墙上。完全显形的 ACU 在国王一行人的面前暴露无遗。

他无法忍耐自己内心此刻的喜悦：

“快去！把我的国民给召集起来。我要再一次向他们宣布，我不但找回了巨人，我还找到了会操纵她的人！”

传信官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快步走开了。

因为他们之中并没有能够将 ACU 从靠墙的停靠状态驾驶到地面上来的人，依靠侍卫们从皇宫里拿来了反重力板，国王才再次登上了这庞然大物。

这尊废铜烂铁的象征意义已经远大于抵挡外敌入侵的实际意义了。

依迪丝愣愣地站在地面上，夜里的寒风已经不然她觉得寒冷了。她仿佛已经进入了平行世界，无法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干涉了。

我都做了什么？这其实是一个悖论。因为在她眼里，自己什么都去做了，只是没有一件事情真正是她自己的意愿。她回想起了那个圆圆的小仪器，绑在的她的小臂内侧。贴在他腰上的时候，它就像一只毒蝎一样吸走了它腰间那个小设备上的能量。她不知道那个薄薄窄窄的小盒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她却觉得很好看，至少感觉比自己手臂上的那个要让人安心。

自从那件事请之后，她就从皇宫里被赶了出来、一直在巨人里苟活着，巨人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床、没有衣柜、没有化妆台，甚至没有饭厅和厕所。她受不了每天都只有黑面包的日子、受不了那样的生活环境，她只能在晚上偷偷跑出来，去皇宫里找认识她的女仆。但这也很快就被夜间巡逻的哥哥给发现了。他就此把她和黑面包锁在了巨人里。只有当他来的时候，她才能稍微见一见外面的太阳。

因为战斗服有自洁功能、所以即使她也是爱美爱干净的女孩子，她却可以整整大半年都不洗澡不换衣服；因为只要一个劲地喝水、塞面包就不会觉得饿，所以她觉得就算不吃任何其它东西也无所谓。为了自己的罪过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任何事情、她也确实做到了。但唯有态度这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决定的东西却牵动了她的心。那件事请之后，哥哥就再也没有回应过她。无论依迪丝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我行我素。渐渐地，她也心灰意冷了。她想这可能就是这个世界原来的面貌。就这样，折磨和冷落都已经让她不在意了。只有当涉及到生和死这样的大问题时，她才会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就算哥哥再怎么恨我，他也不至于会杀死我吧？她相信在心底，兄妹二人还有着那尚未消失的依恋。

这是少女最后卑微的梦想。多年的时间将她的身体变得虚弱、将她的精神塑造得坚韧，她憎恨巨人，这个将她困住的空壳。但是却从未改变过她对哥哥的情感。她想要学会驾驶巨人，也是因为这样会对已经是国王的他有所帮助。

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情了。就在听到他说出“你还是死了比较好”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生存的希望了。此刻，她依旧抱有的一点幻想就是：

他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他不会这样做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哥哥还没有下来，但她周围所有武器的枪口都对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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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的理由，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妹妹也就不显得奇怪了。和埃文斯结束了谈话之后，我反而为依迪丝现在的处境感到担心了。

她如果死了，这个世界就真的失去希望了。而我也很清楚，在我被抓了之后，依迪丝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一切可以说都是我的错，但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赶过去了。我立即调用了 ACU 上独立的战斗单元。这是个一般在ACU出现特殊状况时才会启动的系统。我在出来找玛丽的两个孩子时，就已经把它激活了。但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派上用场。在基地，这一系统上的人工智能是索菲雅帮我调教的，所以它发出的也是她的声音。

“晚上好，继承人。系统监测到您并不在ACU内，需要任何帮助么？”

“调取我的记忆，寻找一个叫依迪丝的女孩。她应该就在ACU旁边，去保护她。实时给我简报。”

