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时报》让我负责第四版,“证实文坛”的组稿工作,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些证实的东西,我喜欢诗歌,喜欢夕阳给建筑物涂上理想的色彩,喜欢狗尾草和蜜蜂的吻。但为了工资我不得不用心工作,我炮制了一篇《桃子湖恋爱文化》。
“这桃子湖畔,这两幢宿舍,男女生宿舍横着,把大门没在中间,而男生宿舍竖着,南头正对女生宿舍的门,这儿桃子湖宿舍的建筑文化,有关观察家们说:这样会诞生很多桃子湖文化,比如恋爱文化,”我这样开了头,旋即又把它撕掉了。
“桃子湖两幢宿舍,我住的是成教自考的学生,很多在校大学生们的慕名而来,他们想采撷点什么。”开了几句头,我又撕了。
“桃子湖形状象一个桃子,在整个麓山及河西来说,象一只眼睛,那一汪一汪泻着绚丽多彩的文化。”又觉出没新意,我再揉成一团。
“桃子湖中间那长满青草的小洲,有人把它比作心脏”好了,我烦躁起来,终于搁下笔,意识到自己暑期找工也该告一段落了。遂诚惶诚恐地对自己说:“这栏目组稿先缓缓。”我只好把自己的一组诗编了进去。
落日将尽时我就碰到了芳儿,她正拿着一只随身听在沿河路走,我说芳儿你别动,陪我去游泳吧,她说她不会,我说看我游,于是我急急地拿了帕子,往湘江一个扎猛,许久不出来,但我出来时,芳儿带着哭脸在岸上跺脚,我霎时就有点抽筋的感觉,我的游姿很悠闲,我在芳儿面前显着各种游姿,她欢笑着佩服得不行,上岸时,我只对着斜阳站了五分钟就干了,我邀芳儿到田径场去坐。
晚风很凉,我把衣服斜披,芳儿说快穿上,会着凉的,我穿上就忍不住盯着她,她笑着用随身听一指那边说:“看,那边坐了很多人。”
“他们都谈恋爱呢。”我说。
“你怎么知道?”芳儿说。
我说你往后面看吧。芳儿就回过头,看见男生的手放在女生的腰间,还徐徐向上摸索,芳儿赶忙闭了眼对着我。
我说:“情人是依偎而坐,象我们是相对而坐的,不是情人,”
“嗯,啦。”芳儿莞尔很清晰地说了一声,我便觉得有种激情涌上来,当极力克制住时,芳儿把身子挪了个方向。
“芳儿你喜欢听歌吧,我唱歌给你听。”我唱了《绿岛小夜曲》和《小桥》,“谁陪伴流水轻轻地歌唱,水有多深话儿有多少,”芳儿跟着我唱起来,抒情的低沉的歌一首首地唱完了。
我们背诗,我背了首,芳儿背了首食指的《相信未来》,我背了首路德维希·乌兰德《世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早就接吻过,我没要求她,她没说回来;可是她没拒绝我,当嘴唇乐于跟嘴唇碰上我们不阴拦,觉得无妨。微风在调戏蔷薇时,她不问:“你可爱着我?”蔷薇向露水吸取凉意,她并没多说:“给我!”她多情,她对我有意,可是谁也不说“我爱你”
背完之后,我们两人一言不发,良久,芳儿才说:“你怎么总是记忆一些这种滥词滥调。”我赶忙受委曲地辨解,芳儿又说:“是的,你不是。”说完一边又用一根草去扎另一只胳膊,我的眼忍不住顺着她的手臂去,她的手臂她白啊,浑圆的,白嫩的。我顺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没有动。我就把身子和她并了肩。
“芳儿。”我说。
“嗯”她应道。
我们自然地聊起一些话题,原来芳儿的工作是计生委办公室。“我整天接触的是结扎,二胎,生育这些问题,大半年了,我很反感,所以自己来找工作了。”芳儿说,“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说,“因为半年没见到你,我想有点生疏。”
是的,半年前我是握过芳儿的手说,那时节她对我说了很多话,而现在当我忘情地抚摩着芳儿的胳臂,心理距离的接近她又对我尽情倾诉起来。“我妈妈帮我定了门亲,是副县长的儿子,二十七岁了,我不喜欢,这也是我走出来的原因。”芳儿说着已把头斜偎到了我的肩头,我因手没处放而显也尴尬,顺便伸出右手环绕芳儿的腰。一种柔软,一种滑腻,一种美好的感情刹那弥满了心胸。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接触女性。她微闭了眼,感觉手掌传递过来的温柔信息。多年以来,我一直是以一种距离感欣赏女性,带着某种向往,但我从来不想过于接近,我担心会损伤我心中的理想,因而一度对女孩们写出了很多赞赏的诗篇,从来没有最接近,在现实中,因而显出怯弱。
而此刻,芳儿正斜在我的肩头,她的长发丝撩得我不知所措,她微闭眼向我诉说,半年以来的苦乐,她显得知足而沉迷。我劝她来读书,再到A大来读新闻,她挺坚决地摇了摇头,芳儿以前就不爱读书,上课经常旷课,这是我很清楚的,于是我叹了口气,竟陡地浮现出雪的眸子来,她的眼睛清亮,而芳儿的眼睛小而生动,雪的脸就显竟而被刺,而芳儿的脸娇小而丰满,暗在心里把她俩比较,我禁不住好笑起来,想到雪,我总不能挺直背,芳儿却抬头拂了拂头发,说:“不跟你接触,我总觉你很遥远,从心理上面不自觉产生距离,所以也不想和你说心里话,而我的手一旦被你握着,好象一切就有依托感了,就会忍不住向你倾诉什么的。”
我的心里却很乱,觉得这样来得太快,有点不好意思,“我的爱赤裸裸的”,我在脑子里反复吟唱这首歌,这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就愈加浓裂起来,我担心这样对芳儿是一种伤害,这样轻而易举地侵犯别人的身体是不会被接受的,就算现在,是夜深,恋人们的吻在草丝上弄得地覆天翻。夜色让凉风把持不住,但明天白天就会清晰的,就会忆起今晚是多么荒唐,两人还没谈恋爱,你用身体来交流,这怎么行了,这对于十九岁的芳儿是不公平的。
然而我的手和我的心忍不住,我无法抽回,我感觉这柔软的美丽,并暗自当作一种最高享受的幸福。
“午夜的风好幽凉,”我突然记起一首俄罗斯民歌。
待续
2019.6.17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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