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胆,人却一点也不大胆,反而是个胆小鬼。
李大胆已经十九岁了。
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李大胆怕老婆,也没有人不知道李大胆怕打雷。
一个十九岁的男人,要是怕老婆怕的紧,肯定是称不上男子汉的,何况这个男人还怕打雷。所以大家把李大胆叫胆小鬼。
李大胆当然想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人都是这样,越想证明什么,其实就越缺什么。当然了,十九岁不懂这个道理的人还很多。
李大胆证明了五年时间。
这个期间,开始呢,他听过别人的怂恿去“练胆”,开始时一个人站在雷雨天里坚持不回家,雷声再大都不回去,他老婆来了叫他也不回去。但是呢,这却没能让他的胆子大一点点。相反,因为附近村子有个人在被雷劈了,导致李大胆这心里更怕了,老是担心有颗雷落在自己头上。不过这样一来在外人眼里倒是显得他不怕打雷了,毕竟心里的事嘛,就自己知道了。
后来,又学人家管老婆,他老婆说:“大胆,有家披萨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吃”,“我不去,不喜欢”。“大胆,你择菜,我给咱俩做好吃的”,“不择,那是男人该干的吗?”。“大胆,别整天发愁了,开心点,我给你讲笑话”,“不听!”。多么简单,只需要老婆说要做什么,他只说不就好了。
五年时间吧,说长不长,也就只在记忆里增加了一些回忆。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小孩子长大,而李大胆就从一个毛小子到了本命年。
有所不同的是,李大胆不会再被叫胆小鬼,他不怕老婆,不怕打雷,成了他想成为的人。
但是呢,他却丝毫没觉得开心,反而有些搞不懂“大胆”的意思,自己心里其实偏偏啥都没变化,只是嘴上说的变了点,就不会被成为胆小鬼了。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他心想。
我便是这之后被派来采访李大胆的,不过因为路途太远,半年之后才采访的李大胆。
这晚认识了半年,导致我见到李大胆时他又变回了胆小鬼。
不过这个,显然更有采访的必要。
我去他家的时候,李大胆的老婆正在画画,而他呢,就坐在一旁递颜料,拿画纸,他老婆让干嘛就干嘛,我看着就是一副怕老婆的样子。
“为什么这半年变化这么大呢?”我直截了当。
“你说的是我又变成胆小鬼这件事吧,说来话长啊”,李大胆爽朗的笑了声,宠溺的望了老婆一眼,示意要跟我去旁边聊聊。
“那就慢慢说”。我从怀里掏出牛栏山二锅头,给李大胆的酒杯里倒满。
“我老婆是个南方姑娘,对我呢,特别特别好,我以前怕打雷的时候,总是她陪在我身边,说着什么不要怕不要怕,而我就躲在她怀里,像个小孩子。而当她说要让我帮做什么的时候,我都会做,但她又怕我做不好的时候自责,所以都是帮她做点特别小的事,而大家看到了,就说我怕老婆,老婆让干啥就干啥。而且那么小的事都做。所以呢,前几年,我就想证明自己,想过在雷雨天里装作不怕的样子,每次她来拉我回家,我都说不。她让我做啥的时候我也说不。久而久之,我其实呢,还是很怕打雷,比以前还怕的多了,毕竟不帮她她就得全自己做,多累啊。可是在别人那里,我就装作自己不怕打雷,老婆的话我也不听,这不,莫名其妙还变成了这里最大胆的人。实在想不明白。”
李大胆叹了一口气,喝了口酒,砸吧下嘴。继续说着。
“人呀,自己是长不大的,大胆也不如勇气有用,总得有人让你保护的时候,才能变得稍微好一点点。”
“我变大胆后实在没觉得开心,反而困惑。直到后来有一天又打雷,我回家晚了点,看到我老婆在院里收衣服,每次雷声都像是要把天空撕裂,闪电像是要与太阳争辉,而我老婆哆哆嗦嗦的在收衣服,每一声雷声响起她就低下蹲着,而我就站在她身后,看到她那个样子,又好笑又想哭,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原来她怕打雷,要知道以前都是她哄着我,我当时就哭了,我又不想做全世界的救星,我只想保护她。”
“我呀,以后一打雷就往家里跑,其实我是想要陪着我老婆,打雷不打雷的,其实都无所谓了。至于怕老婆嘛,怕呀,就是怕她不开心,怕她太累,怕她难过,怕她哭。我就想一直一直宠她啊。”边说着,李大胆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买菜了,不然她就得自己去了,走得慢还爱去。”
“不过,你这采访的结尾,可以加上这么一句话”
“哪句话?”我有点不解,又给他酒杯倒满酒。
“就是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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