“好的，‘轻语’已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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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CU里，即使什么都不会，但依迪丝依然会盯着那些放光的大板子发呆。哥哥利用祖母留下的机器制造出来的那些武器，她都知道。现在，指着她的不仅有单纯能够致晕的脉冲武器，也有在瞬间就能够将她变成一缕青烟的能量武器。她彻底绝望了，她知道哥哥的杀意已决，这一次她再也无法逃避这个残酷的结果了。

也许死了才比较好吧，一切就都能结束了。但她此时却不再能理解自己，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留恋。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忆起在那天之前的他们。但最后脑海里却只浮现出了那个陌生的少年腿上流血、被吊在了十字架上的样子。

她感到很愧疚。

我好像还差你一个愿望呢......可以的话请让我下辈子来偿还吧。

这时，她突然听见了怪异尖锐的叫声从巨人的方向传了出来。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哥哥一早就会驾驶巨人么？但巨人依然贴在墙上，只是它的背后凹下去了一块。一个像是人的骨骼，却高大得多的东西在她的面前站了起来。它虽然看上去十分瘦削，却显得很坚固。表面材料比金属要小得多的反光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它空无一物的“手”上慢慢举起了一把“枪”，但那却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硬要说的话，那不像是在现实中存在的物体，过于鲜艳以及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棱角分明的外观，是她只有在那些发光的板子上才看到过的。以六边形为最小单位、带着暗红的景色光圈在她和这个“小巨人”的面前出现。

识别。37把能量武器，14把脉冲武器以及5把火药武器。从ACU中调取数据，学习当地语言。

“依迪丝小姐，我是轻语。能够听见我说话么？”

“你会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像巨人这样冷冰冰的金属也是能够和人交流的。但她并不知道人工智能是什么意思，她以为那只是一个贵族的称号。

“是的，我能够根据我被指派的任务以及对象所在的处境来自动采取措施。因为能量武器众多，我为您启用了能够快速修复的模块化护盾。但还是建议尽快逃离。”

轻语面罩上的小红点正在有规律地移动着，警戒着周围持有武器的每一个人。周围人惊讶的声音此时才把依迪丝拉回了现实中。

“不，你走吧。不要管我。”

我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件事请是不会因此结束的，只有我的死才能结束这一切。而且，她也能隐隐约约地猜到，在这台奇怪的仪器背后、究竟是谁在帮助自己。只是，她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了。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留在这里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会一直在这里守到机体停止机能为止。”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做？我是第一次认识你...”

“这是继承人的命令。”

周围的卫兵已经开始攻击了。正在依迪丝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寻找这个称号的时候，机体上又传来了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

“快跑、依迪丝小姐！护盾撑不了多久的！”

她的倔强也上来了：一直都被没有回应地对待着。此时，她已经不想再听于任何人了。她只想要忠于自己，不论痛苦、难受、悲伤，只要死去就好了，只要不再活着、就不用去思考那么多复杂的事情了。

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给予了自己回应的人。但她害怕见到他。

依迪丝的话也从扬声器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把耳机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急躁地站起身，却一下子失去了力量倒了下去。

“可恶！”

“公主殿下不愿意离开么？”埃文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是啊！这第一次都是试射。这么多把武器，能量调大了之后护盾是完全吃不消的。”

防御主要依靠的是ACU的高额能量输出，轻语以高机动和高破坏性著称，它是ACU进行单体攻击的主要手段。因此并不具有多少防御能力。再加上随随便便一个机动动作都能超过30G的过载，并不适合载人。

“没办法了，我去把她带出来。”

我勉强站了起来，腿上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却感到虚弱和无力。本来可以使用ODMD的，却已经没电了而现在又是晚上。

“让我去吧！”

“你...行么？”

“很伤人诶！再怎么说我也是殿下最信任的侍卫。我先去巨人里找他，告诉他因为我的疏忽不小心把你放跑了，然后在他赶回来的时候，你就乘机把公主从南广场拉进巨人里。”

