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日 天气阴 死亡前的一年
今天是个平常的日子。天老爷也阴沉着脸，不做声色。
这两年我随着幺女儿去了别的城市，我们谁都不想离开老家，可是别的女儿家待不下，大女儿家的娃嫌弃老年人，二女儿本就一直精神不正常，我猜是被她的第一个男人打的，不高兴时就六亲不认地发疯，我可受不了。
周疯子①的官司一直没停，为了躲官司，幺女儿去了别的城市，那年她将近半百，却落得个背井离乡，她走的时候，我们几娘母抱成团的哭，我的大女儿也遭了殃，可怜我近八十岁，还要看女儿们没得昌盛，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事要从幺干儿子说起，其实也赖我，早前我那闺女二十多岁，为了让她早早嫁人，不被邻里邻居议论。我坐在床上逼迫她，大喊，"幺女子不嫁人，我这要养老女子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这一闹，幺女儿确实嫁了人，却嫁了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那时看他，也还过得去，至少是吃皇粮的，我那时就希望女儿们找个工作稳定的嫁人，确实看不起那些下海的，怕我的娃出去丢了姓名，就阻止女儿们喜欢经商的，把他们看作不正经的人。当然当兵的我也不同意，我一辈子没少挨老爷子的打，也不是说不当兵的就不打人，但至少打不死人，我们那山上，谁都打过自己的婆娘，有的还骑在背上当狗一样打。我就心疼我的女儿们，特别是幺女儿，小时候，就属她身体最弱，差点没养活，我可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最后谁知，我那幺干儿子如此不出息，吃喝嫖赌样样干齐不说，还不向家里交生活费。累了我女儿几十年不说，最后还带回个骗子，把我女儿小半辈子挣的钱全骗出去了，后来，卖了房子都不够抵债，最可恨的是被老周给缠上了，他也不是没钱花的人家，可他就要缠着我家女儿，诈骗公司骗的钱被骗子带进了监狱啊，和我女儿无关，她也是受害者，还有我的大女儿。可他就要打官司告啊，告一次，幺女儿就要花一万去陪诉，已经接连告了两次，这家都揭不开锅了。
我只能咒骂，"真希望老周开车被撞死，老天爷，你可要长眼啊。别折腾我的女儿们。"
"求求你，我们现在困难，周哥……周哥，别——不是的，我们也是受害者，法院都裁判了……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没拿钱，等警察抓住了大老虎，钱就会回来……"
这天下午，幺女儿又在电话里哭诉，我知道又是老周打来威胁的，"他要再威胁，我跟他拼命！"我站着门口，朝着电话里大喊。老年人咒人，最容易准了，我就希望老周落不得好。
"妈，你别说了，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女儿歇斯底里地吼叫，并叫我出去。
我那幺女儿，我自己生的，怎会不知道，啥都好，又孝顺，对孩子也好，秦娃在部队里也能干，过几天就给他娘打问候电话。秦娃孝顺，我这倒不操心。可我那女儿太柔弱了，她怕事啊，早些年我就让她赶走她那瘟神男人，那时她说孩子小，不能离婚。后来孩子都上大学了，她还是不赶，她那男人丑事做尽，最后还害了她和我大女儿。
正想着，幺女儿走到客厅，叫了我几声，我也假装没听见。
"妈，妈。你别生气。刚刚我就故意哭给老周听的，其实我不上心。"幺女儿这会儿已坐到我的旁边，拉着我的手，解释到。
"你假装，可他是听人话的人吗？"
"妈，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后来，我和幺女儿和解了，在傍晚时分，吃着晚饭，相对无言，我不知她在想啥，只觉吃东西时，喉管里似有东西堵塞，吃东西就卡。也是在那日后的几个月后才知道是食道癌中晚期。
附:
①周疯子:由于老周一直告官司，所以被"我"喊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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