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乡愁,是一种难以忘却,让人泪目的情怀,无论你在哪头,故乡永远在心头……
1973年4月29日在老家呆了一个半月后告别了亲人,遵照父亲的安排我先后去了徐州、南京、杭州、上海等地直到六月中旬才回到湖北。
到家后时值热天每晚父亲躺在藤椅上听我讲述老家的人和事,在此之前我不仅对老家没有感觉就是亲戚们也分不清楚,但回去了一趟就完全不一样了,别说我这一辈和父亲那一辈搞清楚了,就是爷爷和祖辈也略知一二,什么老六房小三房等等,基本可以与父亲对话了。我说了大爷们、哥嫂们和姐姐的情况。还说在老家见到了光辉哥他还住在汶河涯村;也见到表姥爷的女儿艳英,她当民办教师就住俊秀大爷家斜对个南台子上。因为他们俩和我们家的情况相仿,都是解放后父亲又重新组成了家庭,前面的孩子滞留在农村,光辉和艳英的娘还守在家里一辈子。现在的年轻人很难理解,但那一时期这种情况真的很多,安庆老爷也是这样的。我在这里不是为父辈们开脱什么,只能说这种现象或者说是悲剧是那段特殊历史所致,我从内心里敬重那些善良的大妈、大娘们,她们中许多人忠心不渝一辈子在农村守护着心中的那个家,养育后代为公婆送终。
我说姐姐现在过得还好时父亲显得很高兴,关于姐夫他们利国铁矿的张矿长父亲印象不深了。“可能是你表叔张建民他们村的吧”父亲说。“那会我是乡民兵联防大队长一次带了三十多人参军,到部队后不久就分散了,人家可能对我有印象,我只是对当民兵时间长的或沾亲带故的熟悉,解放后大多都失去联系了,估计活着的人也不多了当然也有当逃兵的”父亲接着又说。
父亲还说邓子恢的警卫排长也是我们当地人,抗战最艰难时带了两只驳壳枪跑回家,部队找来后只是把枪交了,解放后和他一起的人都是团级干部,而这个人什么待遇也没有。
说到老家贫穷特别是姑奶家,父亲显得很激动:“早在1930年“古邳暴动”失败后,你姑奶和她们村子的老百姓就掩护过共产党人,以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都有过。1965年我在老家养病时也去看过老人家,是你说的那个样,当时都掉泪了临走扳(放)下二十块钱”。
说到姐姐外出逃荒这一段时,感觉老人家心情沉重起来,当时我就后悔说这事。其实那些年我们一大家子也不好过。1962年由于血吸虫诱发,父亲患肝硬化,此后几乎没怎么上班一直都在住院,黄石五医院、武汉协和医院都没治好,医生和我母亲说回去吃点好的吧时间不多了。后来还是父亲的好友铁山地质队的陈季耘伯伯,介绍了在南京鼓楼医院的内弟张道忠,这样1965年去南京才把病治好。因为治病那几年拿60%的劳保工资,每个月仅五六十元,好在单位每月救济二十元,为了保证父亲的营养家里开销大,没有办法母亲就去了老下陆火车站当搬运工,按计件工资每个月一百多元。其实在地质队时母亲是有工作的在总机房上班,1960年身为队长的父亲带头第一个把她下放了。父亲一辈子要面子,我在老家时人家都说我母亲在火车站总机房上班,估计是父亲把两地合一块了。直到70年代后因为一次母亲挑矿石上车皮从跳板上摔下来门牙磕掉还骨折了,这样父亲才托人将母亲调黄石玛钢厂当库工。