倒不是一个不可行的办法...不过我还是有个顾虑。常言道，轻易就背叛自己身边的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你难道不害怕要是国王知道了服侍多年的你就是这样背叛他之后会对你怎么样？”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要是唯一能拯救她的人都死了。也就谈不上背叛不背叛的了。我相信贤明的国王是能够判断出这一点的。”

“那之后要是国王发现了、你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守护这个国家是我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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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坐在ACU了，观察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尽管这台他从未见过的机体现在还能保持护盾的运行、照在那个令他憎恨的人身上，同时对近卫队的卫兵进行火力压制。但出于对能量武器的了解，他知道只要拖下去，再强力的护盾也是扛不起这样伤害的。虽然它的特殊材料貌似可以免疫能量武器的攻击，但它的第一任务好像只是保护。只要从不同角度进行射击，最后它就只能完全趴在地上、用身体将主要目标护住。

近卫队是不会倒下的，库存里还有三百多支能量武器呢。你既然要垂死挣扎，就让我和你慢慢玩。他以为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西是依迪丝自己召唤出来的。她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让此时的他想要杀她的欲望就愈发地无比强烈。每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一样的，正是因为如此，一命抵一命才从来都不是一个公正平等的交易。也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至少让我在磨灭掉你希望的时候，给自己寻求一点精神上的安慰吧。

他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盯着屏幕上那向红黑色机体不断逼近的黑影。就在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来人直接扑到在了地上，这一般是要认错赎罪时才会做的动作。他认出了这是追随他时间最久的埃文斯。

“怎么了、埃文斯？”

“属下无能！让会驾驶巨人的人给跑了！”

“你！”

他本来想发作，但是看见了他惊恐而低落的脸时却心软了：因为巨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想再失去这位一直以来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老奴仆了。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本来位于腰迹的枪此时已经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把枪收了回去：

“一群不中用的！快带我过去，不能让他再从皇宫里跑了！”

两人离开之后，我来到了控制室。

“轻语，护盾还能维持多久？”

我想至少等到埃文斯带着国王离开之后再启动ACU。虽然也立即就会被察觉，但这多少能减少一点帮助了我的他的嫌疑。

“以当前火力来判断还能持续7分钟，但实际上可能撑不了那么久，因为能量武器的充能度一直在上升。”

这样的话即使我是直接赶到ACU里面去启动护盾设备都不一定来得及。此时只能选择先去保护依迪丝了。就算轻语的护盾破了，我的红卡应该还能抵挡一下。于是我从皇宫的平台上落到了南广场上，向中间那个伫立不动的人影跑去。

依迪丝还站在原地。从她的脸上我已经看不见那面对自己不能处理的情况时的呆滞表情，她低着头，整个人仿佛只剩下面对死亡的平静。

这种表情，在那个晚上我帮艾薇雅的伤口涂药的时候，她也露出过。那一刻真的让我有些吓到了：那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看见什么都十分平静的眼神。悲伤是无语言表的，但眼泪、鼻涕还是歇斯底里的叫喊，这些正常人的爆发口仿佛都被堵塞住了。只有无声的死亡才能够终结这一切。这样深切的痛苦往往不是在瞬间就可以了解的，况且又是这样一个我并不熟识的人。

但至少我要试一试。不过对驾驶员的挽留，也不是对公主殿下的。而是作为一个经受过绝望与痛苦的人，不想看到另一个人露出相同表情的强烈情感。特别是她那张金发包裹着的美丽脸庞。

一路上，我制服了卫兵，又把他们手里的能量武器丢到了远处。剩下注意到我的卫兵们都举起他们的武器，开始瞄准我。我继续向她的方向跑去。

“依迪丝！”

我终于到了一个能够用声波向她传递信息的距离。

“你傻吗？快跑啊！”

低充能的冲击波向我袭来，我翻滚躲开了。她依然站在原地，不过这次却向我投来了手足无措的目光。

只要不是那样的眼神，我就都还有机会说服她。虽然不明白转机究竟是在何时出现的，我还是大声地向她喊道：

“你就这么想死么？没门！耍了我就想跑！我不会就让你这样轻易地死掉的！你还有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呢！”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啊？！”终于说话的她既无奈又气急。

“给给我活——下——去啊！”

这句话让她仿佛浑身都震了一下。虽然有些踉踉跄跄，但她终于还是跑起来了。过程中，我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虽然不知道是谁拉着谁，不过我们总算还是在轻语的掩护下爬进了ACU、关上了控制室的大门。

两个人都累得瘫坐在了地上，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想先说点什么，不过总是被依迪丝杂乱的呼吸所扰乱了。她也许是真的很累吧。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些不那么重要、却显得十分违和的事情了。轻语连接上ACU后，我问道：

“从你竖起护盾到第一次攻击，这之间有没有间隔？”

“有的，间隔时间为13秒。”

如果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情况却一直到现在都僵持不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轻语以近战攻击见长，远程武器只有在战时利用手臂的虚化能力生成，如果又要维持护盾，能量确实是不够的；但在13秒内撂倒五十多名身着战斗服初级型号的卫兵应该不是难事。而且如果它主动发起攻击、卫兵们的火力也应该都会集中在它的身上，不会形成后面这种遭到围殴的尴尬情况。

“为什么不选择先把他们打倒了再来保护依迪丝呢？时间是完全足够的吧？”

“因为我接收到的命令是优先保护她。”

它是一个年轻的人工智能，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从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它的判断虽然死板，却指不出错误。不过，除了遵照我的命令，这件事情显然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给了我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在现代从未感觉到过是因为索菲雅总是在基地的网络中穿梭为我提供信息和指挥援助。

嘛...回去和她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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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休息一下吧，到了的话我会叫你的。”

知道她就一直站在我身后，坐在控制台前的我最终还是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看见我打开了控制室通往下层的电梯时，她稍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果然连这个也不知道么…...

“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有什么事你就上来找我吧。”

为了让她安心一些而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因为并没有睡单人床的习惯，我放在下面的是一张双人床。控制室的顶部也有类似卡车里面那种低低的休息空间。

在她消失在电梯门后面时，我才松了口气。

自己是做了件完全多余的事情吧。

她的生命是不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还是把她救下来了。之前她一直从她的哥哥那里寻求着什么。但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不是这样东西已经消失，就是亚涅斯特已经切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她还不能死。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既在名义又在实际上能够操纵ACU的人了。这个世界没有办法在下次袭击之前培养出另一位驾驶员来。我本想等她平静下来，再把关于 ACU 的一切尽可能地告诉她。不过现在我确实有些怀疑这个方案的可能性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出给我的难题：代表了终极的创造与毁坏之力的 ACU， 在这里竟然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野心勃勃想要知道它奥秘的统治者不是值得我把 ACU 托付给的人；而本充满慈爱之心的驾驶员却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这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此刻，那个隐藏在玻璃帽之中的橘色按钮仿佛在嘲笑着我。

看你把这一切都搞得乱糟糟的，还是乘早回去的好！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是在之前无论哪次我面对危险和困难时，都不存在的一个选项：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逃避。

尽管并不适合我毫无关系，但这个世界并不是我创造出来的、也不是因为我而存在的。我只是出于好奇而来到了这里，想来看一看。作为游客，我也有在戏剧还没有结束就起身离开的权利。但是我却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我从来不会认为加法是一种错误。尽管人们认为肥胖是丑陋，脂肪和热量高就是罪恶。但一个给原始社会以发展的机会、给予他们一台几乎能做到一切事情的仪器时，这难道是一种过错么？同时，这也触及到了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人的善与恶到底和社会的发展有没有关系？目前看来，就算它们没有直接的联系，也以某种间接的方式正向联接在了一起。而作为基地继承人——这个世界上最激进的技术推动者中的一员，我是不承认这一点的。我更愿意相信人在拥有神的力量的同时，也拥有神一般的心灵。这就坚定了我要继续留在这里的想法。我不想看到世界的终结，我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人民。我想留下来改变着一切。