1975年过完春节,铜山口矿黄竹叔叔派人找到我下放的农村:“你父亲病了明天矿长去公司开会带你一起回下陆”,我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第二天在黄石五医院见到父亲,他靠着病床上披件棉袄正在打吊针,见到我后精神状态非常好和我谈笑风生,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几天后我又回村里了。其实初步诊断已经是肝癌,父亲只是没有告诉我。一个月后,父亲到武汉肿瘤医院确诊我和母亲还有开启哥(铁山陈伯伯家老大,父亲的干儿子)陪同,是关伯伯派的公司小车库一台北京吉普。因为要等结果下午我们到了有色公司设在武昌司门口的汉办,父亲掏出一个地址:武汉红钢城14街坊25号。父亲说:“这是我的一个本家侄女白福坊,侄女婿叫刘金生是武钢二炼钢厂的副主任,你们去找找”。我和开启哥到了青山问了许多人还真就找着了,当时天已经都很晚但听说病的很厉害,大姐执意要和我们过来,进门见到我父亲面黄肌瘦一副病态,叫了一声“五叔”拉着我父亲的两手哭了起来,父亲也流泪了。
她是二房俊忠大爷的大女儿,虽是侄女但小不了几岁两人用家乡话说起儿时的往事,说的很晚很晚……大姐第二天才回去的。我想:也许是上苍的安排,但更多的还是父亲的“乡愁”!老人家在去世前给我们找到一个同在湖北的亲戚。这门亲戚走动了多年直到本世纪初大姐和大姐夫去世,现在想起来该去找找大姐的两个儿子了,他们家大儿子比我还大两岁当年第一次见面大姐就叫他喊我大舅,而且必须这样称呼。
半年后的1975年8月3号刚刚过完建军节,一个老兵——我亲爱的爸爸,带着对亲人们深深的眷恋,带着无尽的“乡愁”和太多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父亲的生前好友商量后将这一噩耗以我的名义发电报通知老家和外地的亲戚们,他们或发来唁电或写来慰问信。三天后当姐姐和二大爷、俊秀大爷、福胜哥从老家赶来时父亲遗体已经火化,看着墙上的遗像姐姐抱着骨灰盒失声痛哭连声喊“大”。1965年父亲回老家父女俩见过一面,十年后竟成永别,一块薄薄的木板天人两隔!几天后姐姐、堂哥和大爷们回去,父亲单位给买的船票,母亲给姐姐买了一件花格的确良短袖衫还给了她几十块钱,我和大妹送他们到黄石大轮码头,在候船室我和大妹因事争吵姐姐相劝,一个大姐温馨的形象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父亲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一致的意见,骨灰盒没有安葬也没有寄存殡仪馆而是放在家里母亲房间的五屉柜上,父亲的遗照挂在我的房间。1981年底我结婚时照片一直在新房里,爱人说害怕我也不以为然,后来还是母亲拿到她的房间,现在想想也实在是对不住老伴。1983年一些长辈们劝我还是将父亲入土为安,于是我便给时任首钢总经理的良玉大爷写了封信,询问是回老家安葬还是在当地安葬。大爷回信:“我曾听周总理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你父亲戎马生涯如今客死他乡,我的意见还是就地安葬为妥,这样你们祭拜也方便一些。听说人民公社时就把老家的坟都平了,回去也没有地了”。于是选了一个星期天,邀请了父亲的生前好友,中午在大江酒楼安排了酒宴还要了我们单位的小车把父亲葬在长乐山一高处,坟头对着他老人家一生难以忘怀的故乡!