这种想法让我有些战栗，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向我全身上下袭来的疲倦感。于是我在设定好目的地之后，就爬上了控制室上方那张窄小的床昏昏睡去了。

我习惯在睡觉的时候把空调开得很大。这样如果觉得热了也不用起身去调节。尽管在床边就有可以进行温度调节的屏幕，但这个贪凉的习惯还是没有改。但那晚就在我翻身的时候，突然一股凉气向我袭来。感觉到被子被翻开的我揉了揉眼睛。感觉到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靠了上来。双重的寒冷让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一坐起来就看见了躺在一旁的依迪丝。

“......你！！！”

“呐，你说我以后要怎么办？”

“我我我、我怎么知道？！倒是你不要这么不见外就爬上来啊！”我现在已经睡意全无，她的身体接触到我的部分凉凉的、软软的，我没有办法判断她是否穿了衣服，不小心和她接触时那种触电般的罪恶感让我立即就从被子里褪了出来。

“下面好黑...我怕......”

“我记得我开过灯的！”

“好暗......”

不过确实，控制室里是有舷窗的。但下面的生活空间因为位于ACU的主体内，被各种设备和厚实的装甲包裹着。

“唉...你在这睡吧，我下去。”就当我打算跨过她爬下去的时候，我感觉有东西牵住了我的衣袖。虽然力量很弱，但我却没法挣脱。

“这次又怎么了？”

她并没有回答。顺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我看见了她执着而又委屈的眼神。

“就算我就坐在下面也怕？”

她的眼神没有那么坚持了，手上的力道也微微放松了些。

“如果不会...离得太远的话......”

我做了一个比划从驾驶室座位到这里距离的无奈姿势。

“十绫还真是狡猾呢...那样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岂不是想逃避都逃不了......”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要对我负责哦...”

“诶？！”

“既然是你把我救下来的......”

她的小脑袋靠在枕头上不动了。

“嗯......”

感觉自己好像答应下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既然不是指那种最坏的情况应该没有关系吧？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了......”

窗外，星星在云海中穿梭着；月亮更是比任何一个时候看上去都要更加明亮了。我悄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隐约了解了她那最后依然被粉碎的卑微愿望。我把舷窗开到了最大，然后轻轻地走下了楼梯。

很快，这个星球上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被他们所需要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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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绫做的饭比宫里最棒的厨师都要好！”

“那还真是过奖了......”

其实在这次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在战争刚刚开始到处逃亡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一直被艾薇雅贤惠的人妻属性照耀的我并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厨具和食材的提升也使得烹饪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在同等的条件下，现代料理更受欢迎这一点是无疑的。在ACU里，厨具能够任意锻造，所有能够想到的食材也都是可以在冰柜中利用虚化合成的，这也彻底杜绝了食材会坏的问题。这样想ACU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烹饪场所。

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掌握了老人所说的前三个要求。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在功能上能和ACU相比的空天母舰，即使是分开掌管不同功能部分的基础人员训练时间都长达三个月之久。即便如此，在我教她主炮的充能模式时，她还是因为自己很久都没能掌握而感到沮丧，我就安慰她：

“没关系的，我教我现代的朋友时。明明都学会了，三天之后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一直问我操作的细节呢。”

不知道在现代的默成有没有打个喷嚏。

从那次以后，她对轻语就很感兴趣。大部分时候轻语都是以整合的形态躺在ACU中部的仓库里。她晚上会偷偷看它的参数表。

“十绫，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和它说说话？”

她曾经向我提出了一个这样的古怪要求。

“轻语么？”

“嗯。”

“只有当你要用到它的时候吧？”

“总是一个人呆着…她不会感到寂寞么？”

“...话说在前面，它并不是一个人哦。”

“它？”

“你指挥它帮你做事可以。不过千万不要没事去找它谈心。”

我想到那个时候还并没有人工智能的概念。况且，轻语在这之前没有任何调用记录。看来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不过既然这次已经使用过了、再装作不知道就不太合适了。从基地现有的资料来看，如果一个人工智能没有以人的姿态生活过，它是不能够了解人类思维方式的；因为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制造出来、人类虽然可以理解人工智能，但是却不能做到像它们一样严格地遵照理性行事。思维的差异如此之大的两者在一体聊天什么的、所以这个结果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会很糟糕。依迪丝看上去还不是很能够理解，于是我说道：

“你就当它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能用自己的意志命令它就行了。但你会跟自己的手臂说话么？”

如果是索菲雅亲自来了又会怎样呢？她们会成为好朋友么？

我想到。

永生装置我也向她展示了。当她知道人可以无限长地活下去时，显得既激动又兴奋。不过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这样做的时候，她又显得有些犹豫了。

“永生的话…是不是想死也死不了？”

“不是的。你只是摆脱了人类正常的生老病死过程。不过任何一种能够致人死亡的外部手段都是能够杀死你的。”

“那就是说…一定要非常痛苦地死去？”

“你完全可以造一点可以平静死去的药物出来的…比如说安乐死。”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说明生活已经让她生不如死了。不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我真的没有想过，更没有经历过。老人口中的她，也是在可以永生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死亡。这种感觉，可能也就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清楚吧。

每次我快做好饭的时候，依迪丝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又忍不住口水的样子。她这种总是像装作不在乎实际上又在乎地不得了的姿态让我有些奇怪。不过如果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样什么都直接说出来的话，应该也就不会成为驾驶员了吧。她本来是很愿意帮忙的，只是她的技术让我确实有些无可奈何：切出来的蔬菜有大有小、即使是守着小火慢炖的锅也依然会让它烧焦。所以凡事就都还是我亲自动手了。

不过，看她吃饭确实是一种享受。尽管没有女孩子的文雅，不过那种毫无顾忌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让身为厨师的我赏心悦目。她也很想学习做菜，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干嘛...吃饭的时候不要总盯着人家看啦！”

她把碗举得很高，显得有些害羞。不过这并没有打扰我的好兴致。更换身体之后进食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了。所以此时我就更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她了。

我今天做的是卤肉饭和土豆烩鸡翅。现在看来，这确实是十分考验吃相的两道菜。

“我以为...巨人里面只有黑面包呢。”最后还是她先受不了这种单纯的眼神交流了。

“烤肉、蛋糕、布丁这类的东西是可以直接虚化出来的。炒菜的话以后你可以看着菜谱学习一下...”

“你会离开么？”

“是的，在我把能教给你的事情都教会你之后。”

想过她可能会像之前那样露出失落的表情，不过依迪丝只是低下头继续扒饭了。

这件事情我也和她谈过不止一次。关于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也只是想了解一下ACU生存的现状。她开始也并不相信，但在我一次次展现出对巨人的超人了解之后，她也就慢慢从震惊转为信服了。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自己还是显得有些多余的。ACU设计之初即为单人驾驶。依迪丝虽然对ACU充满了好奇，却不知道是什么限制了她。不明白功能的按键她从来都不敢去触碰。但如果我在她旁边的话，她就会指着那些一个一个地问我。而我的回答大部分都是：

“那个还早呢！以后再告诉你。”或者是比较激烈的，

“那个千万不能碰！很危险的！！！”

其实，大部分的功能都没有那么夸张，并不存在按下一个按钮就会毁灭世界这样可怕的东西。如果在一个无人区实验这些就完全没有问题，我也只是在按下按钮的前一刻设想到了之后可能引发的最坏后果而已。因此在我看来，对一切都很熟悉的我在好奇的依迪丝面前就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了。