父亲去世后我一如既往地保持与家乡和各地亲友的联系,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家。1984年夏天我去北京出差回来时向单位请了几天假,绕道徐州(绕道费自行承担)第二次回到老家,看望了大爷大娘,也告诉了他们我在湖北安葬了我“大”,二大爷说现在开始想自己百年后事了,日子慢慢好些了地又分了,大伙商量着把老坟迁过来。哥嫂们见到我都说大兄弟你出发啦?老家人把出差叫出发。
那年我回去时姐姐抱养了一个我们白家堂姐的女孩取名“娟”,旁人都说她找罪受可姐姐不以为然,结果多年以后孩子们都长大了还是娟最孝顺,那次回去我带了照相机拍了与姐姐全家的合影照,临走给了姐姐些钱。
左后起姐姐、姐夫、我,前排娟、顺利、胜利1986年春天我出差到徐州贾汪水泥厂,贾汪离我们老家只有四十公里,办完公事我又回去了一趟。我穿了一身在深圳中英街买的银灰色西服打一条领带,走在泇口老街引来一些好奇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之声:这是谁啊?“是我大侄子,从湖北来的”二大爷说。这年二哥福田从临沂调回邳州在车夫山乡当乡长,我去了他那,哥俩喝了差不多一箱啤酒,我俩一直啦呱到很晚。二哥说他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当年五叔去世前没能见上一面,去世后也没去湖北,因为那年重新安排工作在青岛学习实在离不开。二哥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湖北看望五婶和妹妹们,这么多年还没捞上见面。
1986年笔者1993年冬天我带一台箱式皮卡车去烟台购备件途径老家,那次我家属也跟着。那个年代没什么GPC导航是按地图找到泇口,我下车到前面问路。村民们围着车子说白宁回来啦!白宁回来啦!原来他们看是湖北的车,我家属对司机小黄笑着说:“白宁还去问路,他不认识人家可全村的人都认识他”。晚餐和住宿是堂侄忠泽安排的,他和我同岁当过兵那几年在做大蒜生意。
忠泽当坦克兵照片在吃饭时我说我爸走的太早了,二大爷说:“你爸已经不错了,当年和他一起出去那么多人没有几个活到解放!”二大爷还夸我:“你小子有感情有家乡观念,比你爸强,已经来家四趟了我都给你数着呢。你爸自从当兵走后到死也只回来过三趟。第一次是刚参军说是部队要往北撤,头天晚上和同庄的几个人请了假走了大半夜,因为村里住着还乡团回来也不敢叫门,是爬墙进的屋,看了看你爷爷和你姐姐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第二次是四八年底打淮海那会部队到了咱们村附近,你爸挎着驳壳枪骑一匹枣红大马回来一趟;最后一次就是六五年回来养病,那次时间长”。我了解父亲,他老人家何尝不想多回来几趟呢,可是在那个年代经济条件不允许啊!来回路费不说,就他那个爱面子的人怎么也得买点礼物有的还要给钱,如果再多活十年就不一样了。
吃完饭后二大爷带我和爱人去看望五保户的三大爷、大娘,老人睡的早,门是虚掩着的(一辈子也没有锁过门),推开门后三大爷起来点亮了灯,看着那寒酸的场景爱人当时惊呆了,土屋、土桌、土凳、土炕,没有一件木制家具,农村两极分化竟到如此地步!她说这简直就像到了解放前,以后拍电影就来你们老家好了,我也很难过放下从湖北带来的礼物又给了点钱。
第二天我们一大清早赶到台儿庄,福田哥又调回山东任枣庄市台儿庄区台儿庄镇镇长,找到他们家时二嫂正在生煤炉,她叫女儿把我们带到医院,二哥见到我后猛地从牙科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抱住我久久才松开,然后扯下围在胸前的白布兜要带我们回家,因为天气预报晚上有大雪怕堵在路上我说马上就走,二哥又把我抱住,爱人从后面看到二哥流泪了。
1997年夏天我们初中同学聚会去了庐山,我接到家属打来电话说老家的姐姐来了。回家后姐姐说她和顺利(外甥已经26岁了)坐船到黄石,按我写信的单位地址“大冶有色金属公司”问路,结果坐七路车到了大冶还是找不到,晚上两个人就在车站广场睡了一夜,第二天按信里说的家住黄石市委大院,再问人家这才又返回黄石找到家的。姐姐这次来只有我和二妹在湖北,大妹和小妹都已调威海老母也在山东。
我带姐姐去长乐山,“大!俺来看您老了!”姐姐对着父亲的坟说,二十多年了隔着一杯黄土爸爸在里头我和姐姐在外头!
下了山就是我上班的开关厂,工人们很惊奇我有这样的农村亲戚,吴忠元问:“白经理,他们真是你的亲姐姐和外甥啊!”。
外甥知道了我是经理想来厂里上班,考虑到当时厂子很困难还有下岗职工没有安排,我说等以后再说吧,那一年我舅舅的孩子从黄棉下岗后也提出过调到我们厂来,我同样也是回答以后再说。想想在这方面我也随了父亲,总把公家的事看的很重要。以后开关厂在我和同事们的努力下起死回生扭亏为盈,但两个亲戚并没有再说了。
大约是2000年的一天,有人找到我说是老家来的姓白(名字我忘记了),他们跑运输在鄂州出了交通事故,司机被当地警察拘留了而且处理事故时偏袒对方。我当即找到好朋友金宝,他在铁山做矿生意熟人多路子广由他出面摆平了此事。这次听来人说家里准备续谱,说我们祖上是太平天国时期从陕西过来的,李自成兵败北京后有的躲了起来有的逃到山东,还说电视剧《大宅门》的白景奇就是我爷爷“景”字辈的,我当时还信以为真后来仔细一想剧中人物是虚构的啊!