除了吃的方面，她对控制室下层那间小黑屋里的自动衣橱也很感兴趣。衣橱可以自动虚化出不同布料和款式的衣服来。虽然只保存了我的款式。不过只要有足够清晰的想象，虚化出一件符合使用者身形的衣服并不是难事；使用现有的款式进行转换也是可以的。在这段时间里，她唯一一次没有学习关于 ACU 知识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一天虚化出了二三十件服装来，然后一件一件地试穿，直到我叫她来吃饭。于是，因为之前一直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她一上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衣服很适合你哦。”

作为公主果然还是喜欢轻飘飘的、颜色很柔软、风格上又较为保守的服装。公主裙的名称应该就是这样来的吧，抹胸设计和小披风的搭配看着还是很舒服的，粉色和浅蓝的搭配虽然有些新奇、不过算不上是异样吧。在嗔怒地望向我之余，她害羞地拉紧裙底。

“不要多余的感想啦！”

……

“这个是？”

吃饭的时候，她指着一个身穿衬衫的模特问我。

“这个啊、是衬衫。”

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不认识衬衫这种服饰。但转念一想，衬衫应该很早就被发明了出来才对。而且她的眼神也并不是陌生，而是显得出异样和不合时宜......

“为什么怎么开心地……把内衣穿在外面…还……”

她指了指上面敞开的几颗扣子。

“噢噢，这种衣服并不只是可以当做内衣来穿。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夏天或者工作的时候都喜欢只穿一件衬衫。这是一种正式的服装。我个人是很喜欢的。不过如果扣子扣得太多的话会被人说是假正经，所以一般还是敞开几颗会比较好。”

她一边吃饭，一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话说在这里我虽然见过衬衫，不过款式上确实和现代有很大的差别。说是内衣确实会显得更合适一些呢。不过女孩子穿这个果然还是不大合适吧，模特是男的，我想她也只是出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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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正躺在驾驶室上的床上，仰望着星空。

自从睡觉也变得可有可无之后，这个思考的姿势就变得十分适合我了。当然，这片星密云稀的天空也是。

她需要维护这个世界和拯救上面的人类所需要的技能，我都教给她了。但此刻躺下身的我，却觉得自己一直回避了重要的问题。

依迪丝和她哥哥亚涅斯特的关系。她的哥哥，有任何一部电影和小说中都能把她杀掉那样深切的仇恨；而之前一直支撑着依迪丝活下去的动力，则是她坚信着只要哥哥不会对她动杀心，就有一天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有所改变。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已经成为了国王的亚涅斯特只是需要一个会操纵巨人 ACU 的人而已。

她已经做到了。她已经比我所了解到这个世界曾经的任何一位驾驶员都要优秀。在人工智能看起来，接下来一定是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吧。不过，我倒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悲观。至少在把她带走这一步上，我是为了救下她而采取了下策。我在亚涅斯特的眼中是危险而不可信任的，那么和我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的依迪丝他又会如何看待呢？

因为能教给她的我都教给她了，接下来就要看持有 ACU 的另一方行动了。但根据老人的预测，在这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的想法是，让依迪丝驾驶巨人出现在人们面前，把这个世界存在两个巨人的真相告诉他们。同时表示巨人是直接受到人操控的，并不会无故袭击。这样一来，只要人们认为巨人并不具有危险，而她又是唯一能够驾驶它的人。亚涅斯特也就不会有什么不理性的举动了。亲情尽管在我看来不及爱情美好，但它的韧性却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至于那件事情嘛……

就当我进行着这些纯粹的想象时，一道流星从我的眼前划过。它长长的尾巴拖着漂亮的蓝色光芒，速度极快地划过了寂静的夜空。

一般，这种时候我只会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愿望。不过现在，舷窗上的侦测系统却突然启动了。它很快就锁定了那颗流星，将它放大并显示出了其内部结构。

我这时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台 ACU！极近的距离和超高的速度让它的特征看起来就和流星一模一样！

我在反复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才一屁股坐了起来。是的，这一次老人的计算出错了，本该在星球另一侧的 ACU 已经袭来了。

怎么办？现在赶过去可能来不及了。我估算了一下 ACU 降落的位置，它应该会降落在皇宫附近。如果要驾驶 ACU 过去可能会来不及。而且，在失重的边境地区，我也发现了很多高速移动的不明物体。

看来只能分头行动了。

我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依迪丝，把情况告诉了她。皇宫的东面现在已经能看见火光了。

“我该怎么办？！”

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快要哭了出来。

“你听我说，现在启动 ACU 飞过去的话就一切都完了。我会先带着轻语通过时空门去抵挡一下那边 ACU，但我只能尽量拖住一段时间，你记住我教给你的，清理完从边境来袭的敌人之后，来皇宫找我。”

她的身体的不住地颤抖着，但总算是穿好了战斗服。就在我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她拽住了我的衣服。

“不要死。”

“嗯，不会的。”

我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在这之后独自面对她的哥哥。我也在准备好自己的装备后，向仓库走去。

“那就祝我们彼此都顺利吧。”

传送地点设置好后，我推着棱形的箱子穿过了时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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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巨人的能量炮所照射之处，只有火光和废墟。骑士的塑像在最早的撞击中就已经碎成了石块。这台ACU就站在广场的正中央。主炮以频率最高、充能时间最短的散射模式发射着，周围都是烧焦了的草坪，甚至还能够看到几名躺在地上的卫兵，和他们身边已经因为过载而炸裂开的能量武器。他们大多部分肢体严重烧伤，有些甚至已经奄奄一息了。

广场两侧的高大走廊已经摇摇欲坠了。断裂的水渠将水洒得到处都是。皇宫因为相比于现代的建筑显得要低矮、结构上也更加坚固，所以还一直屹立着。周围能够听见低沉而频繁的躁动声，所有人在试图逃离这块令人恐怖的地方。此种发射模式下，对于岩石钢材之类的伤害很低，但只要一碰到木材之类的易燃物，马上就会爆炸并引起剧烈的燃烧；不稳定的能量如果没有被很好地保护，也会被激发出来而自爆。

看来这台ACU的驾驶员，他/她知道的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在从时空门穿过的一刻，就遭到了火炮猛烈而密集的射击。充能完成的ODMD帮我完美地防御下了每一次的能量冲击。但我设计的火控系统并不是如此单一的。ACU在察觉到普通的武器无法对我造成伤害后，生成了能量武器向我射击，同时发射了集束导弹。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轻语！”

轻语的机体在空中展开，主炮对准ACU的肩上就是一击。能量护盾虽然防御住了炮弹，但却没有挡住从中飞出的弹头。炮弹最终命中了ACU肩膀和头部控制室的连接处，那里也是生成副武器的地方。真空內爆的起爆方式将附近的武器一瞬间就熔化了，金黄的钢水四处飞溅。ACU立即停止了攻击，加速了护盾再生的过程和自身的修复。ACU是虚化制造的，这一击只能对新生成的武器造成伤害。不过也足够让它消停一段时间了。

在硝烟之中，我和轻语落在了地面上。周围几乎看不见任何人，除了一个拿着武器一直在对ACU射击，同时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的男人。

“我让你再打！我要和你拼了！”

亚涅斯特没命地跑了过来，他一直在对着ACU射击。不过对于能量护盾他可能是真的没什么了解，因为他也是将充能调至最低，以最大的速率发射着。这时，他看见了我。随机枪口也调转向了我。

“该死的！快让这鬼东西停下！”

ODMD为我挡下了前几次的冲击后，我在他和我之间竖起了红门。又拔出腰间的匕首甩了进去。一声清脆的声响后，亚涅斯特呆呆地望着手里已经裂成了两节的能量武器。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的敌人。”

轻语摆出了进攻姿态，亚涅斯特刚刚把手枪掏出来，却发现那不是针对他的。

好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又一次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