2003年邳州举办邳州籍企业家看家乡大型招商引资活动,我和好友金宝应邀参加,他开一台刚买的顶级别克君威我俩还带了家属。刚到那天的接风宴我们这一桌是邳州市政协主席陪同,每餐的酒都是洋河大曲天之蓝。观光考察结束后,听说几年前老家人把祖坟重新修复了,我买了许多鞭炮、香、裱,福敏她们局里的车在前面带路,第五次回到我那总是放不下的老家。
墓地后面是白园村距我和家属上次回来已整十年,二大爷、三大爷、俊秀大爷均已作古。墓地在自家承包地里,中间一座坟是爷爷奶奶,两边成八字形有五座坟包,左边是二大爷、四大爷,右边是大爷、三大爷和我父亲的衣冠冢,在地下深深的那头五兄弟终于相聚永远地守在他们父母身旁。特别是我的父亲魂归故里,生前没能陪伴父母现在也该尽一个做儿子的孝心了。俊秀大爷的墓在旁边一块地,建的很气派立了一块两米高的石碑记载着生平。
俊秀大爷这次回家祭祖事先让人通知了姐姐,福胜哥、忠山侄等见我们去后陪同始终。因为福敏他们环保局长晚上宴请我和金宝还有县领导陪同,所以没有在家滞留,磕头焚香完后开车先把姐姐送回家就回县城了,临走时爱人给了姐姐几百元钱,我朋友金宝也给了钱。回来后不久娟给我打电话说做生意想借钱,我问:你妈知道吗?后来姐姐打了电话,我二话没说就寄了过去权当是为父亲作点弥补吧!
左起福德哥、嫂、姐姐2011年4月距我第一次回老家整整三十八年后,我开车送老母和大妹回威海途径老家。这是母亲结婚57年第一次来到父亲的故乡,大妹五十多岁了这也是第一次,我家属倒是第三次了。
2018年春节前泇口街(忠山摄)“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几十年的世事变迁,老家已是今非昔比,日子好多了。虽然没有“潺潺流水”但也是“莺歌燕舞”更有“草长莺飞”赛江南。听说借助京杭大运河的南水北调东线工程邳州段就要招投标了,随着这一旷世工程和各项配套工程的实施,我想:家乡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左起姐姐、母亲、姐夫、大妹我们的到来亲戚们特别高兴,所有在家的叔伯兄弟、侄子都见了面,他们拉着我母亲的手有的喊五婶有的叫五奶。福田哥带着儿子和孙子专程从台儿庄赶来,他握着母亲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喃喃地说道:“就像见到俺五叔!”我陪母亲还专门去了大王庙姐姐家,晚餐是福敏姐安排的,亲戚们都参加了,住宿是福田哥在台儿庄安排的。
福田哥拉着母亲的手这次回老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拜祭先祖,我们一行人来到村西头的墓地在每一座坟前点燃香火、焚烧裱纸。看着那一缕缕的青烟我的“乡愁”再次涌上心头:古老的京杭大运河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白氏家族,在大河的岸边静卧着我的祖辈、爷爷奶奶、大爷大娘们。
可以告慰先人的是,今天的家乡与共和国同步发展,基本实现了父辈们为之奋斗的理想,文明代替了愚昧、富裕代替了贫穷……
我亲爱的父亲也已魂归故里,含笑九泉与亲人们相聚,他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
祭拜先祖2018.2.9日 鄂鲁宁于北京
后记:《乡愁》在写作过程中得到李莉姐、福敏姐、忠山侄、海波侄等各位亲戚的大力相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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